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的书架上拥有一本安伯托-艾柯的小书《误读》时,我窃以自豪。
这势必意味着,我要多花费几个下午时光来对付那些不知所云的文本。
我身边的朋友怎么看待?啊,他说,你在体验艾柯,那个说话颠三倒四的意大利老头吗?
艾柯多才,涉及领域极为广泛,哲学、符号学、历史学、批评学,甚至还亲自操刀小说。不过他48岁时才出版了第一本小说《玫瑰的名字》。
他的骨子里原本就是对源文体的仿讽,他总是不相信眼前的世界,正是这一点,成为了他不断创作的动力。
《乃莉塔》显然是仿讽了纳博科夫的《洛莉塔》,仿讽的背景放在艾柯出生的皮埃蒙特大区的一些小镇上——坐落在阿尔卑斯山脚下的意大利西北部的小镇。在这篇说不上小说的小说中,艾柯伪造了一张来自监狱的纸条吗?并由此再杜撰一个浪荡公子追逐一个老妇人的故事。那个名叫安伯托-安伯托的希腊美少年,浑身拥有地中海卡拉里亚祖先染色体的忧郁发情狂,与那个被安伯托当作晨间猎物的名叫乃莉塔的小妖婆。他们在老式公园的长椅上,在教堂的芬芳的阴影下,在墓地石子路上……
以致在以后的时光里,安伯托都会时时张望着每一扇窗子,窥视“八十老妇洗浴时松软的侧影!”然而通过“门框”的窥视,却显得更加耐人寻味,甚至无比残酷:“僵硬的身体把身上磨得发白的黑色小裙装弄出许多锐角来,瘦身伶仃的双腿弯成对应的弓形,在令人肃然起敬的古朴裙子下,依稀可见纤弱的大腿骨的轮廓”。
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副被时光打磨得毫无滋味的躯体啊。
再如假设,那些业以著名的作品,突然摆放在桌前,需要你来审稿,然后决定是否出版,你可能会因为它们是名著,而作出另外一番价值上的判断。
但艾柯会告诉你,“很遗憾,退还给你……”
他在审阅《圣经》时认为,这本书简直就是一个大杂烩,有太多的作者,有太多的章节,还有太多的无病呻吟,甚至“乏味透顶,还有不少毫无道理的悲观哀诉。”为此,他建议应该将这本书改名为《亡命红海》。
对于荷马的《奥德修记》,艾柯认为完全符合市场包装的需要,因为这本书的情节扣人心弦,基本不乏煽情的成分。但是如果真要将它改编成什么,首先面临的问题是,“作者的踪影无从查起”。他怀疑荷马是否能准确判定他真的写了这本书?作者是个瞎子,万一有人在抄写、打印、印刷出版的过程中“添油加醋”呢?为此有人认为,《奥德修记》的版权属于当地一些疯狂的诗人,因为这些诗人很有可能为荷马“捉刀代笔”。
分析种种之后,艾柯最终得出结论:书是不错的书,只是要理清那么多的头绪,恐怕自己必须得从出版商到侦探的角色转换才行。
面对厚厚的《神曲》,艾柯批评作者为什么要采用当地方言来书写,为此他建议将这样的书干脆留给那些小型的先锋派杂志去弄;打开《泄露隐情的宝石》和《修女》,艾柯表示狄德罗就是一个搞百科全书的家伙;对于萨德的《朱斯蒂娜》,艾柯表示“这部稿子放在本周我打算看的一大堆东西里,我还没有看完。我随手翻过三次,三个不同的地方,你知道,对于一双训练有素的眼睛来说,这已经足够了。”所以,他说“这种阳春白雪的东西还是留给印第安纳大学出版社去做吧”;相比而言,艾柯认为《堂吉诃德》的确有值得一读的部分,他甚至赞叹塞万提斯确实很会编故事。但是要推出这本书,多少会“搅了我们这整个系列”,因为他不想得罪顾客,也不想丧失那些很赚钱的出版项目;当谈到卡夫卡的《判决》时,艾柯作出了“不错”的评价,认为这是一本“颇具希区柯克风格的惊险读物”。只是令艾柯不解的是,卡夫卡为什么要在文中弄那么多的含糊其辞的指代呢?他认为真正的写作,应该遵循新闻书写的规则:时间、地点、人物、事件、为什么。很显然,卡夫卡是在严格审查制度下进行创作的;《为芬尼根守灵》已经让艾柯毫无耐心读下去了,在他看来,乔伊斯,天知道这位著名的大师从哪捡来了被上帝遗弃的语言,拼凑了这本书。他说,“我换了个封套寄还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