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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卡:臧棣的弦外之“淫”

2014-06-11 09:36 来源:中国南方艺术 作者:赵卡 阅读

  臧棣驾驭多种风格诗写的卓越能力众所周知,他的诗歌本身就是中国现代诗史上的一个奇迹,西渡说过他是为数极少的能够具有“为抽象事物命名的能力”的诗人,此言确是不虚,臧棣的确属于那种隐藏智慧的先知型写作的诗人。我有时在想,是什么奇迹让他那看似拙笨的诗句迸发出如此巨大的启示性能量。

  我们发现,90年代之后的臧棣至少有两种体系的抒写彰显了他独特的风格,一类是反抗体制的“协会”诗,然后就是构建庞大秘密的“丛书”诗。“丛书”诗的题材更多倾向于心灵的纯粹,而《巅峰体验丛书》 我认为是臧棣“丛书”诗里最不像他的风格却保持了他的风度的一篇,再一次印证了臧棣的诗写题材和主题具有惊人的丰富性。

  《巅峰体验丛书》无疑是一个研究色情谱系学的修辞游戏的隐喻文本。起句就不同凡响,“全部的工作看起来就像是 /将疯狂不断向后推迟。丝瓜没味道,/ 茄子不理智。连弦外之音也堕落成了 /一场婚姻的灾难。”仅仅“丝瓜”、“茄子”这两个词的出色的暗示性巧置,你些许就可以看出臧棣娴熟的遣词调句的不凡能力,“弦外之音”在该诗的语境里可作三解,一为器械弄声,二乃肉体交欢,三作胡思乱想,臧棣在此将它作为绝妙的配称为该诗埋下了歧义丛生的伏笔。“在失业之前,/ 她研究过各种触角。从软体动物 /一直进展到政治动物。最后,/ 她用是否爱吃黄瓜来判断  /谁的触须更灵敏。”注意,“触角”“软体”“政治动物”“黄瓜”“触须”等几个含义暧昧而丰富的词,一是它们的形状多样,二是它们的性状诡秘,臧棣辨析了它们软与硬的奇妙关系,赋予了无穷的色情趣味。“为了不受答案迷惑,/她打扮得像个局外人。用洪水作参考时,/ 她发现自己得了秘密综合症。”“局外人”似乎在说出了“她”的某种冷漠,“秘密综合症”则是对打扮成“局外人”的解释,你得去猜测,什么样的“秘密综合症”是不可言传只能意会的。“五年前,她还参加过为宇宙挑选性别,/ 雌雄同体秀果然酷过真人秀。/ 轮到抵抗运动秀时,几乎已没有人知道 /在死胡同里做爱的感觉。”这是一段似乎强行插入的诗句,离奇的东西和离题的东西充斥于臧棣的诗中,我们并没有感觉什么不适,反倒窥得些掌故类的秘闻。“死胡同里做爱的感觉”,这样的句子我奇怪臧棣是从哪里获得的,死胡同意味着走投无路,这样奇谲的做爱感觉应该是呼应巅峰体验的一瞬吧。“现在,一提偶像的黄昏,她就想到 /叶芝在诗里说起的无知的耳朵。/ 一看到蜜蜂,她就感到不适应;/ 但是,模范的蓝蝴蝶却是她的一个先驱。/ 她假设你我,从未想到过使用火星人的角度。/沉浸在对象中和沉浸在类型中” ,开始转折了,这个时候你就会发现臧棣更像是个诗歌语言的组织大家,对无序投以蔑视和厌恶的一瞥,绝妙的互文体验你会发现叶芝、加缪、卡尔维诺、尼采的影子藏于此间。“会有什么差别?她每天都会去街角的花店 /买一只气球来放飞。在雨中,她掀翻了 /拿着锤子的思想者。起雾时,她声称自己 /其实更喜欢脖子上挂着钥匙的哲学试飞员。/ 她讨厌拍照。因为语言的真实 /比你我所知道的任何一种姿态都更刺激。”最后你也看到了,臧棣秉性数学般的精确,整饬有力,典雅纯正,每一个句子都趣味横生,他将他的从容风度展现于世人面前,此刻,我想说,对于学诗者,臧棣和福克纳具有相同的意义,他在教人写作;对那些津津有味的读者来说,不啻一种罕有的阅读上的巅峰体验。

  猛一看,这是一首精心镶嵌了色情暗喻的诗篇,其实不然, 一如纳博科夫面对不同议论时的态度,“在现代,‘色情’这个术语意指品质二流、商业化以及某些严格的叙述规则,那也是千真万确的。因此,在色情小说里,必须有一个个性描写场面。此外,书中描写性的场面还必须遵循一条渐渐进入高潮的路线,不断要有新变化、新结合、新的性内容,而且参与人数不断增加(萨德那里有一次花匠也被叫来了)。因此,在书的结尾,必须比头几章充斥更多的性内容。”所以纳博科夫确认 “《洛丽塔》根本不是色情小说。”所以我也确认,《巅峰体验丛书》绝非色情指控的那样简单。

  不妨说,臧棣的诗写具有与题材相称的精确的风格和非凡的气度,敏锐而深刻,语言的欢乐被个人的智慧辖制着,不让流露出低俗和滥情,特别是他所调动的充足而惊人的词汇量,实是令人折服。

  臧棣在题记引述了威廉-帕特勒-叶芝 的一句诗“让那不完满的心变得完满”,我认为这是有深意的,它起的是强化均衡全诗的作用。“因为语言的真实 /比你我所知道的任何一种姿态都更刺激。”最后一句道出了该诗的全部秘密,这是一首貌似意淫批判实则关于精神渴求饕餮的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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