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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洁若亲历的文化大家

2012-09-28 09:57 来源:钱江晚报 作者:黄豆米 阅读

  今年83岁的翻译家、作家、萧乾夫人文洁若出版的《风雨忆故人》(上海三联书店2011年8月出版),记录了她所亲历的“五四”以来新时期文学几位大家的生活经历,为人们了解这些名流提供了不可多得的一瞥。这一瞥的人和事,不只是肉眼所见,更是作者以日积月累的学养和大半辈子人生经验所体悟出来、经时间过滤现出的本来面目。

  众所周知鲁迅和周作人这对同胞兄弟,一个至高无上,一个变节而获罪坐牢。解放后至文革开始10多年间,戴着“文化汉奸”帽子的周作人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编制外的特约译者,靠出版社每月预支的稿酬和写回忆鲁迅文章维持生活,作者文洁若那些年是出版社负责日本文学的一名年轻编辑,请周作人翻译日本文学当中几部深奥的古典名著,这种编译关系维持了7年,文革开始而中断,继后第二年,82岁的周作人被造反派凌辱至死。作者了解到的周作人晚年生活工作是怎样的呢?《苦雨斋主人的晚年》一文不仅生动描摹出窗明几净的书房苦雨斋里,周作人只摆着笔砚稿纸、翻译原著、“连纸片都不见”的整洁的书桌前,每天伏案工作10小时以上的情形,还通过作者对周作人学术至上的纯粹精神和译风的亲身体验,写出了翻译大家的风范。“世上有几位翻译家写遗嘱还念念不忘自己一生的译事呢?”由于作者本身是翻译家,深感今日难觅“本国学问底子厚、文笔好,对所译作品又理解得那么透彻的‘大师级’老译者”,再写了与自己有师生关系的钱稻孙。《我所知道的钱稻孙》一文写到北平沦陷、大学南迁后,钱稻孙出任伪北大校长,个人“政治上失节,但保全了清华、燕京、北大三校的文物”一事,这类政治问题虽然已得平反,毕竟是历史痛处,今日重述,刺痛一下人们被金钱娱乐麻木了的神经,非常有好处。

  姚茫父是鲁迅信中提及的一位有气节的已故书画家,为人慷慨,朋友有难,解囊相助,天灾人祸,售画助赈,而自己却布衣蔬食生活拮据,去世当年,店铺债主纷纷上门讨债,遗孀藏身门后,惊吓致死。胡乔木给萧乾夫妇的信中有这样一句话:他们“死得太寂寞了,我不由得不常记起”,作者对这些晚年落拓潦倒的一代大师,不单是心里常记,在翻译事业和生活上奉为圭臬,所以才有自序中谈到的体会:在当下这个金钱时代,如果能领略大师们业务上钻研,生活上“俭朴,甘之如饴”,幸莫大焉。

  超凡入圣的男女之爱,文学作品中比比皆是,现实生活中却十分稀有。林徽因拥有丈夫梁思成的爱和金岳霖柏拉图式的爱的这个佳话,作者是见证者之一,《才貌是可以双全的――林徽因侧影》记下了作者在清华读书时到20多年后的时间跨度里,几次无意间撞见的情景,有金岳霖爱护梁林夫妇儿女,对林关怀备至的细节,感人的是梁林夫妇去世后,活到80多岁的金岳霖在他们的长子梁从诫家安度晚年,独自一人玩纸牌的一幕,那是中国人理想中的完美结局。

  作者与萧乾相濡以沫46年,书中既详尽记录下萧乾与冰心和巴金之间那份保持终身的纯粹友谊,也写了萧乾内心一桩永远的憾事,即与恩师沈从文因文革时期政治影响生出芥蒂后,至死再没见面。由于作者亲历了这对师生由和到不和、暮年生命将息时欲见对方已来不及的过程,撰文《忆沈从文》道明了事情整个过程,以免将来以误为是。诸如此类的文章还有关于老舍“差点儿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传说,这一说“就是在萧乾那间书房兼卧室里说出来的”。

  八旬老人忆故人的那份睿智不言而喻,加之终身搞翻译(今年7月还出版了与人合作翻译的渡边淳一小说《魂断阿寒》)和写作,与萧乾共同翻译了“天书”《尤利西斯》,其学术的严谨和文风的平实,使得这部回忆27位文化名人的书,是不可复制的、很真实的现代文学掌故。由于书中触及历史伤痛的文章俯拾即是,那份“风雨忆故人”的沉重,令人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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