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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文学

大解短诗17首

2017-03-31 09:43 来源:中国南方艺术 作者:大解 阅读

大解

  大解简介  

  大解,原名解文阁,男,1957年生,河北青龙县人,现居石家庄。主要作品有长诗《悲歌》、小说《长歌》、寓言集《傻子寓言》等,作品曾获《人民文学》《诗刊》《十月》《星星》年度奖,首届苏曼殊诗歌奖,首届中国屈原诗歌奖金奖,天铎诗歌奖,鲁迅文学奖等多种奖项。

  诗观

  诗歌是我身体里长出来的东西,是我的一个精神器官,与我的生命紧密相连。它扩大了我的身体边界,使我具有了多种向度和无限的外延。因此,我的精神没有边疆。上帝没有做完的事情,留给了我,我是幸运的。我一直在不断挑战和超越自我,试图在不可能的世界中找到语言的可能性。

  原野上有几个人
  
  原野上有几个人    远远看去
  有手指肚那么大    不知在干什么
  望不到边的麦田在冬天一片暗绿
  有几个人    三个人    是绿中的黑
  在其间蠕动
  
  麦田附近没有村庄
  这几个人显得孤立    与人群缺少关联
  北风吹过他们的时候发出了声响
  北风是看不见的风
  它从天空经过时    空气在颤动
  
  而那几个人    肯定是固执的人
  他们不走  不离开    一直在远处
  这是一个事件    在如此空荡的
  冬日的麦田上    他们的存在让人担心
  
  2002.12.18.
   
  衣服
  
  三个胖女人在河边洗衣服
  其中两个把脚浸在水里    另一个站起来
  抖开衣服晾在石头上
  
  水是清水    河是小河
  洗衣服的是些年轻人
  
  几十年前在这里洗衣服的人
  已经老了    那时的水
  如今不知流到了何处
  
  离河边不远    几个孩子向她们跑去
  唉    这些孩子
  几年前还在呆肚子里
  把母亲穿在身上    又厚又温暖
  像穿着一件会走路的衣服
  
  2006.9.13.
  
  河套
  
  河套静下来了    但风并没有走远
  空气正在高处集结    准备更大的行动
  
  河滩上    离群索居的几棵小草
  长在石缝里    躲过了牲口的嘴唇
  
  风把它们按倒在地
  但并不要它们的命
  
  风又要来了    极目之处
  一个行人加快了脚步    后面紧跟着三个人
  
  他们不知道这几棵草    在风来以前
  他们倾斜着身子    仿佛被什么推动或牵引
  
  2007.4.6.
  
  兴隆车站
  
  火车连夜开进燕山
  凌晨三点到达兴隆    这是晚秋时节
  正赶上一股寒流顺着铁轨冲进车站
  把行人与落叶分开
  在树枝和广告牌上留下风声
  
  凌晨三点    星星成倍增加
  而旅客瞬间散尽
  我北望夜空    那有着长明之火的
  燕山主峰隐现在虚无之中
  
  二十年前    我曾登临其上
  那至高的峰巅之上就是天了
  那天空之上    住着失踪已久的人
  
  今宵是二十年后
  火车被流星带走    夜晚陷入寂静
  在空旷的站台上    我竖起衣领等待着
  必有人来接我    必有一群朋友
  突然出现    乐哈哈地抱住我
  
  必有一群阴影    在凉风之后
  消失得无影无踪
  
  1999.10.
  
  北风
  
  夜深人静以后    火车的叫声凸显出来
  从沉闷而不间断的铁轨震动声
  我知道火车整夜不停
  
  一整夜    谁家的孩子在哭闹
  怎么哄也不行    一直在哭
  声音从两座楼房的后面传过来
  若有若无    再远一毫米就听不见了
  我怀疑是梦里的回音
  
  这哭声与火车的轰鸣极不协调
  却有着相同的穿透力 
  我知道这些声音是北风刮过来的
  北风在冬夜总是朝着一个方向
  吹打我的窗子 
  我一夜没睡    看见十颗星星
  贴着我的窗玻璃    向西神秘地移动
  
  2002.11.30.
  
  玻璃
  
  对面楼上    一个女孩在擦玻璃
  居住多年了    我从没发现这座楼里
  竟有如此漂亮的姑娘
  我恍惚记得    有一个小丫头
  每晚坐在台灯前写作业
  有时星星都灭了    她依然在写
  仿佛只有灯光才能养育一个女神
  现在她突然长大    出现在晨光里
  用玻璃掩饰自己的美    用手(而不是布)
  擦去玻璃上的灰尘
  她擦得那么认真    专注
  不留一点瑕疵    她把玻璃擦成了水晶
  她把水晶还原成水
  使我更清晰地看到
  来自于画布的一个少女
  把神话恢复为日常的活动
  整个早晨    我在窗前注视着她
  见她一边擦拭    一边微笑
  最后她拉开了窗子
  让阳光直接照在脸上
  我看见她的脸    闪着光泽
  有着玻璃的成分
  
  2007.10.23.
  
  夜访太行山
  
  星星已经离开山顶    这预示着
  苍穹正在弯曲
  那看不见的手    已经支起了帐篷
  我认识这个夜幕    但对于地上的群峰
  却略感生疏    它们暗自集合
  展示着越来越大的阴影
  
  就是在这样的夜里
  我曾潜入深山    拜访过一位兄长
  他的灯在发烧    而他心里的光
  被星空所吸引
  
  现在我不能说出他的名字
  他的姓氏和血缘    像地下的潜流
  隐藏着秘密
  
  我记得那一夜    泛着荧光的夜幕下
  岩石在下沉    那种隐秘的力量
  诱使我一步步走向深处
  接触到沉默的事物    却因不能说出
  而咬住了嘴唇
  
  2011.3.3.
  
  浮云
  
  火彩飘在天空    从流霞中穿过的云雀
  已经染上一层颜色    晚风也添加了许多晕红
  这时整个西天都在燃烧    神在扑火
  说实话    我没有帮他
  而是远远地看着云阵下面
  肉体的浮云
  
  此时没有钟声    我却分明感到
  时间的轴心在运转    围绕它的
  是万物之命
  
  我说出这些
  是否有些过分?
  
  就在我忏悔的时候    晚风从背后吹来
  我转身看到黄昏正在翻越山脊    向西缓缓迫近
  一边是激情在燃烧    一边是灰烬在下沉
  我夹在中间    不觉几十年过去
  神啊    你能否告诉我什么是人生?
  
  2011.3.18.
  
  春天
  
  阳光太强了    即使站在树下
  也能看见她的耳朵和半边脸    干净而透明
  她有七八个姐妹     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什么
  除了说笑    动作多于表情
  
  这些女孩子    如果不是来自学校
  就是来自于天堂    上帝给予她们的快乐
  被青春所吸收    然后完全释放
  在空气中
  
  这是城中的一个车站
  在等车的短暂时间里    我把树影让给她们
  假装看着别处    以便她们放肆地
  笑成一团    弯腰拍打
  毫不在意远方的薄云    为此稍作停留
  
  2011.4.18.
  
  原野
  
  从太行山滑下的西风     顺着斜坡和山口
  疏散在华北平原上    走出麦田的人
  在傍晚镀上一身金光
  他已摘下草帽    甚至松开了绳子
  让白云自己滑翔
  
  原野太空旷了    我不由地
  张开双臂    看到自己的身影
  越拉越长    像伸出体外的十字架
  倒在地上
  
  传说这是一个路口
  可以通往故乡
  
  此时夕阳西下    一个大于自我的人
  正在融入这个世界    并展开了翅膀
  当我认出他    说出他的身世
  语言褪去了花纹    像波浪起于麦田一角
  遇到泥土后恢复了平静
  
  2013.5.29.
   
  过唐古拉山口
  
  唐古拉山口    天空透蓝
  逐渐抬升的高原使远山变得低矮
  那些积雪的山峰是凉风出逃之地
  
  在火车行驶途中
  那些白色的山脉逐渐从苔原地貌的后面缓缓升起
  其威严和圣洁让人敬畏
  
  就在斜坡延伸的空旷之地
  雪水融化所形成的细流隐藏在草丛下面
  若不是云彩在地上投下暗影    你会忽略
  弯曲流水的微弱反光
  直接被远处连绵的雪峰所吸引
  
  那勾魂的
  雪山后面    深蓝的天空一直在飘动
  我知道此时  即使风已经停下
  经幡依然要展开    抖掉世上的灰尘
  
  2011.6.16.
  
  拉萨河
  
  拉萨河水从上游流下来    经过我身边    流向了下游
  我成了必经的驿站    却不是最终的归宿
  这时来自印度的一片云彩有些疲倦    从它慵懒的倒影里
  我看见河水闪着灵光    仿佛接纳一位身穿白袍的圣人
  
  2011.6.20.
  
  此世
  
  深陷此生以后    远在未来的人啊
  令我羡慕    你们才是真正的隐士
  躲在败局之外    迟迟不肯现身
  在你们到场以前    我有太多的顾虑
  不敢说历史是个废墟
  身体是牢笼    内有红尘之忧    外有万世之空
  我不敢说    人类已经疲惫了
  来过的人都已离去
  生活是个聚会和散场的过程
  凡是我不敢说的都在发生
  凡是我顾虑的都在定型
  这世界是个奇怪的地方
  当你们在未来的某一天登临此世
  会发现人们谨守着孤独的身体
  成群结队走在路上
  像羊群在黄昏中穿过牧场    而神在远处
  拧着他的鞭子    并没有理睬人们的去向
  
  2012.11.1.
  
  那些古老的
  
  有两种暗物质比原罪古老:
  褪到体外的身影    藏在体内的灵魂
  
  还有一些轻物质同样古老:
  呼吸    语言    目光    梦……
  
  再往前追溯    我就会暴露原籍
  现出身上的胎记和指纹
  
  最初我是泥的
  需要什么    上帝就给我什么
  
  那时的太阳在天上    冒着火苗
  后来出现了夜晚    然后有了灯
  
  然后    生死从两端截住我
  时间分割了我的命运
  
  那爱我的    一直在给予
  那宽恕我的    使我成了罪人
  
  如果褪尽身影能够透明
  交出灵魂直到虚心    我愿意
  
  回到起点    睡在神的怀里
  或者一再出发    与世界重逢
  
  2012.11.9.
  
  等待
  
  局外人隐藏在夕阳后面,不与我对视。
  这使我的登顶失去了意义。一个人把自己从人群中拔出,
  置于孤峰,还要面临内心的险境。你啊!
  应该在现场。甚至
  在运转的轴心。
  但你没有出现。我一个人站在山顶,
  等了很久。直到身影在风中飘起来,像一件披风。
  
  2013.6.17.
  
  百年之后
  ——致妻
  
  百年之后    当我们退出生活
  躲在匣子里    并排着    依偎着
  像新婚一样躺在一起
  是多么安宁
  
  百年之后    我们的儿子和女儿
  也都死了    我们的朋友和仇人
  也平息了恩怨
  干净的云彩下面走动着新人
  
  一想到这些    我的心
  就像春风一样温暖    轻松
  一切都有了结果    我们不再担心
  生活中的变故和伤害
  
  聚散都已过去    缘分已定
  百年之后我们就是灰尘
  时间宽恕了我们    让我们安息
  又一再地催促万物    重复我们的命运
  
  2001.11.10.
   
  在河之北
  
  在河之北,并非我一人走在原野上。
  去往远方的人已经弯曲,但仍在前行。
  
  消息说,远方有佳音。
  拆下肋骨者,已经造出新人。
  
  今夕何夕?万物已老,
  主大势者在中央,转动着原始的轴心。
  
  世界归于一。而命运是分散的,
  放眼望去,一个人,又一个人,
  
  走在路上。风吹天地,
  烈日和阴影在飘移。
  
  在河之北,泥巴和原罪都有归宿。
  远方依然存在,我必须前行。
  
  2014.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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