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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文学

宇舒:或许这只是一首伤春的诗(五首)

2016-04-11 09:14 来源:中国南方艺术 作者:宇舒 阅读

  在少数花园,朗诵一首关于蚂蚁的诗
  
  我在黄昏时分,飞临那家咖啡馆
  带着一双飞不起来的铁翅膀
  
  我读到一首关于蚂蚁的诗
  我在心里,为蚂蚁哭了
  
  我无法为蚂蚁立碑
  就像无法,为我生活中的破碎
  
  蚂蚁在边塞,就像我在我的人世
  我们的身边,都有围观和暴力
  
  我们被同样的子弹射中
  喉咙里,有一样喊不出的痛
  
  
  
  你是只会捏泥人
  捏爱的器官的哑巴孩子
  怎样告诉你
  只有我谙熟你的语言
  
  怎样告诉你,已有很多年
  我注视着你孤独的舞步
  你彻骨的爱情,敏感得
  在人群中没有伴侣,和我一样
  
  而我是不能爱你的残疾人
  不用告诉你
  我有太多敏感的触须
  唯独没有一条可以深入你
  
  怎样才能慰籍你
  除了睁着我炽热的双眼
  写着我绝望的诗篇靠近你
  在我空虚的邮箱里,等待你
  
  我小学时喜欢的男孩
  
  小时候的邻居冯妈说
  王航的妈妈死了
  是自杀
  说她得了一种怪病
  要不停输血
  就自杀了
  
  她还说
  李卫和张建吸毒
  毒瘾发作,跳楼死了
  死之前,前胸抓得稀烂
  杨涛的爸爸妈妈离婚了
  因为他妈得了肾病
  他爸爸就跟徒弟搞上了
  
  冯妈感叹说
  自己家还好
  没病没灾
  女儿买断工龄了
  “600块一年,还好。”
  
  穿过这么多
  死和病的消息
  我想起
  三十多年前
  工厂子弟小学的课堂
  老师让用“爱”组词
  我组“爱情”
  王航组“谈恋爱”
  五十多岁的老师很生气
  (标准答案是“爱祖国”、“爱人民”)
  王航却回头,冲着我笑
  之后每天,放学时我磨磨蹭蹭
  等王航叫我去他家做作业
  后来,他在我抽屉里放纸条
  写着: “赵宇舒,我爱你”
  ……那时,我最艳羡他妈妈
  她的喇叭裤、大红色高跟拖鞋、花裙子
  艳羡她在厂里演话剧《救救她》
  甚至艳羡,她和他爸爸吵架时
  勇敢地大喊了一声“离婚!”
  
  现在,她妈妈自杀了
  因为得了一种怪病,要不停地输血
  
  或许这只是一首伤春的诗
  
  我假装,你是我豢养的一头豹子
  在被我遗弃的时候
  才发现自己幼兽般的情欲
  “我厌倦了和终点的拉锯!”
  你赶来,就为告诉我这个?
  你突然变得十分温顺
  皱纹有些像落日
  巨大,哀伤
  
  害怕某些事物,永远地静下来
  ——是害怕
  不再有幻觉的树,死于华年?
  关于生,关于流水
  我们都曾有过这样的恐惧
  有时,恐惧也关涉暴政
  和奴役。一切都像那个
  在春天的窗户下
  偏执地,撕花瓣的
  盲女。很多天了,她一直
  保持这个可怕的姿势。天哪,我是
  该向往,还是害怕
  我也曾被这样的盲目主宰
  
  “该折返了”,黄昏的时候
  你这样说,手里握着
  一本日历。它不是
  瞎子的日历,也不是
  哑巴的日历。它是一本正常人的日历
  生活是它全部的诉求。在阅读它
  的几十年里,你的头发逐渐白得
  像阔叶林中那只银背猿。那只
  倦于翻上翻下,只整日整日
  缅怀青春的老猴子
  
  苍老的银背猿是猴中大叔
  而这些天,我真的遗忘了爱情。
  我走走停停,听疯姑娘告诉我
  人和镇的哪一只耗子
  在昨夜死于暴雨,哪两只
  小鲫鱼,在鱼缸里
  形影不离,不只是为了
  生的安全感,更是为了相知,这人世间
  奢侈的情谊!绕着花根
  游啊游,只在濒临窒息时
  它和它,才把嘴伸出水面,呼吸一口
  
  这难道就是,那并不存在的自由?
  
  那像谶语的一句
  
  一个系友,一个中年妇女
  说读我朋友圈的诗读哭了。
  我问她哪一句
  “你敏感的爱情,在人群中没有伴侣。”
  “你的诗就是写给我的!”
  “我的人生就是一首写不出来的诗。”
  “我甚至都不是在感叹感情经历,我是在感叹人生不易。”
  
  那应该是92年
  记忆中,这女孩儿眼睛很黑,很大
  (那时我们都是女孩儿)
  她披散着长发,背着吉他
  轻轻地说,她要唱一首歌
  ——“别哭,我最爱的人”
  (这是残疾歌手郑智化的歌)
  当时我觉得这女孩好有气质
  还暗自模仿那语气
  据说,这女孩从初中就开始早恋
  她爸爸一直给她转学
  怎样转学,都无法阻止她的早恋
  
  现在,我又翻了翻她的朋友圈
  如今,她一人生活在炎热的刚果
  她笃信着她的上师——热腾仁波切
  她的生活中有一条黑狗
  她每天会转发很多条微信
  ——鸡汤、仁波切、养生、心理测试
  算起来,她应该有43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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