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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文学

【少数民族诗展】║撒玛尔罕:少年看见了上帝的笑容

2018-08-24 09:05 来源:中国南方艺术 作者:撒玛尔罕 阅读

撒玛尔罕

撒玛尔罕,真名韩文德,男,撒拉族,1968年2月出生,青海省循化撒拉族自治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青海省作协主席团委员。

至今已在《民族文学》、《中国作家》、《诗刊》、《诗选刊》等国内外报刊发表诗作1000余首,现已出版诗集《时间两侧的颂辞》《清水微澜》《孤独与花园》《撒玛尔罕长诗选》共6部,主编中国作协重点工程图书《新时期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作品选集.撒拉族卷》。获青海省政府第六届文艺创作奖,《青海湖》文学奖,青海省首届青年文学奖、2013年度澳洲(悉尼)国际汉语诗歌奖等奖项几十种。现生活在青海高原。

 

◎幻影


一些梦说出来就是影子
一些影子拉长就是时光
一些时光破碎后就是浪花
一些浪花绽放成了火焰
一些火焰燃烧到深渊
一些深渊走到尽头依然黑暗
一些黑暗处处是美蛇的微笑
一些微笑看上去就是诱惑
一些诱惑掀起的是涟漪
一些涟漪间荡漾着青春
一些青春升起了就是风帆
一些风帆展开就是翅膀
一些翅膀轻轻擦过湛蓝的天际
一些天际其实就是一片湖泊
一些湖泊倾诉的就是语言
一些语言说出来就是花朵
一些花朵映红一代女子的脸
一些脸一红就醉了帐篷
一些帐篷满满都是情歌
一些情歌唱久了就是闪电
一些闪电划伤了一颗心
一些心向着西方跳动
一些跳动只为整个世界和生命

 

◎贪婪与欲望


梦中,光彩照人的裸体夏娃
悠闲地坐在天堂门口
吃一只苹果
蛇,在暗光下微笑
红苹果。紫苹果。蓝苹果
夏娃优雅地置入天堂之外
从此,山川大地
疯狂地生长欲望和贪婪
而我在血的废墟中
也看见了蛇的笑容
却没看见裸体夏娃的美貌

 

◎思索


置入风中听风的赞美
沉入水中听水的流动

隐入树叶看纹理走向
凝视石头让石头开花

云在云上千姿百态
花在花中争艳斗奇

自己在自己的影子里憔悴
时间在时间的阴影里消失

最终的号角吹破宇宙
最终的光明耀亮天堂

 

◎我最终被画在大地


终有一天
死亡的蓝光闪耀屋宇
血溅在血上映红天际
祷辞重叠的声音涌动成海洋
白鸽齐翔

我将看见自己
身体轻盈如蝶
看见时间喘息
世界怀揣着泪水
准备一次庄严的葬礼

终有那一刻:无形之手
用土,把我画在大地上

 

◎天堂


风吹动着风
花盛开着花
水流淌着水
珍珠般的童子穿梭走廊
蜜汁般的酒河日夜流淌
月亮般的少女轻歌嫚舞
云在云上飘动
山在山中跪伏
这就是天堂

 

◎少年看见了上帝的笑容


一个人的孤独不是云的孤独
它在瓦蓝瓦蓝的天空
随意飘荡
随意拂动目光最脆弱的部分

一个人的苍茫不是岁月的苍茫
它在身体的左右前后
随意刻画
随意伤害心灵最阴影的部分

我是说,目光最深处的孤独
只有自己才能看清
我是说,心灵最隐秘的苍茫
只有自己才能感受

我是说,我们谈论
孤独和苍茫的时候
少年看见了上帝的笑容

 

◎三楼门口的身影


老街拐弯处的那棵柳树下
我曾伫立。缄默。避雨
有过情仇和角逐
午夜时分醉酒的光棍边唱边舞
记忆深处,秋雨浙沥
压低帽沿的男子临墙走过
一声口哨映红三方天际
五种叹息远送落日回家
拐弯向北:三楼门口
微笑。致意。挥手的
影子始终灼痛骨髓深处的骨髓
令我毫无缘由地
泪如涌泉

 

◎更远的远方


比目光看得更远的
比脚步走得更远的
比耳朵听得更远的
比心灵感应更远的
到底是什么?
更远的远方
目光展开翅膀
双脚舞在浪尖
耳朵聆听世界的心博
心灵被天空的蓝色灼伤
更远的远方
到底是什么?

 

◎谁梦谁?


谁是谁的梦?
谁是谁最初和最终的梦?
谁的梦在梦中?
谁的梦在最初和最终的梦中?
梦中谁梦了谁?
梦中谁梦了最初和最终的梦?
谁?是梦谁?

 

◎伤痕


总是在午夜时分
清点自己的伤痕
刻在心肌上的
黑色或者紫色的伤痕
似乎与角逐和仇恨无关
只有失去亲人的孩子
才能感觉灼痛的目光
这些年掉在眼泪里的伤痕
混浊不堪
仿佛还在肆意地流淌
始终涌动在岁月的阴处
一种潮湿和寒冷随时袭来
画在记忆里的伤痕
残缺而又美丽
始终翻滚着语言的风暴
撕裂心屝,吞噬骨血
巨灵般沉重的黑色浸漫身躯
雕在骨头上的伤痕
悬在思想里伤痕
滴入血液里的伤痕
与善良和美一同绽放的伤痕
与邪恶与丑一同泛滥的伤痕
数数自己的伤痕
多少是血?多少是泪?
多少是美丽的花朵?

 

◎老家就在那儿


无论你在天涯海角
还是走到哪里
老家就在河边
涌动破碎的浪涛
无论你沉默孤寂
还是坐在哪里
老家就在核桃树下
聆听久远的古歌
无论你耕耘劳作
还是苦在哪里
老家就在麦地里
追逐少年的梦想
无论你在哪里
老家始终是自己的影子
不远也不近
不淡也不浓

 

◎谁曾路过我的心


谁曾路过我的心?
睁开眼睛就看见你的脸庞
微笑皱褶了花瓣
凝视比太阳温暖
谁曾路过我的心?
一双透视心灵的目光
一次指点,淋漓尽致的愤怒
数落星辰的午夜童话
刻入一生的金碑
谁曾路过我的心
孟达峡记忆的碎片中
依然袅娜黑暗日子里的篝火
留下忧伤的冷灰烬
任凭风吹雨打
谁曾路过我的心?
语言花朵般绽放
身影雪山般伫耸
谁曾把血融入我的血管
令我在生活中无尽地重复
你骨骼中的骨骼
血性中的血性
火焰中最锋利的蓝焰

 

◎静下心时


静下心时晴空万里
云彩飘得很轻
水依然清澈,沁入心脾
一匹白马在风中低头吃草
一首歌从嘴角滑落
静下心时旷野无雪
黑鹰不再寻觅猎物
只是巡视自己的领地
远方姑娘的歌声随风传来
帐篷里的酒已饮尽
静下心时
狼对着月亮长嗥
白羊闭起了右眼
黑牛睁开了左眼
世界倚山而眠

 

◎诗歌


童年时,我就想把诗歌
变成一幅图画
祖父祖母在最中间
让所有的人围桌而坐
聆听世界的风和风中的宣礼声
青年时,我就想把诗歌
刻入积石山壁
把最美最好的刻在高处
让后来者隔岸朗诵
沐浴语言的雨和雨中的跪拜者
今天,我还想把诗歌
藏入心灵的深渊
编织天象的密码
让寻觅的足迹遍布天涯
流淌彼岸的泪和泪中的祈祷词

 

◎蓝


高原天际的蓝
唯有虔诚才能承受的蓝
祈祷词才能唤醒的蓝
鸽群才能衬托的蓝
在雪山上奔腾了江河
在骨血里塑造了性格
天际线上的蓝
瞬间就能震撼人心的蓝
透明的蓝,眼睛的蓝
牵鹰翱翔的蓝
赶羊回家的蓝
背水唱歌的蓝
在高原
蓝就是天空。就是心

 

◎碎片


其实,世界就是一件碎片
风的碎片在摇曳的树叶间
雨的碎片在迅猛的洪水里
声音的碎片在隔河相望的眼睛里
精神的碎片就是梦
阳光的碎片是阴影
孤独的碎片是悠扬的笛声
欢乐的碎片是泪水
先祖血液里的碎片
是血脉,是血象的密码
不断破碎之后
拼接着千年的骨血和梦

 

◎感怀


一分钟
一分钟走向一条路
又一条路延伸在望
一川平地
又一川平地飞起一群鹰鹫
一座山
又一座山连绵不断
一眼望不到尽头
直到,我的白骏马
涉过一条湍急的河流
那是怎样的河流?

 

◎真正的王


夕阳下。一个人
对着自己的影子说了很多话
影子消失
孤独却越来越重
似乎天空填满了石头和铁

晨光中。一只鹰
把自己的翅膀梳理了很多遍
丰羽脱落
山巅却越来越高
仿佛大地堆满了骨头和血

月夜里。一匹狼
把自己的领地巡视了很多次
步履蹒跚
草丛却越来越深
仿佛草原布满了无数陷阱

我在心灵的壁渊
与无尽的贪婪和欲望
生死相搏
谁才是真正的王者?

 

◎撒拉尔的词


其实,什么都不用说
只要你用盖头一角
捂紧嘴角的羞涩
你的高贵就扑面而来
只要你站在木筏子上
挥动有力的双臂
浪尖的舞姿就开始跃动
只要把手举过双肩
跪拜与叩首之间
你的虔诚就弥漫世界
只要你谈起河流和骆驼
历史就停顿了下来
岁月就飘洒着风雨

什么都不用说
都在你的眼睛和血管里
在骨髓里

 

◎独语


对着太阳说:用你光明的手
细细地翻遍我身体的所有鳞片
包括血管和骨头
把泛滥的黑色置入黑色的深渊
把滋长的红色置入红色的源头
对着月亮说:用你纯洁的手
净净地濯洗我心灵的所有污点
包括语言和目光
把阴暗投入时光的炉灶彻底焚烧
把明亮捧在岁月的手心尽心呵护
对着自己说:用你的血
浇灌大地的花朵
用你的血燃烧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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