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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高兄弟:从出生到生命终点,一直彼此陪伴(2)

2018-01-19 16:08 来源:收获 作者:李辉 阅读
艺术兄弟》。

据他考证,梵高第一次给西奥写信是在1872年8月,当时哥哥19岁,弟弟15岁。梵高给西奥的最后一封信写于1890年7月,在他自杀受伤之后,信纸上还留有点点血迹。

在长达十八年的时间里,梵高至少写给弟弟900封信,甚至更多。更重要的是还不在于数量,而在于信的长度。随着通信的延续,每封信的字数越来越多,常常写到八页纸或者更多。

正是感谢这些书信文献,使人们得以了解梵高的个性发展的每个侧面,它们足以满足撰写一部传记的需要。

梵高写信如同别人写日记,他写下每天发生的新闻,对事物、艺术、艺术家的评说,个人生活期望的变化,对疾病和死亡、恐惧、所有这些,都以鲜明的个性和表达风格来写出来。它们引起我很大兴趣,故择选几封译成中文,它们也就成了这篇文章中最为重要的部分。

生活在梵高的感受中是一片阴郁而灰暗,这样,在荷兰家乡开始专注于绘画之后,他的画面也就突出其黯淡,这当然远不是巴黎人所喜爱的那种明亮与欢快。西奥曾建议他有所变化,在一封信中梵高这样说:

这里的生活令人厌烦。在这个村子里我与别人基本上没有往来。因此,我特别高兴收到你最近寄来的那本艺术著作。至少我在晚上能够有书读了。

另外,我要给你再寄一幅我的新作。《吃土豆的人》。它完全是根据乡村新鲜土豆的颜色画的,不过是削了皮的。画桌子前坐的四个人对我像是一个挑战。画好之后,我觉得画面上太空,于是,就在右边加上一个妇女。她够不着土豆盘,我就画她在倒咖啡。(尽管实际上这里的人在晚饭时从来不喝咖啡。)我很想知道你对这幅画的意见。也许色调还是太暗。但是生活本来就是灰暗的。要是依着我,我的画色调不是要亮一点,而是应该更暗。

在荷兰家乡生活的梵高,越来越对环境失望,对前途失望。1883年7月22日,这是一个星期天的傍晚,梵高从海牙写信给弟弟,说他对正在从事的事业感到怀疑。他还在信中强调他与西奥的亲密关系对自己所具备的意义:

事实上,除了你,我没有别的真正朋友,当我情绪不好时,总是想到你。我只希望你也能在这里。这样我们就可以再度在一起到田野里散步……我又要把钱都支付殆尽了——房东、颜料店、面包商、食品店、鞋匠,天知道还有什么,最后只剩下一丁点儿。最糟糕的是,在度过许多雷同的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之后,人时时会觉得精力耗尽,一种疲乏的感觉把人都给压垮了。今天我干活很少,却突然被一种深深的失望压倒了,可我对之又无法确切表述出来。正是在此种时刻,一个人希望自己会是铁打的,讨厌仅仅只是一副血肉之躯。今天一大早,我已经给你写过一封信,但等我刚刚把它寄走,突然间,我的所有麻烦好象一下子向我扑来。我的麻烦像是没完没了,因为我再也无法清楚看到未来。我不能把它抛到一边。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事业上总是打败仗。我全身心投入进去,看来这却是一个错误,至少有的时候是这样。可是,老弟,在实践中,在真实的生活中,一个人应该如何把力量、生活和精神倾注到何处,你知道吗?一个人必须承受风险,即是说,我要做确定了的事情,看它完成。有时会证明这是错的,因为如果旁人对之毫不关心,一个人就会陷入难以摆脱的困境;但是,一个人到底是不需要关心,还是需要关心呢?我认为一个人应该对此不必感到苦恼。可有时情况又变得太糟,这样,一个人就不能不感到悲哀,哪怕他仍有别的希望。

寄出这封信后不久,梵高未通知西奥,自作主张突然前往巴黎。他要和弟弟生活在一起,他要看看巴黎。当然,他还要了解这里的画家、艺术家们,到底在迷恋、在创造着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他也许要寻找自己的位置,但从生活意义上说,他要和亲爱的弟弟住在一起,在弟弟的照料下摸索前行。

巴黎,蒙特马特的风车

1998年在巴黎,我曾特地去寻访位于Rue Lepic的梵高兄弟居住过的房子。

Rue Lepic街位于著名的蒙特马特一带。一百多年来,蒙特马特一直是艺术家们的天地,剧院、舞厅、画室、画廊遍布大街小巷。

漫步山上山下,在古色古香的建筑间穿行,不免会想象当年莫奈、德加、梵高等在这里聚会、挥毫的场景。

当年,不就是这里的风车和舞女们,激发出那些人的灵感吗?如今仍有三十余座风车装点着这里的景象,如果对照着画面细细打量,一定会从那些画家的笔下,找到百年前它们的点点影子。

来到巴黎的梵高,与西奥先后在Rue Lepic 街的54号楼和25号楼居住过。这条街邻近游人熟知的“红磨坊夜总会”。我们走到这条不太长的街道,踏着圆石块老路,挨着楼一间间寻找梵高兄弟的故址。

老街很僻静。首先找到54号楼。门口墙上钉着一块小牌子,上面写着梵高的名字。不识法文,但手持详尽的英文版《巴黎旅游指南》,可以确定这幢三层楼房,就是他们当年住过的房子。

巴黎一向注意保护旧建筑,哪怕里面完全现代化,外观也尽量保持原貌。那么,面前的梵高故居,想必就是当年模样。与过去有所不同的是,外墙上被好事者用黑、红、绿种种颜色,胡乱写上了看不明白的标语或者图案。真难为了巴黎年轻人的“杰作”。

再望前走上不远,便是25号楼。这也是三层建筑,当年一楼住着另外一位画家,梵高兄弟住在二楼。这幢楼前没有标明梵高的字样,也许就是因为如此,它与54号楼相比外观显得整洁许多。走过街,从对面伫望梵高兄弟曾经住过的二楼房间。宽阔的玻璃窗,洁白窗帘低垂。历史都关在了里面。

当年,一天天,艺术兄弟就在这条大街上走过。

梵高来到巴黎,对西奥的经营明显起到推动作用。他对印象派画家的作品有着浓厚兴趣,梵高专家认为,这大大影响了西奥对收集印象派作品的态度。

巴黎对西奥也是慷慨的。他管理的画店非常成功,他几乎和所有画家都来往频繁,尤其与现代绘画的先驱者们关系密切。他举办的一系列展览获得成功。

巴黎对梵高却非天堂。他的精神一日日坏下去。最终被送到一所精神病院疗养。在那里,他认为自己是清醒的,是正常的。他写信给西奥说:

亲爱的西奥,我想我到这里来是件好事。这座精神病院的人看上去都是疯子,一天到晚都听得到大呼小叫,就像人呆在动物园。接着还会有人打架。这里真是让人感到恐怖,不过也还是相当让人放心,因为这里也有和我一样的人。他们也听着走廊上那些怪声怪调和回声。这便是我为什么不太害怕受到攻击的原因。我现在明白,这也是我的病的一部分。我获准到外面画画,可我不喜欢画。眼下我不愿意离开这里。我也许会变得喜欢这里的其他人,他们只是每日、每周、每月、每年在那里等着送吃的来。

在医院里,梵高渴望的是尽快返回巴黎,回到弟弟和朋友中间。一天,梵高得到好消息,西奥写信说:妻子容纳怀孕了,他就要当父亲了,梵高要当伯伯了。西奥还说,如果是个儿子,就照梵高的样子也取名叫文森特。

西奥果然生了一个儿子。梵高家族又多了一个“文森特”。正是这位后代文森特,履行着管理父辈遗产的职责,在有生之年建立了梵高博物馆。

文森特,这个名字,是梵高兄弟深厚情谊的象征。

兄弟生命,从起点走到终点

梵高生命的最后日子是在离巴黎只有三十公里的奥沃斯(Auvers)度过的。

初到此地,梵高对美丽的景色和村民印象颇佳。他没有停止绘画,并建议西奥也来居住。他写信说:

我亲爱的弟弟,你的画店情况既然越来越糟,没有人买我的画,那你最好是带容纳和文森特到我这里来度假。这里美极了。我完成了一幅噶彻特医生的肖像画。我不是说我能够做,而是当我画一幅肖像画时,我愿意它不仅仅限于维妙维肖。我试图表现人的性格。在我的肖像画里,噶彻特医生满脸愤愤不平,因为在我给他画像时,他正对自己只是当一名乡村医生这个位置感到失望。不过,我对他说,如果能和他交换工作,我会感到高兴的。

然而,好景不长。心境孤独的梵高,精神越来越糟。

即便在逼近生命终点时,梵高仍难以忘怀弟弟的情谊。下面是他在自杀前写给西奥的一封信,信中对往事的回忆,流露出梵高对弟弟的依依难舍和由衷感激:

亲爱的西奥:

谢谢来信和五十法郎。我对未来越来越担忧。我知道,你现在成了家,很难再每个月给我寄钱。你卖不掉我的画我真是抱歉。不过,我还是要从心眼里说:你和所有那些只想卖成名艺术家作品的画商截然不同。他们只是要很快赚钱。我这样说,是因为在巴黎时和你住在一起时,我总是为此和你争个不休。还记得我指责过你对现代艺术尽力太少吗?不管怎么说,我全身心放在工作中,人也因此变得快疯了。当然你——我此刻是在神志清醒时非常严肃地说这话的——你,我亲爱的弟弟,你在我的绘画创作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是你一直关心着我,是你在经济上资助我。

有许多事情要说,可却无从写起。我承受的实在太多太多:忧虑,孤独,对新的打击的恐惧。

文森特

信中所说的恐惧,终于把梵高的精神压垮。

1890年7月27日,星期天,早上九点,梵高跌跌撞撞回到旅店,弯着腰,手紧捂着胸口。他在麦田里用手枪射中了自己胸口。他受伤严重,根本无法走去治疗。西奥当即听到一消息,赶到旅店,一直照护梵高走完最后时光。

两兄弟在这最后的时刻,又仿佛回到了童年。他们两个人紧挨着躺着,枕同一个枕头,就像他们当年在家乡尊德特时一样,还在憧憬着未来……

梵高医治无效,两天后与世长辞。梵高的死令西奥悲痛欲绝,他自己的身体也一下子垮下来,再也没有痊愈。

在哥哥死后六个月后,他也与此长辞。他们葬在同一块墓地,两块墓碑相邻。就像生前一样,相依为命。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西奥有许多遗憾。他推出了那么多的新画家,卖出了那么多的画,可梵高却一直未能让世人接受,他甚至一幅梵高的画也没有卖出去。最大的遗憾莫过于此。

可是,在百年之后,这遗憾早已成为过去,今人无不被梵高耀眼的名字晃得眼花缭乱。西奥本人的价值,也随着岁月的推移,而渐渐显露出来。

不幸与幸运,遗憾与满足,从来都是相对而言。阿姆斯特丹的梵高博物馆,无疑已成为两兄弟永恒的纪念碑。

每年数以百万计的观众从各地涌来,走进他们凝固了的却又永远充满魅力的世界。

艺术史上,还有哪对兄弟能够如此幸运呢?(文/李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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