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南方来信 南方美术 南方文学 南方人物 南方评论 南方图库

南方文学

专访诗人阿多尼斯: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

2017-10-25 08:46 来源:新京报书评周刊 作者:徐振宇 阅读

阿多尼斯

阿多尼斯(أدونيس‎),1930年生,叙利亚诗人、思想家、文学理论家、翻译家、画家。中文作品出版。“在意义天际的对话——阿多尼斯和他的朋友们”活动现场,阿多尼斯为读者签名

阿多尼斯或许是在西方获得最多奖项的东方人。他曾被萨义德称为“当今最大胆、最引人瞩目的阿拉伯诗人”,多年来受到法国诗人博纳富瓦坚定地推崇。在很多评论家眼里,对于阿拉伯诗歌,阿多尼斯造成的冲击力如同T.S.艾略特对英文诗歌,他们都重新定义和接续了一个伟大的诗歌传统。

自2005年起,阿多尼斯的名字就和诺贝尔文学奖联系在一起,历年均是获奖的大热门。去年甚至为此闹过乌龙。诺奖公布前十分钟,中国几家知名媒体抢发了阿多尼斯获奖的新闻。当他听说这件事,他用开玩笑的口吻说,“我知道,我在中国已经拿了许多奖。”

这位瘦削、个子不高的诗人,还是阿拉伯文化、西方政权的尖锐批判者。而他走向世界的起点,是从一棵树下的白日梦开始。

到了老年,我过上了童年的生活

阿多尼斯比了一个向前挥拳的动作。话题是他的困境,我原本想询问他曾经遭遇的茫然,好奇他如何一步一步在文学的战场上取得胜利(或许这个判断仍然过早),但他把话题转向了自己的敌人,“我的一生都很坎坷,很久以来都是一场对抗”。

很大程度上,这个87岁男人的过往由反抗和流亡堆积而成。父亲是一位虔诚的宗教徒,但他小时候就反感家里的宗教氛围,原因之一是“宗教提前规定了什么能写,什么不能写”;迁居贝鲁特后,他创办杂志《诗歌》,因故停刊,他又继续创办《立场》;黎巴嫩战乱,他只好逃亡到巴黎。但他的对抗并未停止,只是更庞大也更抽象——他试图重新定义和接续一个伟大的阿拉伯诗歌传统。

他通过反抗和写作塑造了他的声名,但如果面对他本人,他表现出的宽容同样令人印象深刻。这几天,他从巴黎飞往上海领奖,又从上海来到北京。上周六讲座结束后,读者很快围住了他,形成一个很大的圆,我站在角落,已经完全看不到阿多尼斯。签名、合照,一直持续到晚上将近12点。要离开时,他的眼神已经有些疲惫,仍满足了所有人的要求。

我们约在北京的一处院子见面。我到时,阿多尼斯和朋友们正在用餐。他熟练地使用筷子,酒量也很惊人,似乎还很喜欢喝白酒:很多时候,不用别人劝酒,自己就一饮而尽。

他的朋友薛庆国说,阿多尼斯父亲宽容的性格,影响了他如何对待他者。“他很少落泪,即便是1952年父亲去世,但多年后,他想起父亲不只是他的父亲,还是他的朋友,才孩子式地大哭。”或许也是因为年老,阿多尼斯不用再像年轻时永远克制自己,不停寻求生活的突破点。那时候的生活,容不下半点软弱。

父亲也影响了阿多尼斯与两个女儿的相处方式,“她们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阿多尼斯说,“即使最终会来反对我。”

我们刚刚聊起他的孙子,他不熟练地滑开屏幕,想跟我分享一些照片。面对手机,他的神情有些犹疑,比起叙利亚政府,手机这个产物似乎带给他更大的挑战。有次屏幕停在日历的页面,他点了几次,画面都没有切换出来,最后只好望向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帮忙打开相册后,看到其中一张:一个一头卷发的小男孩趴在阿多尼斯头上,用手搂着他的脖子,两人大笑,像两个孩子。小男孩是妮娜的孩子,阿多尼斯告诉我。(妮娜是阿多尼斯女儿)

我想起他曾说的,“我没经历过童年,但是童心留在了我的身体里。到了老年,我过上了童年的生活。”

这首诗必须在总统面前朗诵

1943年,阿多尼斯的名字还是阿里·艾哈迈德·赛义德·伊斯伯尔。他刚刚13岁,写了一首诗,产生了一个有些荒诞的念头:这首诗必须在总统面前朗诵。

他的出生地在叙利亚的卡萨宾,一个海滨村庄,隔绝、封闭、贫穷,几乎按灭了所有离开的可能性。一家人挤在泥土和石块砌成的土房,从有记忆开始,阿里就在田野里干活,帮助父亲摘果子、种地,仿佛生下来就是青年。仅有的教育也来自父亲,地点在户外的一棵树下,辩论的对象是山间的风和石头。

这种对贫穷的刻骨体会后来被他写到诗里,“什么是贫穷 / 在大地上移动的坟墓。”

唯一值得庆幸的可能是诗歌教育。阿拉伯是一个诗歌的民族,父亲虽然是农民,但爱好诗歌,让阿里除了《古兰经》,还有许多阿拉伯大诗人的作品可读。

“尽管如此,我在内心深处感到,自己也在学习流亡。”多年后,阿多尼斯回忆起童年阅读诗歌时的经历说。

作为一个孩子,他已经意识到,出生地不是一处定所,而是一个等待。上学是他离开卡萨宾的仅有的可能性,但村子里没有学校,即使有,家里也无法负担。直到有一天,阿里在树下睡去,在这场梦中,他制定了逃离卡萨宾的计划。

第二年,像梦境中一样:总统来了。

这大概是阿多尼斯生命中的决定性时刻。那是1944年,叙利亚经历了漫长的混乱,终于宣布独立。舒克里·库阿特利当选第一任总统,希望考察叙利亚各个地区,了解这个百废待兴的共和国。于是,作为其中一站,他来到塔尔图斯城。

那天下着大雨,14岁的阿里光着脚一路冲到位于塔尔图斯城的会场,却被保安拦下,他表现出惊人的韧性,当会场换了个地方,阿里仍然前往,并终于如愿以偿,总统允诺资助他念书,一家法国人建立的学校,位于塔尔图斯城内。

两年后,学校彻底关闭,但阿里已经开始学习法语,这个养育他,打开他文明视域的第二个母亲。

我在被囚的祖国身后奔跑

法国学校关闭后,阿里转入新兴的国立学校,并走向自己的第二个名字——阿多尼斯。“我以自我的语言,开始向自己宣战。”阿多尼斯说,“这个名字是对我内心中他者的显现,也可以说,他是作为他者的我。”

后来,他进入大学攻读哲学。毕业后,在叙利亚军队服役。

那是令人紧张的一年。服兵役期间,因为所在的政党,他被牵连入狱。与此同时,叙利亚全国几百名党员被捕,”即便他们与此毫无关系。“阿多尼斯说。中文版阿多尼斯文选,收录了一张1955年他在阿勒颇服兵役时的照片,寸头、委顿,像笼中困兽。

那时候日益逼仄的生活,让他逐渐感到,他参与的政治活动不过是把生命倒入一只无底之杯。在家庭、在学校、在单位、在街道,仿佛有一种隐形的权力,阻碍人成为自己生活的心灵的主人。在这样的世界,道德最终变成庞大的伪善场。

再一次,阿多尼斯准备离开。

0

热点资讯

© CopyRight 2012-2023, zgnfys.com, All Rights Reserved.
蜀ICP备06009411号-2 川公网安备 51041102000034号 常年法律顾问:何霞

本网站是公益性网站,部分内容来自互联网,如媒体、公司、企业或个人对该部分主张知识产权,请来电或致函告之,本网站将采取适当措施,否则,与之有关的知识产权纠纷本网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 移动端
  • App下载
  • 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