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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文学

李永才诗歌(16首)(2)

2015-08-14 09:39 来源:中国南方艺术 作者:李永才 阅读

  
  秋风如扇

  那是深山里,干枯的棕榈叶
  煽动一剑秋风
  把整个下午的萎顿 干净的切割
  在小户人家的墙头
  一头金色的豹子 扣舷而笑
  你依偎花窗
  还是贴向 拐弯而去的河流
  似乎都与我无关
  
  就算一只红苹果 再次落入鸟巢
  也无法改变
  倦鸟南飞的路径
  这不仅是棕榈的厄运
  那没落的蒲草,是我从前的孩子
  挎着沉重的背包
  脚步无声 而楼梯却响了好久
  
  她说,她有低眉顺眼的轻柔
  值得我怀念
  如善解人意的菊花
  在霜降之后
  被现实的松果 反复碾压
  她已习惯在废墟上 为痛苦呻吟
  如一粒草籽,行走在扇子的边缘
  
  光芒,樱花内心的独白
  
  阳光,像受伤的骑士
  惨烈而浩瀚
  嘶叫着,扑向孤单的旷野
  路边的日子,樱花自由地开放
  深处有淡淡的红
  像一只泛红的蜻蜓
  沿着空洞的篱笆,缓缓地向上爬
  
  或许是为了,花朵上潜伏的小兽
  为了人类的使命,花的使命
  穷其此生,我才发现
  那浅浅的光,是樱花内心的独白
  呓语般,忧伤着
  谨慎地游走在
  刀锋一样,阳光的另一面
  
  在葵花里流亡
  
  那时候,面对秋风,你不动声色
  静立于荒野
  守着北方,金色的理想
  像父亲种植的稻草人,乐于收集
  流浪的脚步,鸟声和散落一地的阳光
  
  那时候,白天向往太阳
  那是父亲向往邻家的葡萄园
  在自家的溪水一旁,种几株葵花
  一个闲梦,在葵花里游走
  一片棕色的花瓣,在金桥上奔跑
  
  那时候,公社的向阳花
  种在生产队的墙上,秋风过后
  像批林批孔的专栏,开满大半个墙面
  年轻女的社员,看着它傻笑
  葵花下的文字,却认不了几个
  
  那时候,我们游荡在山冈
  天空下着小雨
  你像驯服的战马,手持刀光
  让六月的麦浪,跪拜在你的脚边
  四周的青草,是你平静的椅子
  有蝴蝶蹁跹其上
  
  那是一个艳阳天
  你灿烂而苦涩的花盘,捧在空中
  抹一把秋色在脸上
  一朵秋天,就在晚霞中,缓缓低下头去
  或许是思想的鱼儿,在田间布种
  鲜亮的事物,在草纸上发芽
  
  我喜欢你用这种古典的方式
  占领时光,灰色的蜂巢
  你的内心比白色柔软,而骨头比流水坚硬
  瘦弱的身躯,支起一片俗世的秋天
  半斤老酒,与秋蝉对饮哀鸣
  被马蹄敲打的柠檬,绽开多汁的忧伤
  
  好吧,那就让头­转向银河
  像克吕提厄,终日仰望赫利俄斯的战车
  不,你应该是克莱荻亚
  一位水泽仙女,向阿波罗倾诉
  沉默如水的爱人
  是一位离乡背井的骑士
  风雨兼程,追赶一段镜花水月的情愁
  
  那是个旺盛的季节
  为丰收的麦穗而歌唱,而鼓掌
  为落叶畅饮一场秋水
  一盘饱满的瓜子,宁静而阔远
  又有芳香,和蓬勃的生气
  我把它送给庄园,最美妙的女人
  已是十分之好
  
  来吧,让光芒升起来
  让火焰升起来 如叮当的金钥匙
  打开所有的栅栏
  让绿苔和荆棘隐去,青瓦一样的光泽
  不说悲伤,也不说崇高和永远
  抹去一脸的尘土
  我只想做一朵金色的葵花
  在眉清目秀的长裙下
  流亡,流亡。慢慢地枯萎
  
  父亲,忧伤的瓦片
  
  那时候,我们通常抓一把落花生
  坐在三十夜的地坝头
  说起59、60、61年,那些死亡的岁月
  那些度日如年的过往
  
  比如1961年,在区属专业队种油菜
  快过年了。从牙缝里抠下的10斤大米
  你打算带回家去
  顺手撕下墙上的大字报
  
  被人看见。珍溪的法官收了你的大米
  反复几天,你与他们理论
  找人代写了检查 总算讨回了
  等你回到家里,你的母亲已断气了
  
  比如四岁那年,陪你在涪陵箱子街
  卖了一天叶子烟
  三角钱一两,卖完了上午的时间
  可烟叶还剩那么多
  
  下午五点,我饿的发慌
  你花了三分钱给我买了一个泡粑
  你舌里不吃,口里不吞
  直到老城的天,黑拢了大东门
  
  才去二叔的港务局借宿
  你领我去找厕所
  我第一次发现,城里厕所的灯光
  比我家茅厮的太阳还亮
  
  比如,我六岁那年
  随父亲你,一个生产队的监事
  在生机坪庄屋,守着全村人的性命
  屋外下着冷雨
  
  你用十二粒苞谷子
  教我学打算盘
  你的心里,还是希望我
  成为一个会算计的人
  
  比如1983年夏天,我考上涪陵五中
  去双河粮站卖口粮
  你挑100斤谷子,我挑80斤苞谷
  哪知道,小粮站不办理,粮油迁移手续
  
  我们转而起汗,去永安粮站
  这一路,刻骨铭心的苦,让我脱胎换骨
  这一路,你用骂声让我记住了
  农民,农村的低贱和艰辛
  
  比如1999年冬天
  你从乡下来成都带孙女
  城里的道路,三年也走不会
  习惯性过马路
  
  被飞驰而来的汽车,擦伤了左脚
  半年在家里呆坐
  望着千里之外的梨子坪
  你对城市,从此失去了知觉
  
  家园
  
  一
  
  也许我看到的,都在这些
  橙色的,红色的领地里
  从树叶生动的哨响之处
  我小心翼翼地端详
  这些恣意变化的风色
  秋天的谷物
  有一些自由的时间
  在乡村思考
  既不是快乐,也并非不幸
  
  我闪烁在低垂的码头
  以散淡的修辞,月光一样
  环顾所及。假如我说
  这个城市是什么
  可能是一树枫叶,一只孤鹜
  我靠近它。不知道那儿是不是
  可供梦去开垦,一遍又一遍
  那一种围攻,十分甜美
  
  二
  
  道路,像破晓的潮水
  远未抵达,而且使命非凡
  人类的工具,仍在修改
  像一只只黑色的苹果
  以全新的方式,滚落一地
  它们每天都在那儿
  建筑一些枯萎,一些孱弱
  一些山风一样的怒吼
  然而,我仍然相信
  那是一只稚气的帆船
  踩着柔软的沙滩,女性一样行走
  
  我不想再建造伊甸园
  建造绚烂的花朵
  我只想让千年的月光
  围住一大片草场。让它替代我
  占领夏天,一个凉爽的蜂巢
  我要将一斗麦粒存于希望的田野
  让溜进来的鸟类,大吃一惊
  如果仍想灿烂,我可以收养一些
  盛开的玫瑰 ,像百色的蝴蝶
  水草一样的心,多么的柔和
  
  三
  
  总有一些灯火,互使眼色
  我说的不仅是道路,每一条街巷
  不仅是海棠,每一棵棕榈
  这些无家可归的事物
  被人类架设在最原始的平台上
  几根柴禾,因之动情
  
  我把它当作一种新酒
  一种困顿,并像一种香草
  再次溶于人间的水域
  我要领略一些,神秘的眼力
  包括舌头上的勾当
  这个星期日的夜晚
  七月的果实,像一千个太阳
  一千只鸟儿,朝我们纷纷降落
  我要享受这些成熟的松子
  享受一片荒凉的夜色
  今晚,我不见南山
  只想和几颗迟来的星星
  醉饮一场,蓄谋已久的街景
  
  四
  
  怎样的,看着阳光
  看着一个黑色的小镇
  那是真实的。我想改变它
  我要把城市的额头洗干净
  让雾气散开,让垃圾一扫而光
  让百鸟友好地呼吸
  如果草木衰败,城市荒芜
  我不后悔,不羞愧,不表白人类的真理
  只希望每天打开的太阳,完整而优雅
  像一群羔羊流过草原一样
  神恩随我而来,福哉
  
  我愿意建筑另一种领地
  一切更加纯粹,包括自由和爱
  包括万物母性和十月的部落
  我选择清贫的小溪,群鸟安眠
  一声不响。像涓涓落叶
  优雅地转身
  
  五
  
  告诉我,他们交谈的方式
  家乡的太阳,像一件古老的乐器
  为江边的古寺,把钟声敲响
  而我听见的,是南方的水声
  从河床深入到海岛
  风一样的快乐,游戏在川西平原上
  这多像一位悲伤的姑娘
  以麦浪的方式进入
  
  假如你的梦想,也是一座海岛
  我会以牧歌的题材,握住另一只小手
  以碎裂的方式,爱上孤独
  我也不怀疑,过去了的时节
  而此刻,雨声淅沥
  杏花的落英,让我对远方
  产生了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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