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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文学

龚静染诗选

2014-12-12 16:04 来源:中国南方艺术 作者:龚静染 阅读

龚静染

  龚静染,1967年冬生,四川乐山五通桥人。著有诗集《影子》,历史随笔集《小城之远》,中、长篇小说《浮华如盐》、《民国少年》、《光阴交错》等,主编有《中国第四代诗人诗选》。现居成都。  

  霜  降
  
  这一天我打了三个电话
  
  一是儿子 
  他还在念小学
  总把ai念成ei
  每周三他都会站在卡亭旁
  等待我的电话
  他厌倦借宿学校 
  说话像在哭
  回去的途中他要穿过操场
  而鞋带永远没有系好
  这个我完全知道
  
  一个是老婆 
  正在参加礼拜 
  面对恍惚的生活
  她也相信一点上帝
  当年她还是医院里的护士
  病人和爱情
  都需要照料得细致入微
  但在针头和尖顶之间
  总有细细的隐痛
  
  一个是朋友 
  很久没有通话了
  只是想聊聊天
  他是个充满激情的人
  要是从远处回来
  他一定戴着顶毡帽
  当然他已经走遍了大好河山
  但他就想去一个能给毡帽
  插上翎毛的地方
  
  打完三个电话
  我就感到了饥饿
  看了看日历
  今天是霜降
  
  早上的乌鸦
  
  我又看见了乌鸦
  那是一个晴天的早上
  树枝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我就看见了乌鸦
  
  在松潘
  大群的乌鸦追着汽车
  它们在头顶上
  呱呱乱叫
  黑色的羽毛四处飘落
  
  那是个非凡的早晨
  或者说是一次
  非凡的睡眠
  林子里出现了一些人
  他们互不相识
  而乌鸦在树枝上颤动了一下
  我就看见太阳
  升了起来
  
  傍晚飞机
  
  鸟的身体在秦岭以南
  变成了杯盏
  要是在陆地我已经坐在
  灯红酒绿的一角
  把一块冰
  在黑暗中敲碎
  但现在我是安静的
  天空也是安静的
  有人放着河灯
  有人捡着发光的虫子
  
  
  
  快一点  黑暗里的吻
  更快的是孩子们
  从沉睡的时光中快速滑向
  冰冻的郊区
  
  快一点  春天的河流
  树林向上奔腾
  每一条树枝都在奋力游泳
  它们在天空中汇合
  每一个泳姿
  都充满了虔诚和感恩
  
  夜晚
  
  运煤车在黑夜里穿行
  浓烈的粉尘落在公路的两旁
  池塘和植物也会剧烈地咳嗽
  但我必须睡去
  这样的夜晚一个接着一个
  
  秋日单衣
  细雨里骑着车
  匆匆赶往过去的时光
  我必须要记住这样一个夜晚
  她的眼里还有一个夜晚
  
  两个藏人
  
  在两个藏人中间
  我听着他们说话
  昌都以西
  那个像核桃一样的地方
  头顶着白云
  但两个藏人
  戴着红色毡帽
  
  酥油的气味
  比血液还要浓烈
  在经幡映照的河面上
  伸出的手
  开始在飘
  
  很多时候  他们会
  由一个变成一群
  聚在小酒馆里
  腰上的短刀切开
  牛肉和汉语  以及
  他们身后急速退去的草原
  
  两个藏人
  在遥远的川藏线上默默行走
  那个地方盛产青稞
  青稞成片地摇动
  比在酒里更为辽阔
  那时  可能是千年以前
  也可能是傍晚时分
  等天一黑
  就看不见他们
  红红的脸膛
  
  偶章
  
  清晨的往事
  黑暗中的微笑
  是如此惊心动魄
  一片树叶遮住
  另一片树叶
  是自然的事情
  如果阳光最先弥漫大地
  如果露珠从海中出发
  我不会醒来时飞往
  树木之巅
  
  游泳
  
  在显像液中看一场电影
  缓缓展开的惊心动魄
  被一根指针纠缠
  水下的美  来自于
  现实和幻境的某个时候
  只是那些波澜
  显得有些虚情假意
  
  我应该回到沙滩椅上
  从幸福的回忆中偷偷逃走 
  一池透明的水
  波光粼粼  它的蓝
  失去了某种野性
  
  隐隐透出的彼岸
  从记忆的深处浮了出来
  平放着的屏幕总会进入尾声
  只记得那句夏天的台词
  是个漂亮的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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