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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李商隐的三首爱情诗

2012-09-28 12:43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 阅读

  青年时代的李商隐在未中进士之前,曾在河南济源玉阳山和王屋山一带隐居学道,读书习业,准备应考。在此期间,诗人与女道士宋华阳姊妹交往甚密,并与宋华阳相爱。已故著名学者吴调公先生说,“诗人青年时代的恋爱对象”,“现在从史实得到证明的有洛阳女儿柳枝和女道士宋华阳”(《李商隐研究》)。李商隐写了不少爱情诗,本文只研究和论述诗人写给女道士宋华阳的三首爱情诗,写作年代不详。为研究方便,就按其二、其一、其三的顺序予以叙述。

  诗人写给宋华阳的第二首爱情诗,即《月夜重寄宋华阳姊妹》。诗曰:

  偷桃窃药事难兼,十二城中锁彩蟾。应共三英同夜赏,玉楼仍是水精帘。

  首句用了两个典故。“偷桃”,《博物志·史补》曰,汉武帝好仙道,王母为帝索备仙桃,东方朔却盗食此桃,故世人谓东方朔为神仙。“窃药”,《淮南子·览冥训》曰:“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恒(姮)娥(按:羿之妻)窃以奔月。”汉代因避汉文帝刘恒讳,故改称姮娥为嫦娥。李商隐诗中两种称谓皆有。首句明确告诉宋华阳,想入道修仙,又想过正常的夫妻爱情生活,是不可能的。次句“十二城”,虽是用典,但这里比喻月宫。古代传说月宫有白兔和蟾蜍,故又称月宫为蟾宫。第三句中“三英”,指诗人与宋华阳姊妹。叶葱奇谓“三英”指“另三人”(《李商隐诗集注疏》),非是。第四句中的“玉楼”,实指月宫中的琼楼玉宇。此诗巧比曲喻,用含蓄朦胧的艺术手法,告诉宋华阳误入道院,受道规约束,是不可能过正常的爱情生活的,我们也只能共赏月夜美景而已,表现了诗人对宋华阳的殷切思念。此诗为写给宋华阳姊妹的第二首诗,故曰“重寄”。

  那么,诗人写给宋华阳姊妹的第一首诗呢?叶葱奇说:“前寄的一首已佚。”这也只是叶先生的猜测,其实诗人“前寄的一首”,并未佚失。我们知道,李商隐创作了许多新奇的《无题》诗,所谓《无题》者,即未曾拟题之谓也。《无题》也就成为诗题。写得含蓄蕴藉、耐人寻味,具有很高的美学价值。同时,诗人也写了许多类似于《无题》而有题的著名诗篇,同样也具有含蓄朦胧的艺术意境。唯此,方更具隐蔽性,更能令人寻觅和回味。对于诗人的这些诗篇,我们也只能从其感情思路,比较合理地寻觅其中的蛛丝马迹,判断其主旨所在。鉴于此,我认为诗人脍炙人口的《嫦娥》诗,即是他写给宋华阳姊妹的第一首爱情诗。诗曰: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但是,对于此诗的主旨,历来众说纷纭。如清代何焯说是诗人“自比才调,反致流落不遇”;冯浩说是讽刺女道士“不耐孤孑”;纪昀说是悼亡诗;近人张采田说是诗人“依违党局,放利偷合,此自忏之词”;叶葱奇说:“上二句正写现实的孤寂,下二句从对面加深烘染。‘灵药’比才华。诗人自慨以才华遭嫉,反致流落不偶,措语含蓄而兴寄遥深。(按:与何焯说意同)程氏(按:指清代程梦星)认为许多诗篇都是‘刺女道士’的,连这样显属寄寓之作也牵附到女道士,其缪真不值一辩。纪昀认为是悼亡,王氏(按:指诗人亡妻)的病逝,决非意所甘愿,如何能说‘应悔偷灵药’呢?”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我认为,诸家所说都没有揭示出此诗的意旨所在。说此诗为悼亡诗、抒怀才不遇之慨和诗人“依违党局,放利偷合,此自忏之词”等,皆不合诗旨。谓其为“刺女道士”之作,虽沾点边,但尚未说明女道士是谁。此诗作为诗人写给宋华阳姊妹的第一首爱情诗,巧比曲喻,以嫦娥窃药奔月作比,意谓宋华阳也该后悔入道而受道规约束,不能过正常的爱情生活了。作为第一首诗说其“应悔”,《月夜重寄宋华阳姊妹》作为第二首诗说“偷桃窃药事难兼”,就其恋爱的思想感情发展历程而言,前后一脉相承,前者说其“后悔”较轻,后者说其“事难兼”轻重,比较果断,合情合理。

  清代学者也已窥到《嫦娥》的诗旨指向。屈复曰:“嫦娥,指所思之人。作真指嫦娥,痴人说梦。”(《玉谿生诗意》)程梦星曰:“此亦刺女道士……下二句言其不为女冠,尽堪求偶;无端入道,何日上升也。”(《李商隐诗集笺注》)当代著名李商隐研究专家刘学楷亦说:“这位寂处幽居,永夜不寐的女主人公究竟是谁?诗中并无明确交代。诗人在《送宫人入道》诗中,曾把嫦娥比作‘月娥孀独’,在《月夜重寄宋华阳姊妹》诗中,又以‘窃药’喻指女子学道求仙。因此,说这首诗是代困守宫观中的女冠抒写凄清寂寞之情,也许不是无稽之谈。唐代道教盛行,女子入道成为风气,入道后方体验到宗教清规对正常爱情生活的束缚而产生精神苦闷,三、四两句,正是对她们处境与心情的真实写照。”(《唐诗鉴赏辞典》)若他们看出宋华阳是诗人的恋人,就会识破《嫦娥》诗主旨的庐山真面目。可能刘学楷先生看到此文,也会同意我的看法。

  古人与今人一样,对自己倾心相爱的人,总是铭记在心,永远不会忘怀。像李商隐这样重情重义的人,尤其如此。所以,李商隐与女道士宋华阳相爱,并在诗中将她与嫦娥相比,表达对她的深切思念。但我们看到,诗人与宋华阳相爱之前,在其诗中也曾多次描写嫦娥的形象,但与此后描写的嫦娥形象却判若两人。此前诗中所写的嫦娥,只停留在一般性的神话故事上,并没有倾注浓重的感情色彩。其后诗中所描写的嫦娥,却表现出无限同情和思念之情。我们仅从诗人在此前所写的《霜月》、《秋月》(一作《月》)和《房君珊瑚散》三首诗中所描写的嫦娥形象,即能说明问题。《霜月》诗曰:“初闻征雁已无蝉,百尺楼高水接天。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嫦娥窃药奔月,月色白,故云“素娥”。《秋月》诗曰:“池上与桥边,难忘复可怜。帘开最明夜,簟卷已凉天。流处水花急,吐时云叶鲜。姮娥无粉黛,只是逞婵娟。”《房君珊瑚散》诗曰:“不见姮娥影,清秋守月轮。月中闲杵臼,桂子捣成尘。”把嫦娥描写成淡妆素裹、不俱寒冷、悠闲自得、捣桂自乐、婀娜多姿、天真烂漫、活泼可爱的女子形象。而在其与宋华阳相爱之后,《嫦娥》与《月夜重寄宋华阳姊妹》诗中的嫦娥,则完全成了令人同情的悲剧人物形象。这就说明,随着时间的推移,诗人对宋华阳的思念之情,也愈加强烈。事实也正是如此。在其所写《月夕》诗中对嫦娥所倾注的深切而强烈的感情,即能说明问题。诗曰:“草下阴虫叶上霜,朱栏迢递压湖光。兔寒蟾冷桂花白,此夜姮娥应断肠。”“阴虫”,即蟋蟀。此诗表面上是说此夜月宫寒冷,嫦娥孤寂冷清,当难忍“断肠”之苦,实则是诗人抒写其思念宋华阳的“断肠”苦痛。早在清代,屈复和程梦星两位诗评家即有接近诗旨的解读。屈复曰:“嫦娥,指所思者。”程梦星曰:“此亦相思之词。不言已之怅望,转忆人之寂寥,最得用笔之妙!”对此诗的艺术成就给予了很高的评价。据此,我认为此诗是李商隐写给宋华阳的第三首爱情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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