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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明:张爱玲与新诗

2012-09-28 14:40 来源:中国南方艺术 作者:向明 阅读

     近代文坛才女张爱玲崛起于四十年代,民国史上最暧昧混乱的一段时期。七十年代起开始风糜台湾,自此,难以抗拒的张爱玲热即一直笼罩在这个岛上张迷,张腔、张学不一而足。而且与时俱进的有越来越多的有关她的秘辛发掘或公开了出来,吊足一般张迷的胃口。张爱玲那神秘苍凉的手势,并未因她己离此诡谲繁华的后现代已经整整十六年而稍止息。对于新诗这一区块,由于她并不写诗,好像没有可以骚动的地方。何况诗一直是由诗人自己那个小圈圈在自行取乐,别人多半也敬而远之。

     据我读书的记忆,张爱玲只有在早年沦陷区时,对与她同时代的路易斯,即台湾诗坛大老,现己将近百岁的纪弦先生有过一些印象式的批评。文章题名为《诗与胡说》,载于一九四四年八月号的《杂志》月刊。是因为读到该刊每月文摘中的纪弦的诗《散步的鱼》而写的。她说「这首诗不是胡说,不过太做作了一点。小报上逐日取笑他的时候,我也跟着笑,笑了很多天,在这事上我比小报还要全无心肝。」拉杂折损了一段之后,接着说「但是读到了《傍晚之家》这首诗以后,我又是一番想法了,觉得不但《散步的鱼》可以原谅,就连这人一切幼稚恶劣的做作也应当被容忍了,因为这首诗太完全。」接着他还点评出几句对纪弦诗有褒有贬的话。她说「路易斯最好的句子全是一样的洁净,凄清,用色吝惜,有如墨竹,眼界小。然而没有时间性,地方性,所以是世界的,永久的。」她这样又打棍子,又给糖吃的说这首诗,到底是如何模样,不妨也来看一看:

     傍晚的家有了乌云的颜色,
     风来小小的院子里
     数完了天上的归鸦、
     孩子们的眼睛遂寂寞了。
     晚饭时妻的琐碎的话——
     几年前的旧事已如烟了。
     而在青菜汤的淡味里、
     我觉出了一些生之凄凉。

     纪老这首八行短诗,其实不过是道出一些升斗小民,天将暗时的生活感慨,平白易懂,较之那首用比较新而稍有曲度的语言写的《散步的鱼》要容易了解。难怪会说这首诗「太完全」,她完全懂得诗人的用意。看来张爱玲对新诗的看法是非常传统的,殊不知那时的路易斯却非常醉心于由戴望舒、杜衡、施蛰存等人引自西方的现代主义,并已开始在「现代杂志」上发表诗。

     很多作家一开始写作是先学写诗的,不知道张爱玲有否此经验?不过我倒知道她在一九六一年以前译过美国诗,收录在由林以亮(宋淇)主编的,今日世界社出版的《美国诗选》。译者的阵容非常强大,有梁实秋、邢光祖、余光中、夏菁、林以亮和张爱玲。这是台港华文诗坛最早接触到的一本外国译诗选,非常希罕珍贵。这本诗选选译了十七位美国重要诗人的作品。据主选者林以亮先生说,如果拿这一百年来美国诗作为限制的话,恐怕至少还得另外包括四五位诗人进去。但由于篇幅上的限制,以及翻译上的困难,放弃了一些技术上不可克服的作品。因之几位当时现代诗的当红旗手,如艾略特和庞德以及卡明斯(E.E.Cummings)等人的作品只好割爱,宁愿选用爱默森和梭罗(H.D.Thoreau)等「比较率直的」诗作。而此两位资深(论出生先后在本书中爱默森排名第一、梭罗第三)诗人的作品即由张爱玲翻译,并负责撰写一篇极详尽的介绍及批评文字放在译诗前面。这样的安排是经林以亮先生仔细考虑过后,也经译者同意决定的,那时张爱玲己移居香港,为一些电影公司写剧本赚生活费。

     张爱玲为「美国诗选」译了爱默森五首诗、分别是《大神 Brahma》、《海滨 Seashore》、《问题 The Problem)、(断片 Fragments)、(日子 Days)。为亨利、梭罗译有《冬天的回忆 Memories)、(烟 Smoke)、(雾 Mist)等三首。究其实埃默森和梭罗的本工所长都在散文,他们的诗名一向为文名所掩盖。英国名评论家安诺德(Matthew Arnold)曾说:「在十九世纪,没有任何散文比爱默森的影响更大。」并没有人恭维过他的诗,他最感人的一首诗是在一八四二年失去一个五岁的儿子,挥泪而成的一首悲恸之作。梭罗也一直被认为是一流的散文家,至于他的诗,他的文友们都认为非他所长。连他的老师爱默森也对梭罗的诗写下这样不客气的按语:「黄金是有了,可是并非纯金,里面还有杂质。鲜花是采来了,可是还未酿成蜜。」然而这两人都进入了中文版《美国诗选》,张爱玲也译得中规中矩,无可挑剔。只能说主其事的林以亮识人,知道这两位大家的「比较率直的」诗谁译最合适,他找对了张爱玲。尤其在评介两人的长文中,看出张爱玲为两人诗作的研究,确实下了极大的功夫。现在把张译的爱默森名诗《大神》和梭罗的《烟》附在下面,供大家一覧她译诗的功力﹕

     大神(Brahma)   爱森森

     血污的杀人者若以为他杀了人,
     死者若以为他己经被杀戳,
     他们是对我玄妙的道了解不深——
     我离去又折回的道路。

     遥远的,被移忘的、如在目前;
     阴影和日光完全相仿;
     消灭了的神只仍在我之前出现;
     荣辱于我都是一样。

     忘了我的人,他是失算;
     逃避我的人,我是他的两翅;
     我是怀疑者,同时也是那疑团,
     而我是那僧侣、也是他唱诵的圣诗。

     有力的神道渴慕我的家宅,
     七圣徒也同样痴心妄想!
     你找到了我,而抛弃了天堂!

     注:Brahma为印度教中最高的神,所以译作大神、也就是「一切众生之父」。故本诗中也充满了东方宗教的思想。

     烟(Smoke)    梭罗

     羽翼轻灵的烟、像古希腊的飞人
     高翔中被太阳溶化了你的翅膀
     不唱歌的云雀,黎明的使者,
     在你营巢的茅屋上盘旋;
     或是消逝的孟,午夜的幻影
     曳起你的长裙;
     夜间遮住了星星,日间
     使光线黑暗并掩没了太阳;
     上天去吧,我壁炉里的一炷香,
     去请求诸神原宥这明澈的火熖。

     201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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