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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秋:你想和历史照张相吗(中篇)(2)

2012-09-29 19:14 来源:中国南方艺术 作者:孟秋 阅读

  鬼使神差?

  是那些人。

  谁?

  那些死去的国王们。

  死去的?

  是。

  他们开始拆对面的房子了,她站在窗前就像一件会说话的家具。她说, 他们把 砍倒的树拖到车上后开始拆对面的房子。

  确切的说是那些魂灵。 那些像哈姆莱特死去的父亲那样飘在空中的魂灵让我魂 不守舍。他们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声音。而是一大群人。一大片声音。 他们在夜 幕中出现在我的面前。他们是一支庞大的队伍。像梅勒写的那本书的书名一样, 他 们是一支夜幕中的大军。我不仅能够看见他们,而且我能闻见那股气味, 那股沾着 血的气味,他们的衣服上沾满了血迹。这些死去的国王们聚集在一起。 我能感觉到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他们是想要……

  他们把拆下的砖块也搬到车上,他们把房子里的人赶到街上。

  我到厨房点火又烧了一壶水。蓝色的火焰舔着壶身的水渍发出“滋滋”的响声。 这火太蓝了,太耀眼了,清澈得就像窗外的天空就像假的一样。我洗了洗手。 几秒 钟后我又洗了一遍。我想等水烧开再出去。可是我觉得这么做太过怯懦。 我讨厌怯 懦。我走了出去。我从书架上抽出那本《国王们的鲜血》。我说:你知不知道, 在 沙特阿拉伯,不准下国际象棋。

  我不知道。

  因为国际象棋的规则中,允许任何棋子攻击王和王后, 甚至连兵也能吃掉王, 他们认为这等于是鼓动平民造反。

  荒谬。

  他们把对面的房子全部拆光了,他们正在清扫垃圾。

  就本质而言他们已经不是原来意义上的国王了。现在的国王,王室,宫廷, 权 力,荣耀只是徒有虚名。他们在本质上已经被推翻或者说同化了。 他们不过是一些 被政客们养起来的一群养尊处优优哉游哉的花花公子罢了。 他们和那些没有被摧毁 的宫殿一样,他们的价值只是在于他们能让人回首往事,让人感事伤怀。 他们和那 些雕塑、那些教堂一样只是一些旅游资源。

  他们往远处的那条河走去。

  他们只是一些散落在各地的娇柔造作的花孔雀。

  他们开始换衣服了。

  他们在电视上频频露面只是为了炫耀他们的身份。

  他们从河里牵出成千上万的马匹。

  皇冠、金钱、摇摇欲坠的传统。

  他们骑上那些马。

  虚荣。

  他们朝我们这儿出发了。

  堕落。

  金盔金甲。

  他们的血已经掺入了机油和香波。

  月光在每一件盔甲上晃动。

  他们已经无可救药了。

  一支夜幕中的大军。

  一群废物。

  他们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一堆垃圾。

  他们手里拿着长枪,臂膊上搭着弓箭。

  一只空可口可乐瓶子。

  他们正在选择进攻的目标。

  一块口香糖。

  他们说:开始吧。

  一把玩具手枪。

  他们朝我们这幢楼涌来。

  一句广告。

  他们拾阶而上。

  我们是最棒的王室。

  他们已经到了第七层。

  我们拥有世界上最古老的勇气和尊严。

  他们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我们是合法的继承者。

  第十三层。

  你见过如此华丽多姿的宫殿吗?

  第二十一层。

  你见过如此璀灿夺目的珠宝吗?

  第三十层。

  你想有朝一日坐在这张万年不朽的宝座上吗?

  第三十一层。

  你想和历史照一张相吗?

  第三十二层。

  你想吻一吻国王和王后的手吗?

  第三十三层。

  请跟我来。

  第三十四层。

  我听见钥匙开锁的声音。我站起身。我觉得有点累了,脑子昏沉沉的。门开了。 我的七岁的小女儿站在门口:气喘吁吁,满头是汗。 我帮她把书包从背上"卸"下 来。她喘着气说,爸爸,电梯坏了,我是爬上来的。说完她就坐在了门口。 她也累 了。我摇摇头拎着书包往里走。我得给小家伙冲一杯她喜欢的桔子汁。她委屈着呢。 我刚走到厨房门口,听见她说:“爸爸,爸爸,家里有没有笼子啊, 我捡到了一只 小麻雀,我得喂点水给它喝,它嘴张这么大,一定是像我一样口渴了,爸爸,家里有没有啊?”我把凉水冲进杯子里。我用筷子在杯子里搅拌。桔子汁在杯子里形成 一个漩涡。我闭上眼睛,看多了我会犯晕。我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我正要转身 往外走,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唧唧唧”的声音。一定是那只小麻雀,他们从树上够下那个鸟窝,他们把其中的一只送给了我的小家伙,没错,一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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