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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文学

俞昌雄:读王丽枫近作(2)

2014-02-21 11:32 来源:中国南方艺术 作者:俞昌雄 阅读

  在上面这首作品里,我们读到了一个诗人的心声。社会生活一直都是无序的、复杂的,谁也无法提前设定,一切都依赖于自身的努力或顺从天意。透过作者的这些文字,读者们很容易就得到这样的暗示:美好的善良的愿望即便只萌发于一瞬,它也不会轻易消散,而是久居内心,为个体生活带来无限光明的指引。从这个角度来说,诗歌绝不是简单的文本现象,凸显或遮蔽也不仅仅是一种技巧,在好的诗人那儿,它是滑向钟鼎的木槌,是激起浪花的飞燕。换句话说,诗人在语言中的存活状态并不是对现实的一种延续,更多的时候,她(他)自身就是一个隐喻,一个可以带来无限可能的希望。为此,我要赞美这样的“一个日子”,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它都得到了“新生”。

  有一句话说得真好:词语的意义是个体内在心灵的私密属性,只有“个体”(而不是社会、语言或传统)才是真正掌握意义的主人。我想,王丽枫是懂得这样的道理的。我和王丽枫没有太多的接触,我也不了解她在福鼎的生活,但在读了诸如《海》、《黄昏里的向日葵》、《在所有微小的事物里》、《乌鸦飞来,我换妆》、《金鱼的哲学》等诗篇后,我可以清晰地看见一个对语言充满敬意并能在事物中寻得慰藉的诗人所应具有的样子。王丽枫是温和的,谦卑的,她只描述属于自己的内心世界里的那一小片微光,纵然世界近在咫尺,她依然我行我素,带着愉快的笑容,某个时辰,又露出一副落寞的神情。

  那只是在原野,我愿意做你们的邻居
  春日里,露珠就是潜伏的灯盏
  秋凉时将有长高的孩子
  伸手去抓星星,我会因此而哭泣
  整夜整夜,只有那食草的马匹沉默不语

  ——《原 野》

  读了《原野》这首作品后,我对“感动”一词有了全新的认识。感动,有时会存在着这么一种状态,那个引发你“哭泣”的人可以默默无闻甚至可以隐姓埋名,但她所具有的创造力可以穿越时空,为你带来震颤。世界上存在一些无法得以分享的客观事物或虚拟行为,比如上述的“露珠就是潜伏的灯盏”、“伸手去抓星星”,虚构是一种再现的能力,它并不是为了追求现实性而盲目地加以填充或夸饰,它只是证明我们对这些事物行为的需要甚至比对现实的更为强烈。应该说,寻找精神家园意味着我们对日常生活物质性的超越,这需要诗人凭借另一种自我的帮助,进入事物,并与事物同呼同吸。《原野》这首作品,诗人在表现个体情感时卸下了“代言”的色彩和“变腔”的风貌,一切都缘于本真的生命体验,无需模拟与揣测,抒情显得特别真诚而细切,有着个人主观感情的充沛投入,创作动机相当单纯,辞色取其自然,具有明显的清丽神采。与此同时,读者又能从画面中感受到一种冷静的距离感,那些不确定的瞬间,介于真实和虚幻之间,在本质上,抓住了时间的流逝。

  说到《原野》,我还想说说与此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另一首题为《嵛山岛上观日出》的作品。诗人王丽枫这样描述,“每一个瞬间我都有一次攀升 / 那红通通的旭日 / 照得见我身体里的凹地、庄园和峰峦 / 已经很久没有人看见它们了 / 它们漆黑一片,我就一无所有”我只是一个汉诗读者,只是那个隔岸眺望的人,相对于精细的语言策略,我更愿意表达一个读者对这种心像所持有的尊重与赞赏。

  读王丽枫的这些近作,我有一个不得不说的感觉,那就是她的大部分作品都似万花筒里的一个截面,是生活的一次停顿,又像时间尚未带走的某次回眸,时有晨曦的闪烁,偶尔又能带来暮色里的余晖。她的神思庄重而浓郁,她的语调亲密而直接,仿佛要续接一个早已中断的故事,即便是她涉及爱情题材的作品,亦是如此。比如,“那年,我看见姐姐穿着旗袍 /  在桃花丛中等着恋人 / 风扬起她的秀发,她那盈盈的笑 / 落在蝴蝶粉色的翅膀上 / 那负重的蝴蝶,再也没有飞出村庄”( 《那年,我看见姐姐穿着旗袍》 )这里,穿旗袍的“姐姐”拥有怎样的爱情故事无从得知,但那“蝴蝶”的一双翅膀早已掠过我们的心尖。再看下面这首,“世界上有多少人像我这样爱你 / 带着泥土的敬意,怀藏大海的胸襟 / 如果冬夜里只有一盆炭火 / 你要深信,它代表我死后的踪迹 / 我的身子骨已独自埋在雪里 / 夜晚多么漫长,你的眼神多么温暖”( 《世界上有多少人像我这样爱你》 )这是怎样的一种“爱”呵?躯体可以消逝,但灵魂永不孤独。

  王丽枫的诗龄不长,也就那么几年时间,对于愚笨的创作者而言,它们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于有积累并勇于走向事物背后的人,时间所赋予的力量自然而然地就来到了手中。你可以说,那是悟,也可以说那是身体交出的灵光。近半年来,王丽枫创作了几十首诗歌作品,题材多样,风格各异,可心细的人仍将发现,这些诗歌作品不再扭捏,不再空无,语言精致而透亮,布局鲜活而严谨,视觉宽宏而大气,神思清丽而隽永,即便是语态,她也能抛却女性随身而来的娇嗔,取而代之的是逼近母体应有的谦柔与宽容。对于女性诗人而言,王丽枫应该感到庆幸,她的这些变化让读者几乎忽略了她的性别,而更愿意把赞美留给她的作品,因为她的那些文字已把读者领进了富有诗意的生活,在她的文字所能牵引的每一时刻,每一瞬间,我们都能看到作为诗人的王丽枫,她给生活带来的每一丝光彩。

  写这篇文章前,我给王丽枫打过一个电话。我说“认真读了近作,我给你写点文字吧”。电话那头停了半响,接着传来一个声音,“真的呀!是作为善意的提醒还是给予某种美好的预见”?我笑笑,没有回答。福建出过很多优秀的女诗人,像舒婷、伊路、安琪、子樊梅、阳子等,她们都已成名成家,年轻一代的,如何若渔、巫小茶等潜力无限,我的直觉告诉我,王丽枫照此写下去定能成为她们当中的一员。撇开诗人这个身份,仅仅作为一个读者来说,我愿意把这样的作品和诗人推荐给更多的读者,虽然王丽枫现在还是无名之辈,但我深信,在不久的将来,她将变得更加夺目,我的意思是,我中了蘼香,在它所带来的快感中,我愿意告诉更多的人:语言也能带来奇迹,这个年轻的诗人,她已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光环,只要她往前走,诗神定能投来最热烈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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