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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小蘩:开启后非非写作之门

2013-01-17 08:46 来源:中国南方艺术 作者:陈小蘩 阅读
  “自己照亮自己是一种确信”——汉语语境中文字的“非非”——体制外写作,与诗人独立的写作立场
  
  无法回避的紧要时刻,必须由你在艺术与生命之间作出选择,
  献身的黄金誓言依然响在耳边,我们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可以接
  受肉体失败的事实,但艺术必须言说并澄明——为艺术献出生命。
  
  ——摘自周伦佑《红色写作》
  
  1
  
  周伦佑1992年从兰州大学打电话给我,他当时正在编《非非》复刊号,要我寄诗给他。在音信两无的三年后听到老周熟悉的声音和《非非》复刊的消息,我太高兴了。我很快将《精神树冠》、《鸟群》、《嚼玻璃的两类人》、《注视一个生命的形成》等诗寄往兰州。
  
  1992年《非非复刊号》、1993年《非》六、七卷合刊号相继出版。非非复出。
  
  多年以后,我再次注目《非非》复刊后的92、93卷。封页上一只大手,姆指约微用力向外翘出,掌心上红色的“NO!”(升起画外音:“不!”)。“以历史与现实的名义,以人类尊严的名义,以诗人的全部真诚和良知的名义,以纯洁艺术的名义,我们宣布:绝不向伪价值系统妥协”!①这是何等漂亮、庄严的拒绝!九十年代初周伦佑式的拒绝。这只拒绝的手同时又是一只飞向蓝天的鸟,想象中的大鸟,翱翔于诗之境域,背负使命的大鸟,它要扫荡重重密云,引领诗人去完成一次“灵魂的自我拯救”,它要还诗一片明朗无蔽的天空。
  
  “时间在鲜明的主题上割开一道口子,血流不止的地方便是新的开始。”非非新的开端正是由此始发。周伦佑刊登在1992、1993卷的两篇重要文章:《红色写作》、《拒绝的姿态》,开篇明义,拒绝一切伪价值体系,倡导一种纯粹的写作——红色纯粹,把写作定位于“生命、生存、现在”。“红色写作以人的现实存在为中心,深入骨头与制度,涉足一切时代的残暴,接受人生的全部难度与强度,一切大拒绝、大介入、大牺牲的勇气。” ②这预示着后非非写作时代的来临。以此为标尺把非非二十年划分为前非非和后非非两个时期,前非非“反价值”、“反理性”,“非崇高”、“非修辞”,针对新诗历来从形式到语言的平庸和八十年代中期语言地狂欢、放肆进行了一场词语的暴力革命,强调让诗歌回到形式,回到语言。后非非继续推进非非精神,建立在坚持追求诗歌完美形式之上的后非非写作将写作的向度直指精神的领域,深入灵魂和内心的纯粹诗歌写作,它直逼人性的纯度和人心所能承担的强度。
  
  后非非写作的难度是对非非诗人的又一次挑战,非非在九十年代经历和完成了对非非诗人的再次臻选,剔除伪写作、把伪诗人清除出非非。
  
  2
  
  “中国艺术需要殉道者”。③我的目光在《刀锋二十首》上滑行……
  
  《从具体到抽象的鸟》—— 1989年12月1日于西昌仙人洞
  “我是在狱中写这首诗的/身上带着钢铁……能被捕捉的只是具体的鸟……抽象的鸟在一切射程之外……枪声响过之后/鸟儿依然在飞”。向往着精神自由的鸟儿飞得更高,飞得直冲云霄。深入到骨头与梦境的巨痛,终于使崇高与理性,人的价值在诗人心中再次站立。
  
  《想象大鸟》——1989年12月17日于西昌仙人洞
  “从鸟到鸟是一种变化”——这是精神的升华,意识再次提升,幻化、飞越,穿破篱笆飞向蓝天,渴求进入一种自由自在的境域,自在地飞。飞行的高度已不是凡鸟们所能仰视、企及。大鸟是诗人精神的载体。鸟飞展翅扶摇直上,覆盖人生,覆盖诗之喧哗。云层之上诗人变得冷峻,理性地推近诗的意像。
  “想象大鸟就是呼吸大鸟”,呼吸大鸟使生命渐渐壮大、充沛。“飞与不飞都同样占据天空”,大鸟的自信和霸气使身陷囹圄的诗人获取到一种假想的自由,来自想象的自由是绝对的自由。思想自在地飞越物化的铁窗,诗人在精神的天空飞,在诗的天空飞。大鸟已在想象之外飞行,目光无法企及。但诗人能用心灵感悟、透彻鸟飞的深层向度,冥想鸟飞所能抵达的另一个天空。那是诗人向往的、能自由翱翔的天空。
  
  《果核的含义》——1990年5月10日于峨山微雨中
  生命的核在硬壳里鼓动,“一枚果核使整个季节充满信心”。
  果核是“因”,它在泥土里发芽,会长成树和结出各样的果。
        
  《在刀锋上完成的句法转换》——1991年1月6日于峨山打锣坪
  
  诗写到这个份上,已不再是从语言到语言、形式地花样翻新和玩味。在那种地方,人的需要已经降到最低限度:生存的必需品、活下来的需求,“整天满脑子想的是吃,吃饱肚子。”(——周伦佑如是说)。现实的尖锐、冷凛使诗人想到了死,但“现在还不是谈论死的时候/死很简单,活着需要更多的粮食”,活着比死更需要勇气。“从看他人流血到自己流血,体验转换的过程”,在刀锋上舞蹈。脚踩在刀刃上。血,随时会流出来。周伦佑正是在这样特定的场境中完成他诗歌的高蹈之舞。从诗歌语言的句法转换演变成一次深刻地灵魂、精神升华。
  
  ……
  
  “西昌仙人洞”、“峨山打锣坪”,这些美丽如诗的地名一次次在我眼睛里晃动。老周的刀锋诗大都在这两处地方写成,一个地点和一个人的写作存在着某种必然地联系?
  
  3
  
  前后非非的划分,以周伦佑1992年刊发在《非非》复刊号上的《红色写作》和1993年《非非》六、七卷合刊号里的《拒绝的姿态》为标尺。非非通过在时间上的划段强调非非主义的发展、前进。
  
  非非主义作为一个八十年代就生成的先锋诗歌流派,它历经二十年时间的磨砺,与它同时期的众多流派不是凝固在那段诗史里、就是被时间遗漏,而非非主义在每一个特定的时刻都保持它鲜活、旺盛的生命,站在时代的先锋位置。1986~1989,前非非在完成对语言的暴力洗刷和价值清理后,轻松灵动地语感和语言的自由写作为非非主义走向本土原创的汉语诗歌奠定坚实的基础。89之后,非非主义的使命已不仅仅是诗歌形式、诗歌语言的革命,非非主义被历史选定自动承担起发展和深入中国的严肃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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