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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淳刚:论故事

2012-09-28 17:24 来源:中国南方艺术 作者:徐淳刚 阅读
  我经常给孩子讲故事。我现在已记不清,孩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需要故事这种东西的。(他有时需要随便什么故事,有时需要一个能叫得上名字的故事。)
  
  当我讲故事的时候,我当然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但是,我发现,故事和讲故事都是大有问题的。
  
  我们把什么称作故事?“所谓故事,就是真实的或虚构的用来讲述对象的事情。”但是,什么是真实?对象又是什么意思?
  
  一个几万前的野人给孩子讲故事:“有一天,几个人出去打老虎……”一个现代人给孩子讲故事:“有一天,几个人出去打老虎……”在这里,背景和语言、真实和对象都是不同的。
  
  但是,让我们看看:“有一天,几个x出去打y……”在此我们发现,依然有故事性这种相同的东西。
  
  “一个故事不可能没有故事性!”但这无非是说:一个故事必然像一个故事。
  
  在汉语中,“故”这个字既做原因又做结果讲。故事似乎是一连串起伏变化的因果事件。但是在故事中,一个孩子可能变成一只老虎,老虎可能飞起来,它飞起来就变成了一只会做算术的鸟,这又似乎毫无逻辑。
  
  “一个孩子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老虎……”“一个孩子摇身一变变成了1.5只老虎……”通过比较你会看到,故事往往遵循着正当的逻辑。
  
  任何一个故事,都带有一种必然的背景。无论我读故事、听故事或者讲故事,我都受制于这种必然的故事形式。
  
  “有一天晚上,一个男人来到我的床边……”“有一天晚上,一把螺丝刀来到我的床边……”“有一天晚上,上帝来到我的床边……”在这里,对故事起作用的既不是上帝,也不是我们身边的东西,而是我们无法解除的背景。
  
  “一个故事的背景和另一个故事的背景或许是不同的,但是作为背景的背景却是相同的,而且是绝对的。”
  
  不,这有点像柏拉图在讲故事,事实是,我们无法全部说到或把握这种背景。
  
  在讲故事时,我可以把我自己编进故事里,我也可以把孩子、面前的桌子、椅子什么的编进故事里,但是我不可能把讲故事的背景全部编进故事去!
  
  (“从前,有一个孩子叫徐一帆,他在房间里听爸爸讲故事……”结果怎样呢?有很多可能,但事实是只有一种把故事讲下去或不讲下去的可能。)
  
  我们并不需要为故事下定义。它必定是我们常见的某种东西。听故事,讲故事,编故事,还可以从讲故事和听故事的人身边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那么,能不能说我们就知道什么是故事?我们显然知道一点,比如:我们知道《卖火柴的小女孩》是故事,知道《木偶奇遇记》是故事,知道一个故事要有起因,一定的长度,情感,人物,色彩,声音……但是难道这就是故事?
  
  我不知道什么是故事。但是我会听故事,讲故事,编故事。事实就是这样。
  
  说“我不知道什么是故事”是正确的,但是说“我真不知道什么是故事”却是错误的。
  
  一个故事是怎样开头的?“有一天,动物园里出现了一只怪兽……”一个故事打开一个世界。有可能像万花筒那样打开,也有可能冒冒失失地打开。
  
  太阳,花朵,椅子,仙女,煤油灯,奥特曼……什么东西都可以编进故事,这证明故事的道具、节奏、因果、机理,它的丰富性远远超乎我们的想像。
  
  故事的基本形式:凡是讲到的事情都不在这里,但这却应该被当作是真的。我们坐在织布机上织布,但是织布机上却没有线!
  
  故事的类型。故事的类型必定和故事的数目一样多。故事是一种异常茁壮的东西。一个孩子多少是靠着故事的营养才生活得有意思的,还有那些故事家。
  
  一些老故事逐渐死掉,一些新故事生长出来,这多少是自然的。但是这种自然往往譬如石头的形成,让你无法辨认出风、沙、水、土、动物的骨头和鸟雀的羽毛。
  
  所有的故事都是生存的体现。在此生存和打老虎、卖火柴、点油灯具有同样的语言规则,是一件朴素的外衣,但也可以变成花花绿绿的糖衣。
  
  人们是如何将一个神话故事和一个日常故事区分的?又是如何将一个逻辑故事和伦理故事区分的?生存的河床有深有浅,生存的河床即是意义的河床。
  
  我从小听大人讲故事。我知道许多故事是有教育意义的,有的仅仅是玩笑。但所有广泛流传的故事都是有意思的。(有意思不一定有意义。)
  
  当然,我们也会讲些陈芝麻烂杏之类非常乏味的故事。但是是讲给谁了呢?谁愿意听一个乏味的故事呢?吃一颗糖却没有甜味,这是真的。
  
  故事不是一种放在手边的东西。真不可思议:一个人在非常想讲故事的时候却找不到故事可讲!(一个人只是想玩一下老虎钳子,不是为了截铁丝,起钉子。)
  
  故事的起源很成问题。故事的起源如同树木的起源,水的起源,却不是电脑的起源,椅子的起源。
  
  能不能说故事源于生活?这属于最为浅显的胡说。在没有油灯之前,一定不会有《阿拉丁神灯》的故事;但是在将灯擦亮之前,灯神却是有的!
  
  “故事源于故事……”“一个故事源于另一个故事或者其它随便什么……”这样说往往是正确的。
  
  所有的故事都源于人和世界的图几。在这里图几意味着各种各样的背景,有日常的近景,所以也就会有不可思议的远景。
  
  (日常近景是生活近几的种种显现,神秘远景是生活远几的种种显现。)   “这个故事真不可思议!……”不可思议的只是无法解除、贯穿史册的背景。
  
  为什么会有谷神的故事?雨神的故事?太阳神的故事?人们往往以为这是远古人的错误认识,但这其实是表达了不同的背景。(《谷神法则》,《餐饮规范》。)
  
  编故事。编故事是怎么回事?和打毛衣一样么?和编花篮、打草鞋一样么?你会发现,它们都是一种朴素且神秘的手艺。
  
  一个故事会有怎样的机理?可以有框形的,环形的,塔形的,山形的……在这里,机理比形式、结构更像故事的骨肉,但却是任意的。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讲故事。讲的什么故事呢?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讲故事。讲的什么故事呢?从前有座山……”你认为这个故事是在一个○上?你也可以说它是在一条直线上。
  
  你可以讲一个有关蜘蛛网的故事,但你不能讲像蜘蛛网那样的故事。(“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过去的人经常这样说。)
  
  知道一个故事——想到这个故事——讲这个故事,这属于一个故事的三段式。
  
  我们如何知道一个故事和如何想到讲这个故事在逻辑上是相似的,这有点像抓阄,抽奖,掷骰子,它的现实性隐藏在各种各样的机遇中。
  
  (在抓阄、抽奖、掷骰子之前,我们首先在自己的大脑里抓阄、抽奖、掷骰子。)
  
  故事本身。我们能够将一个故事设想成一个房间。当我们讲故事的时候我们就在房间里面,要是不讲就在房间外面。但是内和外是由什么得到区分的?
  
  故事的内外也许只是语言问题。我可能正讲着故事,需要到房子外面去洗一下手,然后回来接着讲。
  
  在讲故事的时候,你可能会抽烟,喝水,剥桔子,吃苹果……空口讲一个故事和吃着苹果讲同样一个故事一样么?往往是,孩子会不让你边讲边吃!
  
  “你讲!”“我不讲!”“你讲!”“我不讲!”“你讲!”“好好好!我讲!”故事本身也可能是这样得到区分的。
  
  (“这个故事只是一些字!”“这个故事我从来没给别人讲过!”“嘿!这是不是一个听着奇怪其实并不奇怪的故事!?”)
  
  能不能认为人自己的生活就是故事?它似乎是故事,但这个故事缺少确定的长度、色彩、趣味和主题,而且如同蜘蛛网一样凌乱地交织在一起。
  
  一个人所拥有的故事和什么有关?他的过往,记忆,趣味,情操,情感,理智……你还可以想到各种各样的逻辑图画,生活图景。
  
  我可以讲亚当夏娃的故事,二十四孝的故事,红军长征的故事,我还可以讲关于讲故事的故事……这都是和我的生活图景有关。
  
  生活图景源自世界图集,而世界图集无非是世界图几通过逻辑显示显示出的那些东西!
  
  (简单来说:我有很多图片,这些图片是图片库的一部分,而图片库仅仅是能够成像的那一部东西的总集……)
  
  我认为孩子比大人更懂得故事。孩子说:“给我讲个故事!”但他以为的故事既不是真的,也不是假的,而是真和假的土壤。
  
  孩子和大人对故事的理解是很不同的。在《公鸡和狐狸的故事》里,小公鸡悲切地唱:“狗哥哥,快救我,狐狸抓住我,跑过小山坡,钻进树林子,就要把我拉进他的窝!”孩子会认为,他自己就是小公鸡或狗哥哥,而大人只是讲故事的人。
  
  (博尔赫斯是一个讲故事的高手。他的《叛徒和英雄的故事》、《小径分岔的花园》、《死亡与指南针》非常奇妙。但这只是大人的故事,故事的一种。)
  
  故事的拟人化。拟人化并不是故事特有的东西。如果一只小鸟能开口说话,那一定会有一根供它站立的不说话的树枝。(“曾经有一个时代,小鸟会说话……”)
  
  故事的假相。故事是语言的一种表现。如果你不懂得德语,人家用德语给孩子讲老虎的故事,你会作出怎样的判断?你可能认为那是大人在吓唬小孩子!
  
  一个人在写入党申请或年终总结时会不会写一个故事进去?他必然懂得体裁规范的各种形式,他写得小心翼翼。
  
  一个故事和一个真实事件的区别是什么?这样的问题是不清楚的。我小时候玩过这样的游戏:一个人手里拿着一长一短两根树枝,他用手攥住树枝的下半部分,露出来的那部分一样长,然后说:“猜猜!哪个长哪个短?”
  
  “下雨了!”“雨神来了!”同样的一个事件,可以根据世界的景深,具有完全不同的意义。
  
  一个故事往往很难超越它的时代。这在于讲故事的人和听故事的人都很少和时代赛跑,他们是走着的,躺着的,或者席地而坐的。
  
  (在走着的时候,躺着的时候,坐着的时候,讲同一个故事,这个故事不会有变化,但会像螺丝一样松动。)
  
  故事的标准。一个故事的标准是什么?自然,流畅,通俗,生动,幽默,夸张,有一定长度,连贯,抖包袱,有意义……所谓标准,类似一个科目,或一个家族。
  
  一个人能不能随便讲一个故事?譬如将一个经典的故事讲得面目全非?我倾向于拉住什么讲什么,但却很认真地讲。
  
  故事和修辞一样,都是有老家的。同一个故事,你讲10遍差不多都是一样的。你不会讲着讲着突然说:“奇怪!这个故事没有变!”这正是背景在起作用。
  
  故事的连贯性相当重要,但是这种连贯性依附一种整体性的东西。假如没有声音、文字解释,那么所有的连环画、动画片以及口头讲述的故事都是断断续续的。
  
  一个故事是怎样中断的?它肯定会因为某件事情而中断么?你正在为孩子讲故事,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去!把碗洗一洗!”但是,你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听见,继续讲你的。(“有一个故事,一个人讲了一千零一夜一直没有中断过……”)
  
  中断是故事本身的东西。孩子撕毁了《金刚葫芦娃》中的几页,你在讲时可以弥补,也可以跳过去。
  
  一种很小的偶然事件一直在发生,这也可能是故事的基础,并非是那种仅仅由错综复杂的语言交织成的基础。
  
  讲故事往往需要我们的投入。一个人在讲故事的时候往往不会想:“我在讲故事!”他要是一直这么想,那他就讲不下去。——听故事也一样。
  
  在讲和听之间,存在着奇妙的距离。你讲了一个有趣的故事,讲完自己先大笑起来,孩子却张大眼睛,不知道什么意思;或者,你觉得稀松平常,孩子却笑起来!
  
  也可以有这样的游戏:你给一个人讲故事,这个人给你讲故事,同时讲!但是这种听和讲的混淆,并没有改变故事的背景特征。
  
  我们会给别人讲故事,我们不会给自己讲故事。在这个意义上,讲故事确实是一种职业,一种能力。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讲故事。我有时让孩子给我讲一个我已经讲过好多遍的故事,但他说:“我不会讲!”)
  
  一个孩子之所以能理解一个故事,始终在于故事的正当逻辑性:日常性的神秘。
  
  但是,我们怎样知道孩子理解了一个故事?我们怎样知道孩子在本子上写的歪歪扭扭的“2”和我们要求的“2”是相同的?在这里,谈论相似或相同仅仅是语言问题。
  
  “这个故事太有意思了!”“这个故事真好!”理解一个故事,就像用纸叠一个飞机,一只鸟,一只船,一个三角……可以是很多,但也可以始终是一只鸟。
  
  一个故事可以有很多种理解,但是它不可能有譬如说365种理解。这就是理解的界线。
  
  故事往往需要依托事情的各种变化,但它也需要生活的恒常。这就像我们看到秒表一直在哒哒哒地变化,但始终还是数字,并没有变出一朵花来。
  
  在一个奇怪的故事中,一个孩子吃多了萝卜,他说“你好!”说“萝卜!”,说“ok!”说“萝卜!”,说“12!”说“萝卜!”,说“白菜!”!”说“萝卜!”……说什么都说“萝卜!”,在这里,变化和恒常几乎是同一种东西!
  
  一个故事多少是由画面和声音组成的。有无穷无尽的画面,无穷无尽的声音。它们可能在我们的头脑里,在收音机里,在电视里,在电影里。
  
  但是,你也可能会为一个聋哑的孩子讲故事。故事在这里似乎是毫无声音的。你只能给他瞧一些打眼一看很不连贯的图画!   一个故事的开头和结尾总是任意的。所谓故事的完整性类似于碗是刚吃饭用过的然后洗干净它的这个过程,或者你10年前是个孩子10年后成了大人这个过程。
  
  真正的故事没有序幕。所谓序幕只是一种仪式,譬如插上电源,打开电视,或者讲故事前的坐下来,喝口水,清嗓子。
  
  一个故事的长度是多少?最短应该多短呢?“有一天!”“从前……完了!”——这当然不是故事。
  
  陌生化是一种很有效的故事手法。但是这种陌生性是建立在生活图景的基础上的。
  
  如果你讲一个孩子出去迷路了,忽然又找到路了,那孩子肯定说这不是故事。但是,如果你讲一个孩子迷路了,他向一个说话声音非常小的人问路,又向一个说话声音非常大的人问路,还向一个哭泣的结巴问路,那孩子当然认为这是故事。
  
  (“我不知道。”——几乎听不见;“我不知道!”——像打雷一样;“我、我、不、不、不知道!”——痛哭流涕,结结巴巴。)
  
  “有一天,一个孩子出去迷路了,后来他永远也没有回来……”在这里,一种可怕的绝对性依然属于生活图景的可能性。
  
  在所有的故事中,日常性的叙述和神话性的叙事是不相称的。一个故事可以完全是日常性的,但肯定不是绝对神话性的。
  
  任何故事都是有界线的。什么是故事的界线?你不会为一只羊讲《狼和小羊的故事》,这就是故事的界线。
  
  所有的故事都是在讲关于“我们”的故事。因为我就是故事,世界就是故事。
  
  我知道很多和动物有关的故事,譬如《农夫和蛇的故事》,《狼来了的故事》,《狐假虎威的故事》,《龟兔赛跑的故事》……但所谓动物故事,仅仅是一种毫无意义的分类。你会发现,动物在故事中的表现、表现的多少是完全不同的。
  
  我们所说的故事有多少用途?可以消磨时间,可以教育孩子,可以吓人,可以笑一笑……你会发现,故事和作用或用途之间并没有多少牢固的关系。
  
  (故事的作用或用途和人生的价值或意义一样,可以有无数种,但绝不固定。)
  
  讲故事意味着知道和做,但知道和做并没有我们平常所设想的那种先后关系。
  
  当我们讲故事的时候,我们确实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我们是做干什么呢?一个故事就像一只前行的船,我们坐在船上,剑在某个时候掉进了水里。但是,我们确实可以在后来的某个时候,从船上刻着记号的地方下去捞到剑!
  
  “我们盲目地讲一个故事。但是故事本身并不盲目。”——多么奇怪!
  
  什么是讲故事?这是根本无法定义的。我们顶多说,我们给大人讲故事,给孩子讲故事,在房间里讲,在树下讲,在电灯下讲,在黑暗中讲……
  
  (一个似乎神秘却纯属杜撰的箴言:“不要在树下讲故事。”)
  
  平平常常讲一个故事,和唱一个故事、用口哨吹一个故事、不出声地讲这个故事有什么不同?你会发现:有更多的生活,更多的表达;故事的形状在变化。
  
  在任何一个故事中,都有令人吃惊的事情。想一想《蠢汉、驴子和骗子的故事》:蠢汉回头突然发现他的驴子变成了人!
  
  所有的故事都像奇迹,只是这种奇迹有大有小,奇迹会像铁棒一样磨成针。
  
  幽默的故事具有旺盛的生命力。但这并不是说别的故事——悲戚的故事、无聊的故事、惬意的故事、智慧的故事——就没有生命力。有多少种笑,就有多少种故事。
  
  故事的伦理。“我们该为孩子讲怎样的故事?”在“是”和“应该”之间,你找不到绝对清晰的界线。
  
  我可以讲守株待兔的故事,画蛇添足的故事,亡羊补牢的故事;我也可以讲东方神娃的故事,神兵小将的故事,奥特曼和大怪兽的故事;我还可以讲随便什么故事……但我并不是把苹果一个个都看清楚清楚了才放到篮子里去。
  
  “你不要再给孩子讲那些乱七八糟的故事了!”好吧,但是,请想想,一个不乱七八糟的故事是什么?
  
  我经常陪孩子看动画片。我认为一种综合了漫画、音乐、动画、文字等表现形式的故事并不比一个瞎子讲的故事更像故事。但是两者同样令人惊诧。
  
  (问题:你为孩子讲了电视里演过的《小鲤鱼历险记》,为什么却没有唱片头曲和片尾曲?)
  
  任何优秀的故事都具有美学色彩。在此美学不是指树林中的一棵树,或者风景的某一部分,而是异常清晰、赏心悦目以及难以名状的东西。
  
  优秀的故事刻画生活图景的一部分,卓越的故事直接刻画人类生活。
  
  一个故事,往往带有个人的印记。你是怎样的一个人,你就会把故事讲成什么样子。但是,你也往往受到故事的牵引。(一个人拉着一只羊,羊有拽着他往前走!)
  
  故事的力量。即使是毫无意思的一个故事,它也会陪伴我们走过一生的风雨。一个人可以靠一个最为蹩脚的故事活着。
  
  一个故事就是一道布景。当你讲的时候,你就在这个布景里。有一个声音说:“你讲吧!”但是你却听不见。
  
  故事的原型。人们往往认为不存在一个绝对严密的故事,因为,似乎所有的故事似乎都可以任意篡改;因为,譬如让我们想想传话游戏:如果a讲给b一个故事,b讲给c,c讲给d,d讲给e,e讲给f,f讲给g……以此类推,那么到了z那里这个故事肯定面目全非!但问题是:这样的系列根本不可能一直存在下去!
  
  “存在一个绝对严密的故事,但你永远不可能讲出它。”——真是奇怪的事!
  
  “所有的故事都是蹩脚的。”不,这类似说:“所有的树木都是妖精变的。”
  
  一个深刻的故事必然有着老套的形式。卡夫卡:“谁回答不了问题,谁就算通过了考试。”
  
  人们会记得哲学史中的故事。譬如庄周梦蝶的故事,苏格拉底临终说欠人家一只鸡的故事,尼采抱住马头痛哭的故事,维特根斯坦戏赠小树林的故事……但这些故事披着五花八门的哲学外衣,并不比那些清浅的民间故事更有意义。
  
  (任何一种行业,都会有许多故事。和哲学家的故事相比,我更喜欢木匠的故事,裁缝的故事,魔术师的故事。)
  
  一部哲学著作完全可以是由许多故事组成的。这些故事并不见得是那种貌似深刻的东西。写这部著作的哲学家也可能是个青睐《故事会》或《小小说选刊》的人。
  
  一个故事就是一道门。重要的不是你用什么颜色的油漆来刷它,刷多大面积,多少遍,而是你仅仅看出门是怎么一回事。(不要在房间里敲门。)
  
  《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这个故事我已经给孩子讲过100遍了。当我讲到“芝麻,开门吧!”时孩子总是听得非常投入。“西瓜,开门吧!”说其它的门是不会开的!
  
  (“桌子,开门吧!“苹果,开门吧!”“老虎,开门吧!”“电视,开门吧!”……孩子往往会笑着瞅瞅房间里的什么东西说:“××,开门吧!”)
  
  一个孩子为什么会对故事感兴趣?一个孩子为什么喜欢玩?我还想到我这个人为什么写作。
  
  什么是故事?惟有讲故事,你才会赤裸裸地面对它。想想《皇帝的新衣》,皇帝的身上一丝不挂!
  
  但是,故事也可能意味着这样一件事,譬如说:“捉迷藏,看电视,睡大觉,想问题……”它和许多事情是手拉手站在一起的。
  
  (“什么是故事?”你以为呢?“谁叫徐一帆?”一个叫徐一帆的孩子从队列中站了出来;他也可能是从一堆凌乱不堪的杂物中间爬了出来。)
  
  所有的日常生活都像故事。我们可以有绝望的故事,但肯定不会有关于永恒的故事。(这牵扯到“永恒”这一概念的根本用法。)
  
  “请你讲一个有关永恒的故事吧……”人们经常讲的,譬如说《圣经》故事,其实只是些用日常世界来印证永恒世界,再用永恒世界来解释日常世界的故事。
  
  但是,故事的生生不息恰恰在于世界的非相称特征:朴素、清晰、神秘、茁壮、有力……这类似古希腊直线的特征。
  
  “请你画一条真正的直线!”没有人会说他10年也画不完。而这正是故事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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