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羊城晚报记者 何晶
图/由受访者提供
盛可以,1970年代生,湖南益阳人,从2002年至今,小说创作之旅已逾十年。最近,她推出十年小说精选集,取名为《留一个房间给你用》。其独树一帜的文字风格被人评论为“盛氏凶猛”,粗暴、凌厉、尖锐、精准……类似的词语常被用来形容她的作品。
福克纳曾经概括,作家需要经验、想象力与洞察力,三者缺一不可。盛可以还要再加上一条:血性。“也就是作家对外部事件的反应,对不公平事件的态度,浓爱、烈恨,血要沸腾。”
这种血性,不仅让盛可以的文字充满力量,也让她拥有生命里的不屈热情。人们透过文字看她,总以为她难以相处,过于犀利,但她说:“我愿意跟谁处的时候,会好相处的。”
写作时的她和生活中的她,似乎裂变成为两个人。写小说的她,模仿不同的角色说话,借此传达虚拟的真情实感,说脏话、杀人、犯罪……“但生活中,我还是个老实人”,她喜欢把自己做的饭菜拍照放上微博,卖相诱人。这时的盛可以,让人看到日常里温柔的烟火气儿。
壹
念起,便行动,不瞻前顾后
羊城晚报:开始写小说前,你写了多少年散文?
盛可以:我1994年开始发表读书笔记、随感之类,写了六七年。报纸一黄,日子一翻,什么也没留下。关键是老觉得意犹未尽,文字语言回旋冲撞,憋得慌,那大概就是冯唐说的“内心肿胀”。再加上当时觉得工作和生活都很无聊,无意义,于是求变。多种原因综合,就从深圳辞职去了陌生寒冷的东北。念起,便行动。我就是这样的人,不会瞻前顾后。
羊城晚报:谈谈第一部长篇小说《北妹》吧,钱小红的原型在你的老家村庄?
盛可以:是,钱小红的外貌原型与性格就取自村里的姑娘,一个大胆自我、追求性自由的小姑娘,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期的偏僻农村,这是大逆。但她善良活泼、热情侠义,视性为天然。某种意义上,她其实是一个“思想的革命家”。
这部小说写人向城市迁移,尤其是农村女性迁移到城市面临的艰难与困境。九十年代中期开始,村里很多年轻人抛开田地,向城市出发,到珠三角、长三角等地谋生,我的亲戚和熟人,包括我自己,都是其中的一部分。这是我熟悉的群体。
羊城晚报:《北妹》在《钟山》发表时名叫《活下去》,我感觉你这部小说里的文字有种喷薄而出的力量,当时的写作状态和之前写散文是否很不同?
盛可以:是的,最初名为《活下去》,很感谢主编贾梦玮刊发它。我开始写小说,完全抛弃了写散文的心境与用语。散文多注重真情实感,而小说是虚拟的真情实感,要模仿不同的角色说话。遇粗俗的人物,得不怕粗俗;遇邪恶的人物,得爆发邪恶,不怕别人说作者恶毒;遇淫荡的人物,还得有淫词浪意,不怕别人说你骨子里放荡。总之是揣摸各类心理,求精准,哪怕是担上十恶不赦浑不吝的黑锅。作者内心必须复杂多面,知善悉恶,洞察人性的能力超出常人,这样才可能写好善恶,写出人性,写出真实。
羊城晚报:谈谈你那位非常传奇的爷爷,他对你有什么影响?
盛可以:我爷爷真的活得孤绝传奇。不亲人,亦无朋友,年纪轻轻就当了鳏夫,一直没娶,全部家当就是一个箱子。他过得太自在,人人艳羡。现在101岁,从没有对自己的人生有任何反省的意思。哈哈。他打牌九、“万糊子”,看武侠小说,写书法……没钱时经常在家左手跟右手打。
我最早在他的箱子里偷过金庸和梁羽生的武侠小说看,如果武侠小说算我的文学启蒙的话。我遗传了我爷爷的那股自我孤绝的劲,就是按自己的方式,活自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