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斯·马格努斯·恩岑斯贝格尔长诗三首
姚月 译
姚月,女,1962年5月生于上海。1984年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数学系,后考入德国鲁尔大学数学系,获硕士学位。曾长期致力于数学基础教育及家庭教育实践与研究。近年来,以微博、微信等新媒体为平台,积极从事中德当代诗歌互译及文化交流工作,引起广泛关注和较大反响,受到顾彬、路德维希·维贝克、宋琳、向以鲜、张小波等中外著名诗人、学者高度评价,被誉为“中德民间文化交流信使”。所译汉诗被认为“对当代德语文学有一定贡献”,所译汉斯·马格努斯·恩岑斯贝格尔等德语诗歌,已被国内某知名出版社列入出版计划,其中二十首译诗被收入《汉诗》杂志2014年第4期。
汉斯·马格努斯·恩岑斯贝格尔
尼可罗·马基雅维利 (1469-1527)
尼可罗 尼可罗 五百岁的兄弟
我要用单薄的词汇做成花环戴在你坚硬的头上
私下里我告诉你 我们有足够的理由敬佩你
你清贫 狭隘 被理论撕碎
尼可罗 爬行的大师
永远感到委屈的破落共和国官员
军官,外交官,男爵,警察
以你新贵的口味 收入单薄
历史学家研究的对象 (是否,不要陷得太深,
允许我将这件事强调或消弱)
如你当年 他们今天在肮脏的抽屉继续寻找
抽屉了装满破碎的锡兵和发霉的公爵
作为一位小乡绅 你只吃无花果、豆子、牛肉干,
蛆被赶走,并且忙于胆结石和木材销售
而有关你的女人们,你将她们当做鹬来拔毛
周六的晚上,在你经纪人的头脑中,她们只是会动的东西
在我的老鼠洞,那里我没有找到,那记住我忠实的职责的
人们,我为十个里拉的赌债与他们争执
不必害怕,尼可罗,我们懂得珍惜你的丰功
我们牢记你的伟大时代
比如公元1502年在皮斯托亚,谁在当时规劝领导:
破坏城市,烧毁土地,驱逐居民?
而又是谁奋力抵抗,将他绑上绳索,送上绞刑架?
因为极少的惩戒性的处罚比夸张的耐心来得温和
那是一个不错的年对波吉亚先生来说,无比辉煌和伟大,
对他的代笔者尼可罗和对佛罗伦萨第一国家银行
灾难发生在十年后,不被感恩,
四十三岁离休,一块腐烂的土地
自怜的泪水:没有更愉快的地方,
他向着忘恩负义抬起头,比之人们的心
不被理解如同每个优秀天才,指挥官
在一个鼹鼠小丘,坚守着永恒的真理:
这是一种循环 世界上所有的国家
过去,现在和将来都是如此
证据:历史,你的自画像,
抢劫,伪证和疯狂阴谋的鼠王
一天的劳累后 我脱下肮脏的农村人的布衣,
穿上华丽的宫廷长衫 步入远古的柱子大厅
夜间诗意的灵魂:乞讨者的十四行诗致贪官
这样的一位文艺复兴派的右翼人,及时折腰
尼可罗 尼可罗 欧洲最壮丽的花朵,填满
国家政策直至喉咙以及神话般的良知
你看透了你的读者,拿破仑,佛朗哥,斯大林和我,
对你感恩的学生,为此你赢得赞美:
为你磊落的句子,为你对待懦弱的勇气,
你深邃的平庸,和你新的学识
尼可罗,小人,诗人,机会主义者,经典家,刽子手:
你是那从前的人,仿佛是书中的人,为此我赞美你的书
尼可罗兄弟,我不会忘记你,和你
时常道出真相的谎言,为此我诅咒你弯曲的手。
雅克·戴·范康松 (1709-1782)
观众是精选的会员。一阵清脆惊叹
穿过丝绸的盛装:太棒了!
杰作:一只机械鸭。
甚至狄德罗也兴高采烈。那自动机
摇摇摆摆,在水中玩耍:
多么精美的细节!
翅膀在阳光下闪烁,
二乘四百个活动零件。
金属的光,咯咯声
来自钢和漆。艺术家脸色泛红。
谦逊,可爱,一点点笨拙。
但是一个机器越大越复杂,
关联就越多
在它们每一个零件之间;
人们对这关联越不了解,
判断就越模棱两可。
好极了!红衣主教弗勒里在开幕式后
拥抱了发明家,随即提升他为
里昂真丝厂的上层。
哪种状况会发生,如果机器
无论从哪方面说是无限的?
诡异,看那新来的督查
将自己紧锁。不问津他人,狂热地画。
理智的梦诞生怪物:
用机器生产机器。
自动的织布机,驱动
用一一辆水车(水由上至下)
通过循环的链条。完美,经济。
拉直的铁丝,剪成
相同的长条,永远相同
弯曲两头成为同样的零件;
一个钩子,永远相同,铁钩
抓住被指定的下一个零件。
从织布到传送
综合的工业系统,
光线充足,中央空调:
无与伦比的优雅设计。
(产量与创造力之间
有着特定的关联。)
从此,里昂的工人
将生命中每个醒着的时辰
奉献给这巨大的玩具,
他们被监禁其中:表现为,
每个人不断地执行同样的
简单动作,
而且越来越好 越来越快。
什么情况会发生呢,
如果纺织工自卫?
砸砸烂织布机!
砸死吸血鬼!
为惩罚暴民
他设计了一头
织出花布的驴。
以此类推。(谁如果
给予人们启蒙之光,
他必须清楚会被追究。)
然后 雅克。雅克是下一个
打卡的人。进步,
路障。大屠杀
不可避免。
鸭子也有了改善:
最终它啄食了谷子,
细心消化,那臭味,
那正在空中蔓延的臭味,
难以容忍。我们要对艺术家
表达,他那神奇的
发明带给我们的喜悦。
米哈伊尔·亚历山德罗维奇·巴枯宁 (1814-1876)
我期望,他高呼,完全彻底保持愤怒、
神圣的感受,直到我死亡的那一刻!——
叫卖的、固执的、该死的哥萨克! —— 这是对
理想主义的爱,是我本性的最大弱点。 ——穆罕默德
没有古兰经!——宁静让我感到绝望。 —— 魔术师,
教皇,无知者! —— 他的心和头脑,火的制品。
是的,巴枯宁,那时候就是这样的。一个古老的游牧民族,
疯狂而又忘情。难以忍受,不理智,不可理喻,
那曾经是你!我看,巴枯宁,归来,或者你留在那里吧。
穿着蓝色礼服的修长身影在德累斯顿的路障,
他的脸展示着最粗鲁的愤怒。火
向着歌剧院!而当最终失败时,他,手中
握着枪,渴望临时革命政府的同仁,
他们(还有他)应该炸毁自己。(奇怪的冷血性。)
而多数人否决了这个提议。
你还记得吗,巴枯宁?雷同。显然,你曾经骚扰。
不奇怪!而今天你还在骚扰。你理解吗?你正在骚扰
如此简单。所以,我请求你,巴枯宁:归来吧。
审讯,镣铐在奥洛穆茨的城堡监狱,
判处死刑,流放到俄罗斯,赦免为无期徒刑:
最危险的人!牢房中,他的资助人
送去一台里希顿塔三角钢琴。他掉牙了。
为他的歌剧普罗米修斯,创作了甜蜜而忧伤的旋律,
随着节拍,孩子般摇动他的狮子头。
啊,巴枯宁,这个很像你。(他的狮子头摇动着:
二十年之后也一样,在洛迦诺。)因为这个很像你,
因为你其实无法帮助我们,巴枯宁,你留在那里吧。
流放到西伯利亚,又沿着冰蓝的黑龙江
跨越平静的海洋,在蒸汽船,雪橇,马,
特快列车上,横穿美国的沙漠,持续六个月
没有停顿,终于,在帕丁顿,新年到来之际,
从两轮马车上跌倒,登上楼梯,投入赫尔岑的怀中
高喊:这儿有没有新鲜的牡蛎?
因为你,用一个词来形容,无能,巴枯宁,因为你无用
作为贴花 作为救世主 作为官僚 作为神父
作为右派或者作为左派公牛,巴枯宁:归来,归来吧!
重新流亡。不仅是起义的轰鸣,会所的嘈杂声,
广场的骚动,还有革命前夕的骤变,
同时还有协议,密文,标语使得他幸福。伟大的流浪汉,被谣言追踪,传奇,诬陷!
魔力的心,天真且奢侈!他骂着 叫着,
激励和决策着,日日夜夜。
不是吗?正因为你的活动,你的空闲,你的胃口,
你永远的热忱 不那么人性化
如你,为此我建议你,巴枯宁,你留在那里吧。
他的传记,无所不知,写道:他无性功能。而塔迪亚娜,
那个禁忌的妹妹,弹着竖琴在白色的宫殿,
使他发疯。虽然他的三个孩子不是他的,
而纳塔切耶夫,对那病态的谎言家,杀人犯,耶稣会人,敲诈者
革命的殉道者,他写道:我的小老虎,我的男孩,
我野性的爱人!(开明的专制主义是最糟糕的。)
啊,我们不谈论爱情,巴枯宁。你不愿死去。
你不是政治经济学的死亡天使。你只是迷惑
如同我们,而且无辜。归来吧,巴枯宁!巴枯宁,归来。
终于,夜的博洛尼亚。那是八月。他站在窗口。
他倾听,城市无丝毫动静,塔钟敲打。
起义失败了。天明了。在一辆干草车上
躲藏着。刮了胡子,身穿牧师的长衫,
手挽一篮鸡蛋,戴着绿色眼镜,在火车站台
他一瘸一拐,为了能在瑞士死去,在床上。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当时,这些来的太早,总是,
或太晚。没有什么反驳了你,你没有证明什么,
所以留在,留在那里吧,或者,也可以,归来。
过于肥胖,水肿,膀胱疾病。
他的笑声隆隆,不断抽烟,喘息,被哮喘追赶着,
秘密电报,他读并用隐形墨水书写:
剥削和统治:同一件事。他体态臃肿,无牙。
烟具、小勺、报纸层层叠叠。屋外
暗探跳跃。到处凌乱肮脏。时间在流逝。
欧洲还一直有警察的味道。所以,无论何时何地,
巴枯宁,不会有巴枯宁纪念碑,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巴枯宁,我请求你:归来,归来,归来吧。
注:塔迪亚娜是他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