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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面马雅可夫斯基:情人、革命者、先锋诗人(2)

2020-07-03 10:06 来源:经济观察报书评 作者:凌越 阅读

在马雅可夫斯基生命中最后两年他遭受了更广泛和更肆无忌惮地攻击,“到二十年代末,在报刊或演讲中抨击马雅可夫斯基简直成了一种健身运动”。与此同时,时局也变得越来越严酷,虽然夺去数百万无辜生命的大清洗尚未全面展开,但是绳索已经勒紧,恐怖时代的帷幕已经悄然揭开。1929年秋和叶赛宁、曼德尔施塔姆、马雅可夫斯基都曾过从甚密的布柳姆金被逮捕并被枪决,这是对托洛茨基反对派支持者的第一个死刑判决。如果说布柳姆金的死使人想起革命后那一段皆有可能的无政府主义时期的话,两个月后发生的另一次处决则直接打击了未来主义的核心。弗拉基米尔·西洛夫是西伯利亚未来主义小组“创作”以及列夫的成员,他写过论述马雅可夫斯基的文章,还未赫列勃尼科夫和马雅可夫斯基编写了著作目录。1930年1月8日,他因“间谍罪和反革命宣传罪”被捕并被判处枪决,三天后判决被执行。这两次判决显然给当时苏联的文艺圈人士(当然也包括马雅可夫斯基)带来强烈震撼,如果一个像西洛夫这样的人都被处决了,那难道不意味着任何人都可能成为牺牲品吗?

尼古拉·古米廖夫

尼古拉·古米廖夫(1886年4月15日-1921年8月26日),俄罗斯诗人,阿克梅派创始人之一。诗人阿赫玛托娃的前夫。1921年8月3日,古米廖夫被全俄肃清反革命及怠工非常委员会逮捕,罪名是涉嫌参与一个并不存在的君主主义阴谋(称为"彼得格勒军事组织")。8月24日,契卡下令处决该案的61名参与者,其中包括尼古拉·古米廖夫。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1930年2月马雅可夫斯基屈辱地申请加入一直在不断辱骂自己的拉普,因为后者是“党在文学领域的工具”,而《真理报》1930年1月31日刊发的社论也语带威胁:“形势的紧张让我们必须做出选择:要么彻底转投无产阶级诚实盟友的阵营,要么被抛弃在资产阶级作家的行列中。”拉普领导人接受马雅可夫斯基进入拉普,然而没有把他选入领导成员,而且以各种教训地口吻指出,马雅可夫斯基还需要经过艰巨的工作来改造自己,才能成为真正的无产阶级诗人。这个过程对于马雅可夫斯基无疑是巨大的侮辱,同时他的旧日朋友,他的莱夫成员则因为他的“背叛”而远离他,马雅可夫斯基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年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翻看文学史我们知道,不少杰出诗人就是在绝对孤寂的状态下工作的,但马雅可夫斯基不是这样的诗人,他从登上诗坛的那一刻起,他的诗歌生涯就伴随着文学小团体的朋友,伴随着讲坛和舞台,伴随着台下掌声雷动,山呼海啸般的听众。那种完全孤寂的状态,是马雅可夫斯基没有经历过的,他也没有能力重新适应这新的状态,况且死亡的绳索还在天空明晃晃的高悬着——一张安静的书桌,在那样的时代背景下是不存在的。

马雅可夫斯基19岁加入未来主义小组,从此未来主义的美学支配了他的整个创作生涯,让他写出震撼人心的杰作,同时也在他的政治热情之间打入一个可疑的楔子,最终未来主义奔放自由的无政府主义倾向和强调纪律的布尔什维克主义之间产生裂隙和龃龉,随着时间的发展,这裂隙越来越大,直至成为鸿沟,到1930年,马雅可夫斯基已经明确知道自己身处鸿沟的这一边,他无法逾越到更先进也更安全的另一边,自此,死亡的背景和条件都已经安排就绪。

作为情人和抒情诗人的马雅可夫斯基

在未来主义力求创新的美学中,在其后共产未来主义、列夫和莱夫的花样百出的美学规条中,抒情都是一个可疑的带有贬义的字眼。至少在马雅可夫斯基生命中的最后十年,他的创作主要献给了他念兹在兹的“社会订货”——一种基于外在的无产阶级需要的诗歌创作。马雅可夫斯基倾尽全力写作的最后四首长诗都属此列,包括1923年的《给挖出了第一批矿石的库尔斯克工人》,1924年的《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列宁》,1926、1927年之交创作的《好》,1929、1930年之交创作的《放开喉咙歌唱》。因此,他在1930年4月9日(自杀前五天)在普列汉诺夫国民经济学院的演讲中这样说道:“所有存在过的和现在仍健在的诗人都写了并还在写所有人都喜欢的东西,因为他们写的是温柔的抒情诗。我一生都致力于写那种谁也不曾喜欢、也不会喜欢的东西。”

“社会订货”的确拓宽了通常诗人关注的主题范围,给诗歌带来新的主题和内容,但是它的问题在于一旦失去了这订货的特殊的时代背景,这些诗作就会显得黯然失色。事实上,上述四首长诗如今不再受到读者的喜爱,也少有人阅读,而马雅可夫斯基在其诗歌生涯早中期创作的那些以爱情为主题的抒情长诗——《穿裤子的云》、《脊柱横笛》、《我爱》、《关于这个》——则显示了顽强的生命力,很大程度上是马雅可夫斯基杰出诗人地位的主要保证。讲到这四部抒情长诗,就不得不提到马雅可夫斯基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莉莉·布里克,因为这四部长诗无一例外都是题献给莉莉的,尽管写作《穿裤子的云》的时候马雅可夫斯基还不认识她。马雅可夫斯基是经由莉莉的妹妹埃尔莎认识莉莉的,那是1914年,夏天的时候马雅可夫斯基和埃尔莎在约会,自然也就认识了莉莉和奥西普夫妇,第一次见面莉莉对马雅可夫斯基印象并不好,觉得他自吹自擂。可是1915年7月底的一天,当埃尔莎第二次把马雅可夫斯基领到莉莉、奥西普家中,“他沉默寡言并热切地盯着我看,”莉莉后来在回忆录中写道。随后马雅可夫斯基朗诵了当时还叫《十三个使徒》的《穿裤子的云》,莉莉、奥西普夫妇深受震动,奥西普马上宣称,即使马雅可夫斯基再也不写一行诗,也都将是个伟大诗人。马雅可夫斯基随即在诗稿上写了一行献词:“给莉莉娅·尤里耶夫娜·布里克”。而震动是双向的,没过几天,马雅可夫斯基就对自己的朋友楚科夫斯基说,自己的新生活已经开始,因为他遇见了将会爱一辈子的女人——而且是“唯一的一个”。“他说得那么庄重,让我一下子就信了,”楚科夫斯基回忆道,“虽然他只有二十三岁,虽然乍看他是个善变、轻浮的人。”

莉莉·布里克

莉莉·布里克

马雅可夫斯基高大、英俊、才华横溢,一直很受女性的青睐,1925年他去美国访问时,殷勤接待他的一个俄裔美国商人胡尔金甚至不愿把埃莉·琼斯介绍给马雅可夫斯基,理由是他诚然是一个“很有劲的人”,但却有着“女人心征服者”的名声。事实的确如此,后来埃莉·琼斯还是遇见了马雅可夫斯基,立即堕入爱河,次年为他生下一个女儿,三年后他们在法国尼斯重逢过,马雅可夫斯基也在那里见到了自己的女儿。

但马雅可夫斯基在爱情生活中并不是唐璜,对待女人他做不到像对待词语那样——就像他在《怎样作诗?》一文中所写的——精心的挑选、比较、推敲,然后选定那个最正确的词语。同时代的很多人都指出过,马雅可夫斯基保持着纯洁的道德感,他不能忍受关于女人的淫秽笑话和类似谈话。马雅可夫斯基对待女人是殷勤、善意、温柔的,他很容易就害羞,有时由于害羞而不自在,这和他的大块头和洪亮的嗓音奇怪的结合在一起。1928年他在巴黎爱上的俄裔美女塔季亚娜,曾经在给母亲的信中这样描写马雅可夫斯基:“如果我什么时候对我的追求者表示好感,那么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他的才华,但还有一大部分原因是由于对我不知疲倦的和确实令人感动的态度。在追去和关心(甚至是溺爱)的意义上说,他是令人惊叹的。”诚如最了解马雅可夫斯基的莉莉有一次说的那样:“马雅可夫斯基身上的爱情、嫉妒、友谊都极端强烈。”这种强烈的情感本身令到马雅可夫斯基不可能“从容老练”地对待女人,从而使自己处于情感天平有利的一方。如果说他和生命中后几年处过的那几个女友——埃莉·琼斯、塔季亚娜、波隆斯卡娅——关系还比较平衡的话,在《生命是赌注》一书中收有这三个女人的情书片段,无一例外都对马雅可夫斯基怀有深情,马雅可夫斯基和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莉莉的关系则使他备尝爱情的苦涩。

首先这是一种奇特的三人关系,许多年马雅可夫斯基是和莉莉、奥西普夫妇住在一起,形成一个奇怪的三人家庭。在革命年代这样的离经叛道其实并不是罕见,正如《穿裤子的云》序言中说的那样,要“打倒你们的爱情”,传统的小家庭和通常爱情排他性的卿卿我我,都是革命者所鄙视的。对于他们三人关系,莉莉的描述也许是最可靠的:“假如没有奥夏(奥西普昵称),我就不会这么深爱沃洛佳,我不能不爱沃洛佳,既然奥夏这么爱他。奥夏说,对他而言马雅可夫斯基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盛事。沃洛佳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奥西普的思维方式,我不曾听说过有比他俩更忠诚更相爱的朋友和同志。”的确,是马雅可夫斯基使莉莉夫妇爱上了文学,彻底改变了他们的生活道路,奥西普后来成为列夫首席理论家,而他的第一篇文章就是有关马雅可夫斯基诗歌的评论。

他们三个人住在一起,相亲相爱,也都享受着各自的自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情人,奥西普有热尼娅,马雅可夫斯基和莉莉则拥有更多的情人。但是马雅可夫斯基骨子里的道德感,使他不能像莉莉那样轻松享受这种独特的爱的自由,他慢慢知道了莉莉的许多风流韵事,并为此尽力保持沉默或者以开玩笑应对,但是强烈的嫉妒一直左右着他的心情。在献给莉莉的众多诗篇中很容易找到这样的段落,这是长诗《脊柱横笛》里的一节:

如果你同别人在烈马奔驰的灯火中
点燃斯特列尔卡或者索柯里尼基,
这是沃,月亮一样爬到老高的地方,
光溜溜一丝不挂,期待着,阴郁孤寂。

这是《关于这个》里的一段:
比所有的字还要可怕——
这个字来自
人还是公人用牙齿争夺母人时的远古,——

从电线里
爬出了
野人时代的怪物——
那啮人心肺的嫉妒。

而在散文作品中,在1923年初写给莉莉的信中,马雅可夫斯基爱的痛苦有最直观的体现,当时马雅可夫斯基和莉莉由于不断争吵,约定两个月不见面,长诗《关于这个》就写于这个时期,当然也包括写于1923年2月5日的那封著名的信:

又是讲我的爱,讲我声名狼藉的所作所为。爱是否在将我全部耗尽?我的一切确实正在耗尽,可并非因为爱。爱是生命,是主要的东西。因为有爱,诗句得以挥洒,事业得以发展。爱是万物之心,如果它停止跳动,一切都将枯萎,都将变得多余而无用。可如果此心仍在跳动,它定会在万物中显现出来。

他们三人奇特的家庭形式在当时和后世都引来很多议论,《生命是赌注》对他们三人关系持一种相对中立客观的态度,而《最后一颗子弹》则对莉莉夫妇多有微词,认为他们是在以超然的道德掩盖三人关系中庸俗的一面,“深厚的情谊——一直以要求物质支持——有时是钱,有时是不断的礼物,甚至是一辆小汽车为特征。这一点不禁撕开了他浪漫的面纱,将‘家庭’成员间的关系庸俗化。”的确,到后来,这个“家庭”的开销都是马雅可夫斯基在支付,1929年的巴黎之行,为满足莉莉的要求,马雅可夫斯基也想尽办法带回来一辆雷诺什卡小汽车,价格是两万法郎。这些无疑增加了马雅可夫斯基的负担,但是这一切都是马雅可夫斯基自愿去做的,是他真诚的爱的另一种证明,旁人也就无缘置喙了。

在马雅可夫斯基生命最后两年有两段感情,对他也有重要影响,尽管与此同时三人家庭的形式一直维系着。1928年10月马雅可夫斯基到了巴黎,随机去了尼斯,是为了和他在1925年结识的女友埃莉·琼斯会面,此行埃莉也带来了他们三岁的女儿。马雅可夫斯基在尼斯待了两天,然后回到巴黎,回巴黎当天他认识了高个子的俄罗斯美女塔季亚娜,他们一见钟情,开始天天约会,这一次马雅可夫斯基显然很上心,他迅速想到要把塔季亚娜带回莫斯科,并和她结婚。这也反映出那个三人家庭离心力的增强,马雅可夫斯基和莉莉从1925年之后就不再有身体关系了。

马雅可夫斯基对塔季亚娜之爱的另一个证明是,他给塔季亚娜写了两首出色的爱情诗——《给塔季亚娜·雅科夫列娜的信》和《从巴黎寄给科斯特罗夫同志的有关爱情本质的信》,前者是马雅可夫斯基第一次“在诗里背叛”莉莉,这是1915年以来第一首不以莉莉为抒情对象的情诗——也是他最优秀的情诗之一。同时这首诗也是对列夫所强调的社会性诗篇(社会订货)的背叛,奥西普等列夫同人早就走入另一个极端,对传统样式的源自于个人情感的绘画和诗歌统统嗤之以鼻。早几年他们就已经批评过马雅可夫斯基的爱情长诗《关于这个》过时了,跟不上时代了,现在怎么还写个人情感的诗篇,而是应该紧跟热火朝天的社会主义建设,书写无产阶级需要的有力的诗篇,但是马雅可夫斯基不是理论家而是天生的诗人,尽管他在理性认同列夫的信条,也写作了大量社会订货的诗篇,但是他骨子里的诗人气质使他难以抵御个人情愫悸动带来的灵感,在这里两个马雅可夫斯基再次打起架来,而其中撕裂的痛苦则产生了诗的盛宴。对于列夫和自己一再鼓吹的基于社会订货的诗歌,其实马雅可夫斯基自己也有反思,同样在《怎样作诗?》一文中,他的思考是极有深度的:“叫今天战斗的当事人来写现代,会常常是不完满的,甚至是不正确的,至少是片面的。显然,这样的工作——是两种工作的总和与成果;现代人的记录和将来的艺术家的概括工作。这就是革命作家悲剧所在——可以拿出极好的记录来,和无望地伪造没有任何距离的概括。”这段话清楚表明他对社会订货的诗实际上持一种相当悲观的态度,而这也是他不断从社会性题材的诗歌返回个人的爱情的诗篇的原因。塔季亚娜显然也很爱马雅可夫斯基,在给母亲的信中(给马雅可夫斯基的信在他自杀后给莉莉销毁了)可以看到她对马雅可夫斯基的真挚情感,尽管她因为马雅可夫斯基很怀念俄罗斯,但对于回到俄罗斯的前景感到不安。他们的情感在彼此无望的等待中慢慢耗尽。

1929年5月马雅可夫斯基在莫斯科跑马场邂逅他最后的情人——美丽的女演员波隆斯卡娅,她酷似塔季亚娜,只是个头矮一点。马雅可夫斯基的爱情一如既往地火热,波隆斯卡娅也很爱他。但是这段感情依然有两个不利因素,一是波隆斯卡娅虽然年轻,但已经嫁给了男演员扬申;二是马雅可夫斯基所处的文化政治环境越来越恶劣,前几年开始的对他的攻击越来越放肆,他的讽刺性戏剧杰作《臭虫》和《澡堂》遭到批评,甚至他倾尽心血写的长诗《列宁》和纪念十月革命十周年的长诗《好》也受到以拉普为代表的左翼激进派的肆意攻击。他精心策划的“创作二十周年”展览,文学界和政界(他也给苏维埃高官莫洛托夫、伏罗希洛夫、卡冈诺维奇发了邀请函,但他们都没来)都漠然置之。

这样的背景赋予这段感情过分沉重的底色,波隆斯卡娅后来在回忆录中说:“我觉得对他来说,我自己以及我们的关系就像是他想抓住的一根稻草。”是的,这也可能是压垮骆驼背的最后一根稻草。最后的岁月,他们在一起度过了工作之余的几乎所有时间,而且为了顾及体面,往往是和波隆斯卡娅的丈夫在一起。到1930年4月,马雅可夫斯基的精神状态已经非常低落消沉,许多人都注意到他无精打采、愁眉不展的样子,甚至在打喜欢的扑克赌博时也显得心不在焉,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在最后的日子里,波隆斯卡娅以巨大的柔情希望可以令马雅可夫斯基振作起来,但一艘在惊涛骇浪中穿行太久的船已经太过疲惫。1930年4月14日当波隆斯卡娅走出房间的时候,马雅可夫斯基朝自己的胸口发出了最后一颗子弹。在他两天前用铅笔写的遗书中有这么两句:“爱的小周/在生活的暗礁上撞碎。”在遗书中,马雅可夫斯基没有提到“社会订货”,只有“爱的小舟”,那是他作为抒情诗人的本质,如果说社会订货来自于他理性思考的结果的话,爱情则是他的本能。同样在遗书中,马雅可夫斯基将莉莉、波隆斯卡娅和他的妈妈、两个姐姐并列为“我的家庭”。

马雅可夫斯基是苏维埃政治文化活动的中心人物之一,他的自杀自然引起巨大反响,4月17日马雅可夫斯基出殡,跟在灵柩后的人有六万人。而一直对他口诛笔伐的文学圈和媒体也在斯大林的干预下,转而为他唱起颂歌。和许多杰出诗人一样,在去世后,马雅可夫斯基的作品也经历了文学声誉角力场中的沉浮,如今他已然摆脱那个急躁的时代粗俗的印记,进入到经典作家的队列之中,讽刺的是他曾经那么激烈地反对过那些作家,当然那很可能也是初登文坛的年轻作家惯用的策略罢了,其实马雅可夫斯基对于自己未来的命运早有预见,1919年4月在莫斯科诗人咖啡馆的一次聚会中,卢那察尔斯基批评未来派不用自我吹嘘,马雅可夫斯基马上反驳说:“很快人们会给他树起纪念碑,就在诗人咖啡馆所在的地方。后来马雅可夫斯基雕像果然树立在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广场上,距离纳斯塔辛巷子(当年诗人咖啡馆所在地)只有几百米。许多人撰写文章纪念他,帕斯捷尔纳克在《安全保护证》中刻画的马雅可夫斯基的形象给我留下最深的印象:

作为“革命者”的马雅可夫斯基

他坐在椅子上像骑在摩托车的鞍座上,身体前倾,把香肠切成片并迅速吞食;玩纸牌,眼睛转来转去,头却不动;沿库兹涅斯基大街庄重地漫步;用鼻音大声吟诵自己和别人一些经过深思熟虑的作品片段,好像吟诵礼拜祷词的片段似的,皱眉,思有所得,驱车兜风,当众诵读。在这一切的背景里,就像是个向前猛冲的溜冰者身后留下的轨迹,那里总会隐隐现出某个特殊的专属于他的日子,在这个先于所有以往时日的日子里,他完成了使他显得如此轩昂自得的惊人起飞。

而在所有关于马雅可夫斯基自杀的议论中,茨维塔耶娃的话最获我心,因为她道出了在这双面马雅可夫斯基之间殊死的搏杀:“整整十二年来,作为一个人的马雅可夫斯基在不断地杀害自己内心中作为一个诗人的马雅可夫斯基,而到了第十三年,诗人站了起来,杀掉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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