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蚂蚁的诗
乡下蚂蚁,陈立,教师,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有诗文散见《四川文学》《星星》诗刊、《散文诗》《现代艺术》《少年时代》《四川作家报》《四川经济日报》《燕赵都市报》《眉山日报》等报刊,著有诗集《樱花落》。
◎布谷鸟
油灯下,我在写作业
屋后的竹林里有一只鸟
在寻找丢失的亲人。
妈妈纳鞋底的手沁出了血
她咳一声,油灯闪一下
我的心便紧一下。
很多年过去,我断定
村子里走失的人和那只鸟有关
它是巫鸟,会喊魂
有一天喊走了妈妈的魂
多年后,路过一片小树林
它又吓我一大跳。
◎榴莲味
对面墙一片清凉
两盏海灯,三艘海盗船
雪娃娃和菠萝在海岛上玩耍。
大长腿款款走来,黑短发
像莫奈作品里的女主角。
有三口之家正在用餐
谈话的声音很小
咀嚼食物的声音也很小。
有人游来游去,苹果汁先来
她用力吸了一半
榴莲味飘过来,戴上手套
开启一个热带丛林的神奇之旅。
◎在水边
理想主义色彩的太阳悬挂在天边
一个人的忧愁在水边散步
目光投向湖面,有些雨刚落下
便消逝无痕。向流水学习平静
不是所有的河流都流向大海
没有一只船不想回家。
把天津八月的明信片
折成一叶孤帆放在水中央
把目光投向湖的倒影
像注视一幅珍藏已久的画。
◎贺新年
有人在夜里说话
有人在深夜画一匹马
黑色,闭眼,没嘴巴,似乎在
回想这一年曾去过的地方
这一年曾生过的病
所有飞逝的日子缄默
悲欢守口如瓶。
世界变化越来越快
值得留步的事物越来越少
和新年的钟声一起翻山越岭
在梅花和酒气交欢的屋子里
完成最后一个动作。
徐昕的诗
徐昕,笔名含天,1990年毕业于四川大学,《百坡》编辑。喜欢阅读,爱好写作,已出版诗集《采薇 采薇》。
◎母马
一粒春天的种子 落在立邱河林场
月亮湖如一幅画卷徐徐展开
湖光山色中披着霞光的母马就是我
我骄傲我是月亮湾的一匹母马
丈夫奔驰在山林
我多情的目光总想追随它的身影
女儿在千年古木旁梳妆
黄褐色的毛发闪着金子的光辉
儿子打着响鼻 抚弄神仙的胡须
——绿色的松萝清香四溢
兄弟一家耳鬓厮磨
欢快地踏碎琼瑶 一时飞珠溅玉
当鸟儿声声婉转的时候
月亮湖如一弯玉枕 静静地躺在山谷
油油的水草似在招摇
透明的薄雾飘来神山的消息
◎铅笔画
橡皮擦
将走过的弯路
轻轻擦去
留白
隐去万千丘壑
苍天下 小河边
一个人举着一朵蒲公英
待吹
◎梵越静心spa
一点儿一点儿溶入林泉
心栖憩在树巅
这是一场牛奶花瓣铺排的
盛宴
轻音乐敲击安静
安静是一只青鸟漫步悠闲
烛光摇曳玫瑰花语
花枝轻扫
俩美女以我为琴
无声的弹奏直解人心
微笑在空中漂浮
好大一张床
足以承载无我之乡
许岚的诗
许岚,四川省西充县人,今居眉山,鲁迅文学院青年作家班学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三苏祠驻馆诗人,东坡文化传承者、传播者,中国打工诗歌代表人物。作品见于《人民日报》《诗刊》《星星》《十月》《清明》《山花》《天津文学》《四川文学》《山东文学》《山西文学》《鸭绿江》《安徽文学》《诗歌月刊》《散文》《散文选刊》《少年文艺》《芳草潮》等刊物。代表作《一把斧头》《一根针》《流浪南方》《高楼》《长江之水》《东坡月》《磨》入选《中国年度诗歌》《中国散文诗精选》《中国当代诗库》《中国当代诗人代表作名录》等。出版诗集《农民工博物馆》,入围四川文学奖。作品曾获路遥青年文学奖、苏东坡文艺奖、李白诗歌奖、黄河金岸诗歌奖、薛涛诗歌奖、煤矿工人诗歌奖、妈祖文化奖、四川省农民工原创作品大赛金奖等。
◎一把斧头
一把斧头。待父亲把我修正得差不多了
斧头就退休了
一把斧头。把父亲砍得差不多了
父亲就生锈了
一把斧头。本来想和父亲一起走的
被父亲在半路上砍了回来
一把斧头。把父亲送上山那天
自己把自己砍缺了,像父亲的墓志铭
一把斧头。一直躺在父亲的斧头箱里
纹丝不动。像和父亲一起,睡在一只抽屉里
一把斧头。就这样一直安详的睡着
时不时,也会跳起来修理我一回
◎一场雪
小白狗是一场雪
小花猫是一场雪
过年的大白猪也是一场雪
他们,像胥家坝留守的男女老少
马不停蹄的月
我是他们遥远的父亲,儿子,孙子,村庄
血液里仅存的雪种子
怕我像一本族谱,再次走失
他们,没等我反应过来
就像遛一条小白狗一样,遛着我
像抱一只小花猫一样,抱着我
像抬一条过年的大白猪一样,抬着我
分工,像一粒雪那么缜密
他们,将他们的命运,一生的爱和恨
像一场雪在我身上复述了一遍
他们知道
故乡的雪是真的回不来了
谁都不能袖手旁观
谁都是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
唯有一场雪
才能挟持我回家
◎一根针
一根针,在母亲离开四年以后
第四个清明节到来以前
经不起锈迹斑斑的孤独
走失了
一根针的走失
并非像走失一个人那么简单
它磨红了
就是灶膛的烈焰
晒场的秋天
它磨亮了
就是床前的明月光
写信的钢笔尖
一根针
扎在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即使流血
也是胥家坝唯一的老井
疼痛中满是甘甜
走失的一根针
经过一番跋山涉水
寻着母亲的针线篮
回到妻子的手上
再大的地裂天崩
也可以缝补
◎我真的不敢轻易说出
我一直不敢轻易说出我的生日
就像一直不敢轻易说出母亲已经离我而去
在事实面前我总是闪烁其词
在生日这天我发觉自己越来越像一个小偷
我从母亲体内偷走了一份五斤多重的喜悦
母亲的心就彻底空了
我是一个多么自私的人
从婴儿开始就学会了掠夺
母亲老了还经常当着我的面
摸摸她那早已塌陷如坑的肚子
就像摸摸还在她肚子里拳打脚踢的我
她脸上的笑回答我她也曾经丰腴过
我从小就晕血,并嗜血如命
我不忌讳说出我的年轮
但我的生日我真的不能轻易说出
生日只生得了一日生不了一世
我想就这样把它私藏在心底
就像私藏我是母亲的唯一母亲是我的唯一
我相信母亲此时正在那边看着我
就像母亲相信我一定会回到她体内去
张世明的诗
张世明,汉族,教师,1969年生,四川眉山人。诗文散见《绿风》《星星》《诗歌月刊》《诗潮》《中国诗人》等报刊;著有诗集《蓝色村庄》《故乡的味道》等;系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诗观:诗歌是一种存在,是内心需要的表达。
◎白堰塘
你把石头瓦块砸进塘里
你把鸡毛蒜皮砸进塘里
你把陈芝麻烂谷子砸进塘里
你把爱恨情仇砸进塘里
最后,你把一百多斤绝望
也毫不犹豫地砸进塘里
静静的白堰塘
很快,将你一生的风浪与涟漪
全部抚平
◎暑假
一放假,我就把自己
囚在空荡荡的校园
清晨迎日出,黄昏送夕阳
空荡荡的暑假
是一块巨大的荒地
我每天摊开一本书
拣出饱满的文字
和着夏日的骄阳,雷电,雨水
潮湿的空气,和着发光的鸟鸣
心情,诗歌的蒲公英
种在空荡荡的暑假……
◎存款
父亲乌亮的扁担
终于投降了
母亲缺牙的草筢
也服老认输了
扁担和草筢
冷落在老屋阴暗的墙角
它们可都是宝贝呀
我要全部存进我的私人账户
当有一天,我老了
穷了,行动不便了
我就把这笔存款取出来
正好拄着它们回家
◎白发
父亲的头发全白了
那是早出晚归的汗水浸白的
那是消疲解忧的烧酒泡白的
那是长年累月的烈日烤白的
80多岁的父亲不得不放下
锄头扁担,吝啬地交出田地
他常用一双浑浊的眼睛去抚摸
熟悉的农具,亲切的庄稼
田埂上的父亲像一只风中的蚂蚁
唯一头的白发,还那么精神
像雪一样燃烧,并蔓延到我的头上
雪啊,请不要轻易融化……
邹和忠的诗
邹和忠,生于1969年,东坡区作协副主席,有多篇诗文发表。
◎在烈日下
到江津中山镇那次
遇到重庆最热的天气
太阳的精光当头照射
使地面遍布火焰
只要站到阳光下
很快就会汗流浃背
我顶着烈日
走过整条古街
在一人多高的碓窝那里看了看
又在乡村公路上走了五六分钟
然后在路边小卖部买了瓶水
在拧开瓶盖准备喝水时
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感激之情
令我感动的是我的身体
在正燃烧着的世界上
是这个年近半百的身体
遮起了一片凉荫
让我的心能够保持清静
◎睡觉赋
晚上躺到床上
只要不是杂念太多
我就会感到幸福
觉得躺着的姿势
使四肢百骸各得其所
身体和万有引力之间
达成了奇妙的和谐
觉得松软暖和的被窝
就是草长莺飞的江南
我多次舒舒服服地躺着
在想象中与万化冥合
有时候早晨醒来
上个厕所又躺回床上
想着正有很多人在酣梦中
就觉得世界大同
就油然感慨
是谁最先发明了睡觉啊
他应该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
生物与医学奖
文学奖
和平奖
◎透明鱼缸
儿子想买透明的乌龟缸
说这样更方便观看乌龟
我则主张买不透明的。我说
如果乌龟清楚看到了光明前途
却就是再努力也不能走到前面去
它很可能苦恼于那看不见的障碍
究竟是怎么回事情
而产生世道险恶的感觉
儿子说我把乌龟看成了人
说乌龟应该不会想得这么抽象
不过他想了想,结果还是从网上买来
不透明的乌龟缸
◎长江之歌
滚滚长江东逝水
还在上游就已经宽得
让我望而生畏,不敢试图泅渡
我曾在重庆大佛寺前看见
一个本来在回水沱游泳的女子
被江心的疾流冲走
幸好她背着救生衣
在波浪中载浮载沉
冲下去一里多远还能坚持挣扎
更幸运的是她遇到一艘装有柴油机的铁驳船
因为船工出手相救
终于脱离危险。否则
她就要香消玉殒
在这源远流长的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