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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文学

吉狄兆林:我的哈拉所什

2015-05-21 09:00 来源:中国南方艺术 作者:吉狄兆林 阅读

  《哈拉所什》是一首曾经广泛流传于南部凉山日木所什彝族(诺苏)地区的古老歌谣:歌者多为女性或内心细腻如女的男士,但它其实血液般流淌在每个还记得祖先从孜孜濮乌(云南昭通)迁徙至大凉山、又从大凉山辗转至此的诺苏儿女的精神世界里;歌词“……阿果格萨阿果格衣莫,哈拉所什格衣莫”(哪里好玩哪里玩去,哈拉所什玩去)……表面上不过轻松幽默地表达着一种正常儿童好玩好耍的天性,深埋其间的却是长期历经磨难的族群对自由美好生活的坚韧追求,以及这种追求教养下的生命个体面对具体困难时不喊的痛、不流的泪,不具有相似背景或相当格局者不配听,也根本听不懂那苦辣酸甜融为一体的至美;不讲究音律、不求应和、也不取悦谁的歌唱,发自心灵深处脆弱敏感得不堪示人的隐秘部位,实属花香鸟语般意会不易,言传更难的天籁。

  孩童时乖巧地做起若有所思的样子听母亲一次次唱起,有时也把它当儿歌哼着玩,我曾暗自估计哈拉所什是个距离家乡吉狄火草儿比县城会理稍远些的地方。成人后当然知道了它类似于乌托邦、伊甸园,不是个具体地址,但它已经恍若一片圣洁高地盘踞于心。许多年来,作为母亲的独生子,当我一次次回忆起母亲的歌唱并试图用汉语描摹它时,无论多么小心翼翼地遣词造句,总难免有种泄密、甚至自取其辱的感觉。这种感觉其实也贯穿了我的整个写作历程,使我的写作一直处于一种不合时宜、近乎痴人说梦的状态。这种状态下,本可修炼为一技之长、为实际生活增光添彩的写作,反而成了短处和毛病。但我总是欲罢不能。只能时而自卑、时而自负、断断续续地糊涂乱码。码出的东西也时而诗歌、时而小说、时而散文,不成体统,难有出息。我常常带着学习的态度自喻乌鸦:乌鸦性情孤傲、拒绝驯养、生死由命、恶名之下其实善良本分;乌鸦不讨喜、不出息、自食其果也自得其乐。

  我渐渐拥有了应有的自信。虽然随着现代文明的强势进入,无论是生我、养我、还将葬我的小小的吉狄火草儿,还是包括会理、会东、宁南以及米易、盐边等县份在内的整个日木所什,万年陈酿般的传统文化都正在被稀释、异化,《哈拉所什》之类源起于半农半牧时代的天籁之音都已经很难再听到。作为笃姆惹尔的一个个“我”们,享受着日益丰裕的物质生活却好像正在失去笃姆阿普以来的列祖列宗的庇护,从肉体到灵魂都不得不与时俱进,做出适当妥协。我还是自信我的哈拉所什处处不在,然而也无处不在;也自信能够于“鸡蛋碰石头”式的对抗、“生活在别处”式的逃避以及“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式的被动接受之外,踏出一条适合自己的路——“向死而生,转身去爱。”

  我开始用时间和心灵熬制自己的“圣经”,耗时近七年,写下十万余字的《彝子书》,简单、粗糙地记录了许多父老乡亲的生老病死以及自身人在旅途的感触与思考。也许由于依然故我的不合时宜、痴人说梦,还是很难得到普遍认同,但我已经提前做好了接受这种状况的心理准备,并将视之为荣耀,所以书成之际必须感谢的也唯有导师乌鸦。为不辱师门,还必须首先声明:尽管我还愿意相信我的灵魂终将沿着先辈日益模糊的足迹回归孜孜濮乌、回到笃姆阿普身边,但我同时也相信,神不在天上某个地方,也不在地上哪个角落,就在人血激荡的心灵深处,就是一个个“我”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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