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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志华:关于微笑的艺术作品(一)

2016-10-21 09:08 来源:中国南方艺术 作者:夏志华 阅读

  微笑也是劳动(一)
  ——关于微笑的艺术作品

  夏志华

  没有人富到不需要微笑;也没有人穷得给不出一个微笑。

  微笑是生命的奇迹,人类把微笑居为专有,艺术也反复强调这一奇迹。古代艺术作品在山洞或是悬崖上,让岩石帮助人类记住微笑,那是因为如西班牙的一首民歌所唱,一个微笑,花费很少,价值却很高,给人幸福,也收到回报;一个微笑,仅有几秒,留下回忆,终生美好。电影《罗马假日》安妮公主的微笑,不染纤尘,能伴随一个人一生的记忆。这部电影的艺术形象的微笑不是来自于角色的要求,而是源于一个真实的人物,唯其如此,纯洁而真实的微笑成就了一个艺术形象的生命力。

  哲学家吉里尔·瓦西列夫说,爱的微笑像一把神奇的钥匙,可以打开心灵的迷宫,它的光芒照亮周围的一切。微笑带来良友,一个微笑,让人明白,生活的奥秘,这是纪伯伦的体会。对微笑的众多慨叹告诉我们,微笑虽然很少,对于人类心灵、社会结构的良性化都有极大价值,这也是艺术展示微笑时要告诉人们的。

  微笑只属于人类吗?就像哭泣一样?当然不是。凝视艺术作品中的微笑,人们才知道,微笑不能靠生理程度来定义,因此我们不能说微笑是介乎于大笑与暗笑之间的笑,即使是艺术或者文学语言,都不是定义微笑的恰当材料,也不是测量微笑的尺子,微笑是一种生命精神,是生命的一种精神劳动,这一劳动在艺术作品中进行进而完成时,微笑就完成了它的精神价值,就像《罗马假日》中安妮公主的微笑一样美好。这些的确是微笑神秘以及被人类重视的所在,但如此认识过于复杂,纪伯伦说,微笑是上帝给人的荣耀印记,记住 这一点就够了。

  微笑属于人,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微笑。何况人太忙了,忙得没有时间微笑;人太沉重了,沉重得没有心情微笑;人需要付出的太多了,多得已经没有感情可以付出微笑。我们拥有了一切文明,其实人并不富有,因为人穷得没有了微笑。

  一首题为《微笑》的诗说,“没有人富,富到不需要微笑;也没有人穷,穷得给不出一个微笑”。人的微笑与生俱来,但人有时会穷得没有一个微笑。 

  《蒙娜丽莎》中有关人类的这一奇迹让人讨论的最多,最后以“神秘微笑说”统一了所有认识,现在想来,认为《蒙娜丽莎》的微笑具有神秘性,其实是相信了微笑的无限意义。

  微笑是人与劳动的关系式

  在劳动者、艺术家饥寒交迫,少数人富华的时代,艺术的主题是穷苦人的日常生活和阳光下的劳动,那时,出现在艺术作品中的微笑确实很少。确定这一艺术主题的画家把贵族气息十足、满身珠光宝气,不是太会微笑的模特,从富丽堂皇的宫殿和华贵的椅子上下放到田野,让他们成了挖土豆的人,或是裁缝,或是拾煤块的人。那个为病人出诊累了的医生,还保留在画家凡·高的椅子休息上的权利,只是,那把椅子上没有华丽鲜艳的毯子。

  艺术家猛然间把艺术形象推下天堂,让他们站在地平线上,成为大多数,并拿上工具,展示劳动的姿态、心情、内容和必要性。这个时期的画家让艺术为大多数人构图布局,唯一的考虑就是饱满的新意、饱满的真实,和饱满的人类行为。因其如此,那些总是坐在舒适位子上的艺术形象觉得枯燥,那些坐在舒适椅子上的人觉得老是摆弄华丽礼服上的蕾丝这个动作离生命太远、太没有生气,老是把手搭在膝上的动作过于优雅了,他们愿意脱掉礼服绉纱,穿上短套、雨靴,离开蕾丝或是鹅毛笔的手拿起镰刀。

  当一个人路过如同凡·高的《克罗菜园》一样的景致,那个人——哪怕是一个拾煤块的人——也会微笑,笑的理由和丰收的果实一样充足。这份喜悦与微笑不只属于劳动者,看到这样的景致,一个贵族也会由衷微笑,他人的劳动也能让贵族想象微笑和田野上的庄稼一起成长,慢慢变得饱满、成熟,最后变成金黄色。微笑是人与人、人与劳动的一个关系式,如果有两个人碰巧在硕果累累的克罗菜园碰上了,相互发出喜悦的微笑并道出一声祝贺,那微笑就像劳动,微笑生产的喜悦会让对象觉得幸福、满足,而那个享受别人微笑享受别人善良的劳动者,会因为一个微笑一洗几个季节的劳累。

  绘画享有艺术这一最古老的称号,是因为绘画与劳动一起诞生。对于淡忘了这一点的时代,如果劳动偶尔走进绘画,那是艺术的一次觉悟,是高贵的艺术形象的勤劳品质的一次复苏,品质对劳动的自我觉悟,让绘画获得较前多许多倍的价值。

  当今中国绘画大都不是这样了,它缺少人类主体行为,既瞧不起古典的优雅,也不愿意展示诚实、勇敢以及劳动的姿态,他们只服从新奇与欲望,唯一酷爱的身份就是敌人,唯一的愿望就是成为敌人——成为优雅的死对头、劳动的敌人、自由的败坏者、道德的背叛者、善良本性的告密者。

  微笑和思想一样是劳动

  劳动是一种古老的高贵。当命运这个词汇出现,创造价值的行为不一定能改变命运时,人越来越愿意与劳动保持距离,劳动变得抽象起来,艺术回绝了劳动的古老与高贵。

  米开朗琪罗的父亲决绝地说,他绝不同意他的儿子成为石匠。而我们用米开朗琪罗的劳动成果充饥的时后,他父亲对劳动的判决声依然还是那么响亮。这个声音对劳动改变不了什么,但对人改变的实在太多,而且这一趋势就连米开朗基罗的才华也阻档不住。

  像米开朗基罗一样劳动的艺术家还有罗丹,他推崇一位思想者高居于一道界线之上,而这个思想者其实是一个劳动者,他劳动的方式是思考,他的劳动与文明有关,与人类前进一步有关,或者也与人类后退一步有关。德拉克罗瓦论及米开朗基罗时说,“劳动得满头大汗,磨炼自己的钢笔和铅笔——这并不像那些只看到这种工作的人所想到的那样总认为是舒服的,却往往是地地道道的苦差事。……愿手工劳动的画家,每天早上打量自己的任务”(《德拉克罗瓦论美术与美术家》)。更多的时候,艺术家是在灰尘中打量自己的目标,在汗水中打量自己的劳动,或者打量自己与劳动的关系,在劳累之余,如果艺术家能出一个微笑,艺术与劳动的关系就确定下来了,接下来的收获与价值就会像微笑一样绽放。

  平庸的画家和不平庸的天才包括布拉曼特看不起的这位不受拘束的艺术家,都是因为他太爱与石头、工具、劳动打交道了,他太爱产生一些异类的想法,比如他在山中开采石头,就想把临海的山岩雕刻成一尊巨大无比的雕像,使之成为航海者的指路灯塔。但是,不受拘束并不等于天才,那时这位用思想劳动的艺术家,同行人只是说他不受拘束,他还没有被罗马或者佛罗伦萨以外的人们称为天才。

  其实,是德拉克罗瓦在我们的面前推迟了米开朗基罗这一高贵声誉的到来。德拉克罗瓦在他的认识中因为勿略了米开朗琪罗的劳动,忽略了他作品中的微笑,而让自己的文章成了一个人的流水帐。对于任何一位其他画家,一篇艺术评论成为流水帐都会无伤大雅,但对于 这个艺术劳动者,这个艺术天才,会因为一篇流水帐而平庸。这一过错的好处就是在先锋艺术四起的时代,让我们再次甄别那些在田野上劳动的人们是不是艺术家,让我们再次思考那些在农田里弯着腰的人,能不能进入当代绘画。

  当一个艺术家从劳动中脱颖而出而成为天才,一个早被忘记的艺术公式就值得重新提起了:天才从劳动中走出,“需要”加“创造”乘以“伦理基础”等于“艺术价值”。价值检验的对象不是天才,也不是创造,价值检验对象是劳动。

  以死亡为价值的检验对象,显然首先要虚拟劳动,而这就必须将劳动的伦理意义在艺术中彻底地虚拟。艺术创作一旦成为虚拟劳动,艺术价值在艺术中死亡就不再像达维特作品的死亡那样了,那将是一种特殊的劳动,精神的葬礼据说是所有艺术都需要回避的,哪怕是先锋艺术。米开朗基罗《女预言家利比卡》中的先知的劳动不是预言,而是在纸薄上书写。这一劳动是预言的前提,这一劳动是预言的基础。至于预言到的是否是死亡或者诞生,这二者都是劳动的成果,而完全不是价值检验死亡而后的价值。

  即使如此,这与当代艺术的检验标准完全不同,当今艺术的价值检验对象一般是创新,而不再是劳动,因而将艺术创作推到一个临界点,超过这个临界点的创作,带给我们的价值检验对象就是死亡,艺术哲学家的艺术终结说,一直在解决这个临界点之后的艺术作品中出现的艺术死亡问题,但最终提供给艺术哲学的价值检验对象就只剩下艺术死亡这一不实的消息。如果价值检验的对像只剩下创新(创新并不等于创作),就会出现这样的逻辑——只有不像艺术才能给艺术带来一些新东西——这是中国先锋艺术家的经验,也是颇能引人看齐的在中国广为流行的艺术律条。中国艺术家徐冰显然按照价值检验的对象就是创新这一逻辑在创作,但他获得的声誉是被许多艺术家甚至末流画家在1506年就丢弃过的声誉。

  300年多年后,曾经路过1888年的几位画家,他们离开凯旋门,穿过长长的雨天,来到阳光边,支起画板,让劳动在艺术中具体起来。高更依然选择劳动后的姿态,这种姿态依然借用劳动的节奏,借用劳动的明快,借用汗珠的温度,用微笑的线条回味劳动,整个塔希提在后世的印象里就成了一个画廊。

  曾经路过1888年的艺术,不能路过2015年,路过田野的艺术不能路过2015年的金融大道和电子工厂。此时的劳动不再呼应土豆、瓜果,此时的劳动不再呼应五谷杂粮。此时的劳动如同梦幻。

  微笑是艺术与天堂之间的距离

  艺术应该让人类的劳动和绘画自身的劳动变成细节,一种运动的细节,一种微笑的细节,一种理性的细节,无论色彩、线条,还是因为劳动产生的构图,都围绕着大简朴运行。让线条围绕大简朴运行的艺术家,喜爱微笑,崇尚自然,师法自然,将普通人的行为提升到艺术的高度。当然,这个高度离天堂还有几尺,而且严格地控制着艺术永远离天堂只有几尺的距离。

  这是艺术作品必须保持的距离,否则就超越了人类——一味地超越下去可不一定全是好事。艺术家以外的普通人确信,艺术无法超越人类,也无法超越真正能代表人类的大多数人,更无法超越表达人类生命与价值的劳动。

  既然让艺术形象代表人类形象,就得有劳动,劳动是人类最基础的行为。在绘画作品中,人有了这个最基础的行为,艺术对大自然才不会产生误解。那些来自大自然的向日葵才会展示理性与提示,这个提示有谜一样的微笑,却与谜有天壤之别。

  另一种区别则来自微笑这一生命精神,即使艺术作品中某个生动的脸上微笑没有绽放出来,微笑也是永恒的,因此,这一永恒性,也永远控制着艺术离地狱也有几尺的距离。

  微笑也是劳动因而有意义

  劳动是人类价值行为,微笑人类精神行为。微笑也是一种劳动,微笑因是劳动而生产价值。同时,微笑让画笔劳动起来,让线条、色彩和图形劳动起来。某个艺术天才与哲学相遇的时刻,微笑让一支陈旧、脱毛、残损,被主人气恼得不知扔过多少次的画笔伟大起来。有什么可以解释那些手持锋利的镰刀望着丰收稻谷的微笑呢?艺术与劳动。

  没有人敢轻视谜一样的微笑,达·芬奇的微笑在另一类劳动面前并没有贬值。如果追究不止,一定要找出一笑的谜底,微笑的价值在复杂的意义追讨中自然就被贬低了,当我们把它简化成劳动的意义,简化成劳动的乐趣,或者直接简化成劳动——人类价值行为——来接受它的启发,它的价值就像劳动对于人类的启发一样。

  里尔克说劳动在罗丹那里得到了充分肯定,他的工作需要力气,需要劳动技艺,而罗丹的技术性力量与劳动,收获的是另一类劳动——石头的沉思。只有艺术家能让石头泥土劳动起来,朴拙的石头能劳动起来,价值在于一种劳动与另一种劳动之间的转换,在于一种劳动与另一种劳动之间的升华,这是罗丹劳动的意义,也是罗丹艺术的意义。

  凡·高笔下是有别于微笑的另一种劳动——从本质而言,艺术的劳动成就与农奴的劳动成就一样。如果一个贵族、如果一位国王肯劳动,农奴的劳动成就也会如同国王的成就一样,虽然国王的劳动肯定不如农奴的劳动优雅。如果一位高贵的国王肯画画,他不一定会比一位画家画得好,有些成就不是愿意就能取得,艺术需要微笑一样的高贵,但身份的高贵决定不了什么。

  “凡·高的劳动”和“达·芬奇的劳动”,——我们无法比较哪一种接近本质多一点,而本质确实是事物存在的价值核心,但是,当一种精神不是在脸上绽放,而是在肢体运用力的过程中呈现,而这个过程与结果有关,我们就理解了凡·高画笔给定的不完整的、甚至有些残缺丑陋的脸,与达·芬奇给定的完整饱满丰腴光鲜的脸有着不同的意义,有着更本质的价值。我们确认那支画笔同主人流浪得太久,那支画笔与主人的坎坷一样太多,因此,我们确认那支画笔早就不再让一张丑陋的脸笑了,但丑陋的脸永远有笑的资格,因为上帝同样会给一张丑恶的脸笑的印记与荣耀,那么,一位艺术家的自画像上看不到微笑,那他的艺术作品中就一定会有微笑。一张脸上的丑陋由经历和辛苦劳累构成,要是平庸的画笔没有胆量收留丑陋,在一般性绘画中,丑陋本身就破坏了本身。只有艺术家有那么一份情怀和天才领会丑陋,绘画才不会回避劳动,也不会冷落那张丑陋的脸上的微笑。

  艺术作品让人看到,岁月夺不走微笑,皱纹败坏不了微笑,汗水打湿不了微笑,泪水扭曲不了微笑。我们既无意贬低微笑的艺术意义,也无意渲染她的谜的力量,但是,当微笑太让色彩、线条和组图缺乏理性,进而缺乏纯粹的有关人性的观念,这种艺术就会把人当做完美的尺度。那些让艺术从天堂掉到地平线下的艺术家们,不惜牺牲自己的青春与健康换得的成就,就要被一个时髦的艺术派别送下地狱。此时,微笑让艺术永远离地狱只有几尺,这一距离剩下的只有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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