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南方来信 南方美术 南方文学 南方人物 南方评论 南方图库

南方文学

夏志华:庄子“三言”的当代叙事学意义(2)

2012-09-28 15:42 来源:中国南方艺术 作者:夏志华 阅读

  当代文学的引言式写作,当然不是庄子所说的十有七令人信服的“重言”。《庄子集注》释文谓,“重言”谓为人所重者之言。这些重者或是尊者,或是圣人。就庄子本人的文章而言,庄子文注焉而不穷,引焉而不竭,是因为大都来自那些身体与经历而总结出来的论述。就其引言对象也可看出其观念出自身体与经历,“重言”或不发自作者本人,却是圣明贤达身体、经历、深思所得,一定能做到齐物齐言,同时齐物而论,真正成为齐物与齐论并重。而当代文学叙事中的引言,大多是为了语言的份量,大多是急于表达最为鲜明的观点,显然抛开了齐论必须齐物的观念。相较之下,当代文学写作中,语言在“重言”式的叙事中被极端地功利化了。

  从庄子言说的更高一层境界来观照当代文学,不出其物之左,不入其事之右,则当是以中致观,以道致为,这与当代文学的“宣扬”“宣传”“彰显”“弘扬”等等动机与目的大相径庭。因而庄子要求他的文章“卮言日出,和以天倪”。

  “和以天倪”强调了叙事的客观性,叙事建立在实事的基础上,才能表达叙述的客观目的,而当代叙事文学对于中国古典的自然观已经陌生了,更谈不上理解、接纳与执行(实践),而比较容易接受或运用“寓言”和“重言”,甚至在叙事文学作品中强化了“寓言”与“重言”的方法部分。这一现象我们仅用片面性来概括也不正确,在其片面性方面,确实也表现出当代叙事文学作者的某些观念,不过,从这类观念上可以发现受西方文艺理论的干扰的深度以及无法磨灭的痕迹,从而将来自于大自然的一些根据置之度外。方法的重要性被强化了,观念以及思想倒成为无法度量的东西,或是因为思想无法把握,而叙述形式与技法是可控的可掌握的,因此,当代文学作品的主题呈现弱化的趋势。

  而庄子“三言”中的“卮言”,较之“寓言”、“重言”,也是较难以理解与把握的,因为庄子所说的“卮言”显然不是指某种语言形式。专家解释说,“卮”是古代的一种酒器。清人郭庆藩说,“夫卮满则倾,卮空则仰,空满任物,倾仰随人。无心之言,即卮言也,是以不言,言而无系倾仰,乃合于自然之分也”(《庄子集释》中华书局)。唐成玄英疏“夫卮满则倾,卮空则仰,空满任物,倾仰随人,无心之言,即卮言也。”陆德明释文引王叔之说:“卮器满即倾,空则仰,随物而变,非执一守故者也;施之于言,而随人从变,己无常主者也。”《庄子·寓言篇》中说,“恶乎然,然于然。……无物不然,无物不可。” 卮言,除指出一种语言形态外,更鲜明地强调了叙事的态度,对于叙述事物施加的言说态度,亦即叙事依据的观念。

  凡创作都无法剔除其主观因素,而庄子所言“卮言日出”,就是强调一种无主观成见、非定式非惯性的表达,尽可能接近事物的本来意涵,可见,克服叙事中的主观部分成为创作中难以解决的核心困难,因此,卮言即是叙事的最高境界,或是最难最高技法,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它不单单是技法,而且是在观念上建立起来的叙事态度。这就找出了为什么当代叙事文学重“寓言”“重言”而疏“卮言”的原因——当代叙事文本没有把庄子的“寓言”、“重言”与“卮言”是当作叙事观念来理解,而仅当作叙述技巧来应用。

  庄子“三言”的基础是齐物哲学观念,只有齐物,才有齐言,才能有齐论,其论才令人信崇。论是在与物齐一的基础上建立起来,论之所置主题是基于客观与叙述的事实,它极力摒弃主观动机的干扰。当代文学虽然在极力净化“宣扬”“宣传”“彰显”“弘扬”等等这些叙述动机,但是还不能完全做到这一点。当代叙事文学可能忌讳“宣扬”“宣传”“彰显”“弘扬”的政治意图,但却不能敏察个人(叙事者)的这类动机,而事实上,无论是个人的、还是政治的,这类主观动机都有同样的性质,对文学的破坏力也是同样的。

  叙事文学的文体呈现的本质性问题,与叙事态度密不可分,王靖宇先生在研究《左传》时,发现五大要素确定了中国古典叙事学的成因条件与性质,而讲述事件的态度又是五大要素成立的保障,同时也是支撑其成为叙事、构成某种特定文体的保证。

  庄子“寓言”、“重言”、“卮言”因其包含的叙事态度,说明语言本身就应具备特定的叙事态度,这与当代叙事文学将叙事学的各种因素融会在语言中是一致的。在此基础上的言说就是一个叙事的策略问题了。不过,在叙事策略上是否秉持了庄子“寓言”、“重言”、“卮言”的哲学实质,是否因为叙事的现代性而消解了庄子“三言”的本质,或者是否因叙事策略过于功利而导致述不齐物,这就要叙事者重新理解庄子“三言”的当代性意义了。

  文学的发展是一个解决矛盾的过程,并不是一个弃旧取新的过程,虽然某些矛盾出于新与旧的相左(或对立),但旧不是矛盾的根源,是新对旧产生了疑惑与质疑,是新导致了矛盾的发生,而我们从不怀疑新的东西,这就让人在取舍上出现武断举动。其实,对某些矛盾的处理与突破,特别是对中国古典文学观念的处理上,并不能完全说明突破就是发展,就像“发展”并不一定全是“进步”一样,发展也不一定必须全部采用抛弃的手段。而庄子“寓言”、“重言”、“卮言”从具有最初的文体核心意义,发展到现在,它其实具备或者自始致终就具有文本核心的意义。这种文本意义既不是古典的,同样也不是现代的,或者说它既是古典的,同时也是现代的,因此,当代文学的叙事态度与叙事策略依然可以以庄子的“三言”为原则。

  2010年11月11日 北京

0

热点资讯

© CopyRight 2012-2023, zgnfys.com, All Rights Reserved.
蜀ICP备06009411号-2 川公网安备 51041102000034号 常年法律顾问:何霞

本网站是公益性网站,部分内容来自互联网,如媒体、公司、企业或个人对该部分主张知识产权,请来电或致函告之,本网站将采取适当措施,否则,与之有关的知识产权纠纷本网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 移动端
  • App下载
  • 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