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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忠实与《白鹿原》

2012-09-29 02:24 来源:新京报 作者:张弘 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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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忠实,当代作家。1942年生,陕西西安人。历任陕西作家协会副主席、主席,现为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代表作《白鹿原》,其他作品有短篇小说集《乡村》、《到老白杨树背后去》;中篇小说集《初夏》、《四妹子》;散文集《告别白鸽》等。第四届茅盾文学奖获得者。

    一代人的阅读记忆 ——《白鹿原》

    在论及中国当代文学史时,多位评论家一致公认,人民文学出版社1993年6月出版的陈忠实的《白鹿原》,是一座不朽的文学丰碑,是新中国成立以来小说创作领域最重要的收获。一手促成该书面世的人民文学出版社前副总编、《当代》前主编何启治认为,《白鹿原》是“五四”以来中国最优秀的长篇小说。作为一时风行全国,至今仍畅销的著作,《白鹿原》的各种版本销售达150万册,盗版也有不亚于正版的销量。可以说,在一代人的阅读记忆中,《白鹿原》具有不可磨灭的印迹。近日,记者采访了陈忠实、何启治、洪清波等当事人,让他们一起追忆了这本书从约稿到创作、出版、反响的历程。

    1 缘起 长达20年的约稿邀请

    1973年隆冬,西安奇冷。时为某公社副书记的陈忠实到西安郊区区委去开会。会议结束散场时,刚刚从干校回到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编辑何启治拦住了他,此时的何启治已经读过陈忠实在《陕西文艺》发表的首部作品——短篇小说《接班以后》,他认为这个短篇具备了一个长篇小说的架势,可以再加工成一部长篇小说。

    推着破自行车站在小寨的街道旁,陈忠实思绪一片茫然。他觉得,自己刚刚发表了第一个短篇,马上写长篇小说几乎是老虎吃天的事。何启治耐心地鼓励他,说按照他在农村长期工作的生活积累而言完全可以做成。

    陈忠实很感动,从何启治说话的内容、口吻和神色,都让他感到了基本的信赖,即使写不成长篇小说,做一个文学朋友也挺好。由此,两人开始了数十年的君子之交。何启治对陈忠实说,你一定要写长篇,而且写出来一定要给我发。两人都始料未及的是,这次约稿足足跨越了20年时间。而这期间,何启治下过乡、当过兵、进过工厂、到西藏做过援藏教师,但无论何启治走到哪里,他与陈忠实的联系从没有中断过。

    上世纪80年代初,陈忠实已经从业余作者成为陕西作协的专业作家。在后来的一次见面中,何启治又问到长篇小说写作的事。此时的陈忠实已经开始做《白鹿原》的先期准备了。他觉得,如果对何启治保密,是一种有违良知的事,尽管按照自己的性情是很为难的事情。于是,他告诉何启治,自己现在仅仅只是有一个想法,离实际操作尚远。他还叮嘱何启治:不要告诉别人,不要催问。

    后来的几年里,何启治守约如禁。有几位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编辑先后几次到西安组稿,何启治都委托他们去看望陈忠实,但不催稿。1991年的初春,何启治领着一班人马到西安,与新老作家朋友聚会。这个时候,陈忠实的《白鹿原》书稿已经完成三分之二,他计划年底写完。见面时,何启治仍然恪守纪律,淡淡地说,我没有催稿的意思,你按你的计划写,写完给我打个招呼就行了,我让人来取稿。陈忠实也仍然紧关口舌,没有道及年底可以完稿的计划,只允诺着写完就报告。

    1992年春节过后,身为人民文学出版社《当代》杂志常务副主编的何启治终于收到了陈忠实的来信。在信里,陈忠实谈到了小说《白鹿原》的创作情况——经过近4年的写作和修改,50万字的《白鹿原》终于画上了句号。

    2 创作 50岁写出长篇处女作

    从上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陈忠实就已经开始为《白鹿原》做各个方面的准备工作。对于自己的第一个长篇小说,陈忠实非常重视。他花了两三年的时间搜集历史资料和生活素材,包括查阅县志,地方党史和文史资料,搞社会调查,同时酝酿、构思。其次,他学习和了解中国近代史,阅读大量中、外研究民族问题和心理学、美学的新著。此外,他还认真选读了国内外各种流派的长篇小说的重要作品,以学习借鉴他人之长,包括研究长篇结构的方法。他特别重视的有中国当代作家王蒙的《活动变人形》、张炜的《古船》,外国作家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霍乱时期的爱情》,莫拉维亚的《罗马女人》以及美国谢尔顿颇为畅销的长篇和劳伦斯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等。

    做完这些准备之后,陈忠实于1988年早春回到了老家——西安市东郊灞桥区西蒋村。在老家大门前不过10米的街路边,陈忠实亲手栽下一棵食指粗的法国梧桐。他在祖居的宅基上盖起了三间新房,请乡村木匠割制了一张带抽屉和柜子的桌子,一把有靠背的椅子,还做了两个书架。陈忠实坐在家里,写下了第一行字:“锅锅嘉轩后来引以为豪壮的是一生里娶过七个女人。”写正式稿时,他把绰号“锅锅”改成了他的姓“白”。

    对陈忠实来说,这是连他自己几乎都不敢相信的一次顺畅的写作。他原先计划用一年时间完成草稿,结果只用了8个月——从1988年清明前后动手,到次年的元月就完成了。大约40多万字——这也是他写作量最大的一年。其后的三年多时间里,陈忠实对稿件进行了反复的润色、丰富和删改。

    到1991年,《白鹿原》即将写完。妻子随口问道,你写了几年如果发表不了怎么办?陈忠实其实也有这种担心,说了一句,如果这个作品发表不了,我就去喂鸡,办一个养鸡场,把创作重新放到业余的位置上。

    “这句话不是随口开玩笑的,因为我当时已经50岁了,如果写的长篇小说还够不上发表水平,那么这个专业作家还有什么意思?所以我很紧张。加上这几年就顾着写这部长篇,仅有每月150元的工资,没有任何稿费收入,孩子上学的学费也开始猛涨,弄得生活很狼狈。所以有这个想法。”陈忠实说。

    1992年春节过后,陈忠实将完成《白鹿原》的消息写信告诉何启治,此时,他栽下的那棵法国梧桐,已经长到和大人的胳膊一般粗。

    关于《白鹿原》的一组数字

    20年 约稿时间长达20年,1973年,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何启治向陈忠实发出约稿邀请,1993年,《白鹿原》最终出版。

    50岁 陈忠实写出《白鹿原》时,已经50岁了,而这却是他的长篇处女作。

    14850册 这是《白鹿原》的初版印量,上世纪90年代初,文学是萧条期,这样的印量让陈忠实兴奋不已。

    150万 这是《白鹿原》正版销售数据,实际上,盗版数字并不比这个数字少。至今,《白鹿原》仍以每年5-10万册加印。

    3 刊载:《当代》分两期跨年度刊出

    何启治收到陈忠实的来信后,交给当时主持工作的人文社副总编辑朱盛昌等人传阅,有鉴于此前年轻编辑在没看完全部稿子就退掉路遥《平凡的世界》的前车之鉴,大家商量后决定派《当代》杂志的编辑洪清波和人文社当代文学一编室(主管长篇小说书稿)的负责人高贤均一起去看稿。并提醒他们不能轻易表态,不能轻易否定这部长篇小说。

    洪清波记得,两人这次主要是去成都看邓贤的《中国知青梦》,顺便在西安把稿子拿回。1992年3月25日,陈忠实到车站接到了高贤均和洪清波,并把他们带到了陕西作协招待所。洪清波看到,原来很红火的陕西作协大院一片萧条。“年轻一点的都到海南去了,大家更多的都去关注商业了,谁都不管文学。”洪清波说。

    高贤均和洪清波在西安待了三天,走之前,陈忠实把一大包沉甸甸的稿子交到他们手里,陈忠实说,“这时,我竟然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时突然涌到嘴边一句话,我连生命都交给你们了,最后关头还是压到喉咙以下而没有说出,却憋得几乎涌出泪来。”

    在西安开往成都的火车上,高贤均和洪清波开始阅读这部长篇小说。他们一看就放不下了,禁不住拍案叫好,彼此轮换着在返回北京的火车上全都看完了。而陈忠实在书稿离开西安之后的第20天接到了高贤均的来信。“这是一封足以使我癫狂的信。他俩阅读的兴奋使我感到了期待的效果,他俩共同的评价使我战栗。我匆匆读完信后噢噢叫了三声就跌倒在沙发上,把在他面前交稿时没有流出的眼泪倾溅出来了。”陈忠实说。

    随后,陈忠实又收到了何启治的来信,信中充满了兴奋和喜悦,为此,何启治等待了20年。对于陈忠实来说,他没有使这位益友失望。何启治尤其强调,作品惊人的真实感,厚重的历史感,典型的人物形象塑造和雅俗共赏的艺术特色,使它在当代文学史上必然处在高峰的位置上。由此,我们一致认为应该给它以最高的待遇,即在《当代》杂志连载,并由人文社出版单行本。

    1992年8月上旬,在删去其中两章后,朱盛昌签署了在《当代》1992年第六期和1993年第一期连载《白鹿原》的终审意见;1993年1月18日,何启治作为书稿的终审人签署了这样的审读意见:“这是一部显示作者走向成熟的现实主义巨著。作品恢弘的规模,严谨的结构,深邃的思想,真实的力量和精细的人物刻画(白嘉轩等人可视为典型),使它在当代小说林中成为大气(磅礴)的作品,有永久艺术魅力的作品。应作重点书处理。”

 《白鹿原》获奖之路

    虽然《白鹿原》在文学评论界引起了巨大反响和好评,也得到了读者的喜爱,但是,在相当一段时间里,《白鹿原》一直遭受着不公平待遇。1997年5月,在天津评“八五”(1991-1995)优秀长篇小说出版奖时,《白鹿原》落选;在“国家图书奖”评奖活动中,《白鹿原》也落选了。

    在1995年启动,1997年12月7日揭晓的第四届茅盾文学奖评选活动中,《白鹿原》一开始也并未进入候选之列。最后,老评论家陈涌的明确支持,为这部作品入围起到了关键性作用。他尤其强调,《白鹿原》的倾向性不存在任何问题,作家很热情地歌颂了革命,但不是那种简单化的处理。

    在茅盾文学奖即将揭晓的前一天晚上,陈忠实接到评委打来的电话,说《白鹿原》获奖了,但是大家对于其中的两句话,两个细节想征求你的意见,做出调整和修改。陈忠实最终同意调整一下,删改了两三千字。删去了小娥把黑娃拉上炕的一些性动作过程的描写,以及鹿子霖第二次和小娥发生性关系的一些描写。借这个机会,他又把文字前后顺了一遍。

    陈忠实说,“外界有一些人不了解情况,说陈忠实没骨气,想拿茅盾文学奖,人家让修改就修改,还有人赌气说就看原版,不看修订版,实际上,原版和修订版没多大差别。”就这样,《白鹿原》获得了第四届茅盾文学奖。

    《白鹿原》的删改与修订

    《白鹿原》在《当代》发表时,对性描写有一些删节。陈忠实自己也说,性描写要把握分寸,以免刺激读者,但是也不回避。何启治说,我们感到过了的地方,和作者有一些商榷。那时,陈忠实刚写完这个长篇,身心十分疲惫,没有精力做这样的修改,他对我说,相信我们能把握分寸,不会乱删。

    当时,出版社内部对《白鹿原》中的性描写看法不完全一致。我的意见是拿掉其中两章,大概四五万字,分两期在《当代》发表。另一位副总编朱盛昌说表示同意,不能因小失大。

    1997年茅盾文学奖评奖出的时候,评委会对《白鹿原》提出两条意见,一条是朱先生关于“翻鏊子”的说法,容易误导读者,应当以适当的文字予以廓清,一条是比较直露的性描写应当做删节。陈忠实做了适当的妥协,他自己删掉一些。何启治认为,被删改的两处性描写,既是情节发展的需要,也是人物塑造的需要,应该保留才是。

    4 反响:累计销量150万,今仍畅销

    《白鹿原》在《当代》刊出后,迅速在文学界引起了轰动。何启治记得,音乐家瞿希贤的女儿在法国学美术,她在《当代》上看到《白鹿原》上半部之后,委托父亲找到了人文社前总编屠岸,寻找《白鹿原》的下半部。文学评论家李建军在读到《白鹿原》后说,“初次读到《白鹿原》的时候非常震撼,因为从1949年起,就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文学作品。作者对于近现代历史有自己独特的理解,陈忠实站在国家、民族这样一个立场,从这样的角度看到了那么多的死亡那么多的灾难和毁灭,这非常难得。”画家范曾在读完《白鹿原》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夜半披衣吟成七律一首”,称《白鹿原》为“一代奇文也。方之欧西,虽巴尔扎克、斯坦达尔,未肯轻让”。

    1993年6月,《白鹿原》单行本正式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第一次印刷了14850册。一开始,人民文学出版社给陈忠实的报酬是稿费,千字30元。陈忠实之前的作品都是拿稿费,没有版税这个概念。出书的时候,何启治跟陈忠实算了一下账,如果拿10%的版税,可以多拿几千块钱。于是,出版社主动为陈忠实修改了合同。“最初签那个合同的时候,我没有料到,《白鹿原》会那么畅销。何启治跟我说第一次印14850册的时候,我很兴奋。因为从上世纪80年代末到1993年,文学很萧条,经常传出某某名家的书只征订出了五六百本的消息。”陈忠实说。

    《白鹿原》第一次印刷的书还没有印出来,西安新华书店就从文学界的大量好评中嗅到了商机。书店找到了陈忠实,让他在西安北大街图书市场签名售书,书店自己开卡车到北京堵在印刷厂门口,等着拉书。签售当天是一个大热天,早上8点,签售开始。陈忠实到现场的时候,读者排出了一里多长的队伍。“我那时年轻,心情也兴奋,一直坐在那里没动,签到下午一点多。在四五个小时的时间里,我连头都不抬,只写我的名字。”陈忠实说。

    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孙顺林当时在策划部,他记得,第一次印的14580册还没有全部印出来,全国各地追加的数量就开始大幅增加,印刷厂就连着印。“批发商在甜水园等着提货,每送去一批,很快就被抢购一空。”

    更让陈忠实惊喜的是,《白鹿原》第二次印刷是50000册,第三次印刷是100000册,第四次印刷又是50000册。半年内印了大概50万册。“到现在,这本书各种正版销售了大约150万册,还有盗版,也不比这个数字少。这几年每年都加印3万到5万册。今年,各种版本加印不下10万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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