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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布莱克比同时代的其他任何一位诗人都更诗人

2018-01-29 08:53 来源:中国南方艺术 作者:叶芝 阅读

叶芝:威廉·布莱克比同时代的其他任何一位诗人都更诗人

历来就有人像爱情人一样热爱未来。未来与他们同呼吸,并在他们周围甩动她那飘逸的秀发,使他们无法理解自己所处的时代。威廉·布莱克就是其中之一。如果说他的话晦涩难懂,那是因为他谈到的事情在他所了解的世界上没有原型。他宣布艺术宗教,在他所了解的世界上所有的人连做梦都没想到过;他对艺术宗教比我们所了解的这个世界上数千名受过其洗礼的敏锐的入理解得还要透彻,因为在重要的事情开始之际——在爱情初始,在任何工作之始——都有一段时间,我们对事情的理解要比结束之时更透彻。在他那个时代,有知识的人相信,他们通过阅读想象力丰富的书能获得乐趣,但通过聆听布道以及做或不做某些事情能“塑造自己的灵魂”。当他们不得不去解释为什么像他们自己一样严肃的人那么敬仰伟大的诗人时,他们由于没有充分的理由就会感到很困惑。在我们这个时代,大家一致认为,我们通过阅读古代某个伟大诗人的作品,阅读雪莱或华兹华斯的,歌德或巴尔扎克的,福楼拜或列夫·托尔斯泰变成预言家并沦为次等作家前所写的作品,或观看威斯特勒先生的绘画,在自娱的同时“塑造了我们的灵魂”。若是通过聆听布道或通过做与不做某些事情来塑造灵魂,那么充其量也只能塑造一种比较浅薄的灵魂。我们用类似于先辈们用来描写基督教的福音和神秘的细腻的句子来描写我们伟大的作家,甚至那些作品似乎有些不虔敬的作家们;不管我们嘴上信什么,我们心里总是相信自朗宁在他的一篇用散文而不是诗体写成的小品文中所说的话:美丽的东西“已在圣手上燃烧”。

如果错过了时机,圣手将重重地落在低级趣味上。当时没有人相信这一点,但威廉·布莱克相信,并且开始鼓吹反对菲利斯人,就像中世纪时鼓吹反对撒拉逊人一样。

他从波姆·雅各布和古代炼金术士作家那里学到了想象是“圣体”和“圣灵们“最早发出的东西,并由此做出他们没有做出的推论:想象力丰富的艺术作品即圣灵最伟大的暗示,对所有生物(不论有罪与否)的同情则是基督对罪孽的宽恕。这是从感官的观察中所做出的推论,将我们与死连在一起,因为它把我们束缚在感觉上,并通过我们相互之间的利益冲突把我们彼此分开;但想象通过美的永恒性把我们与死亡分开,并通过打开所有的心灵之门将我们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他一再宣扬所有有生命的东西都是神圣的,不神圣的只有那些没有生命的东西一一冷漠、残忍、胆怯,还有古时候产生这一切的根源,即对想象力的否定。由于感情最有生命力,也就是最为神圣(这在布莱克所处的时代是个令人反感之极的谬论),人类将乘着感情的翅膀走进永恒。

对此,布莱克的理解很肤浅。如果在给瓦拉的一些画中超越了最初铅笔画线条模糊和水彩画色彩浅淡这一点,那在他所处的时代和我们这个时代都将引起相当大的反感。这个“愚蠢之躯”的感觉,这个“土与水中的幻影”,本身只是有半个生命的东西,“植物性”的东西,只是一种感情,“永恒的光荣”使之成为上帝之躯。

这种哲学使他比同时代的其他任何一位诗人都更诗人,因为这使他满足于表达进入他头脑中的每一种感情而不需去想这种感情的效用或使其受到任何效用的束缚。有时读到优于布莱克所处时代诗人(如丁尼生或华兹华斯)的作品时,感到他们由于在问自己的作品是有益于还是有损于这个世界,而不相信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已“在圣灵手上燃烧”,从而消耗了精力和富有想象力的激情的单纯性。但一读起布莱克的作品,就仿佛一弘永不干涸的美之清泉溅到我们脸上的水花。不仅在读《天真之歌》或他希望称之为《善恶观》的抒情时有这种感觉,而且读起那些“预言作品”来也有同样感觉。他在这些“预言作品”中表现得言语混乱而晦涩,因为他讲到的东西在他周围世界中没有模型。

他是一位必须自己创造象征的象征主义者;他作品中的英格兰诸郡,相当于以色列各部落;他作品中的山山水水,相当于一个人身体的各个部位,如象征主义作家维利亚斯·德·莱塞尔·亚当的作品《阿克塞尔》中的象征主义一样任意,但他将不调和的事物揉在一起,却是《阿克塞尔》中所没有的。他大声疾呼并试图创造出一个神话,因为他手头找不到。

他若是但丁时代的一名天主教徒,他就会因有了圣母玛丽亚和天使们而感到满足。他若是当今的一名学者,他也可以像瓦格纳一样从北欧神话中选取他的象征;或在莱斯教授的帮助下,沿着他在“耶路撒冷”发现的那条小道走进威尔士神话;或者到爱尔兰将她神圣的山峦还没有从信仰中消失的神件(如果说已从祈祷者心中消失了的话)作为他的象征;他的言语中也不会再将不协调的东西混在一起,因为当时他所谈到的东西早已浸在了情感之中;他的话也不再会那么晦涩,因为己有一个传统的神话立在他的意思的入门处和他那神圣的晦暗的边缘上。如果“伊尼萨蒙”被称作弗雷亚、戈威迪恩或达努,而且生活在古挪威、古威尔士或古爱尔兰,我们就会忘记她是一位神话中的人物;她的竖琴所奏出的赞歌将只会使我们想起古代的赞歌。

1897年

上海三联书店

原标题:威廉·布莱克和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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