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南方来信 南方美术 南方文学 南方人物 南方评论 南方图库

南方文学

郑小琼的《百个中国女工的个人生存史》及其他

2016-04-06 11:03 来源:中国南方艺术 作者:孙守红 阅读

  诗与南飞的候鸟
  ——关于郑小琼的《百个中国女工的个人生存史》及其他

  孙守红

  一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人叫喊“诗歌死了!”但我知道诗歌是不会因这么一句冲动过激的口号,就抹杀了自己的存在。不过,自从有人在诗坛叫嚣“诗歌死了”以来,诗人们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尴尬,写诗的确成为了一件难以启口的事。记得我在大学时,曾经有过这样的一次酒局,谁如果实在喝不了,就罚谁在球场上大喊:我是诗人!我不知道,诗歌遭遇今天这样的尴尬是否属于历史的必然。但这种诗歌与过把瘾就死的娱乐消费社会狭路相逢,的确让我等爱诗之人于琐碎、冷漠、滥情的社会意识硬伤中纠结不已。

  于是,我寄希望于具有先锋性的诗人们,能在这个诗歌阳痿的时代,唱出拨动时代的颤音。正是这个时候,随着个人阅读面积的扩展,我得知了周伦佑先生的“体制外写作”、杨春光先生的“后政治”写作,张嘉谚先生的“诗性正治”写作,以及发星先生的“地域性写作”,无不都在引导着具有先锋精神的诗者们,弹动出无数的时代颤音。而这总多的颤音中,诗人郑小琼所发出的声响,就是其中最具有惊心动魄的效果的为数不多的诗弦之一。

  二

  现今的世界已经可以说是陷入了莫名的恐慌和无名的苦难,救世主早已抽身离去,所以自从上世纪末以来,无论东方还是西方,无不被“世界末日”阴霾的乌云笼罩着,人们陷入了最后的迷乱的狂欢,失去了面对苦难的勇气。所以,我们应当承认,今天的中国诗歌界,虽因网络的发展,衍生出不少各种自命不凡的诗人,他们在互联网或纸媒上都能制造出各种形形色色的被他们称之为“诗”的句子。就他们哪些所谓的句子而言,中国的诗歌的确存在着死亡趋势的。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在这样萎靡的诗歌环境下,还有着郑小琼们这样的诗歌写作者,他们的作品,无论是诗歌、散文还是小说,无不是出于悲悯、叹息,纪念了一段一段真实的历史。

  在未收到发星兄长邮寄的《一个时代的疼痛——一百个中国女工的个人生存史》文本前,我就小琼姐的博客“独自浅唱”中得知要出版第十本诗作《女工记》的消息,正打算到时候找一本来读读,但没想到没多久,就接到发星兄长给我邮寄一本的消息,不由得真是喜出望外。因为在未见到《女工记》文本之前,我就已经阅读了先生张嘉谚为此文本所写的《当代诗歌写作的有效性及其他》一文,先生在行文中,极度称赞了此书的“史实写作”,使我不由得想对《女工记》一睹为快的想法。因为笔者本人也极其关注史实性记录写作。没想到读完先生张家谚不到两月(也就是2012年2月初),我便在贵州隐态诗人我的师友吴若海任之先生处得读此书。当时粗略看完此书后,我的脑海中便飘荡起了血和泪的屠杀场景,久久挥之不去。心里便产生了强烈的想写点东西的冲动,不过因为凡俗事物众多的原因,却搁下了。直到收到发星兄长邮寄来的书,并要求收到书后写一个自己的感想时,心中那股原有的火苗,又开始熊熊地燃烧了起来。

  在我的批评观里,我一直这样认为,诗歌与文字的本身,一直承担着两个使命:一个是对无上大道运行的追寻与探求;一个是对其所创作时代的历史的见证。打工文学从诞生的那一刻到今天,便一直出色地见证了所谓的特色社会下的形形色色的打工仔们形形色色的打工生活。而对今天中国沿海生存的千万打工仔来说,创造了社会经济繁荣的功劳背后,却被简单的流水线和严酷的生理限制无情地摧残着,被资本和权力的阳谋谋杀他们的生命于无形之间。如书中开始的第一首诗《三十七岁的女工》,在经历了十几年的劳累和疼痛后,“只剩下老\落叶一样的老……在秋风中\抖动着”想明白了这一点后,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初我的脑海中便飘荡起了血和泪的屠杀场景。

  三

  虽然,在人类的文学史上,苦难和悲悯一直伴随着诗歌的发展,并最终成为文学写作的一种惯例。但是肯定会有人这样问:在今天这个标榜民主、富强的世界里,郑小琼的《一个时代的疼痛——一百个中国女工的个人生存史》是不是单独的社会层面剪接?

  老实说,如果生活在今天中国的人,只要是还算得上人的话,有这样的想法是很不明智、很不道德的。因为诗人郑小琼这《一个时代的疼痛——一百个中国女工的个人生存史》,绝对算得上是我个人能想得到的最妙的史实性回答。

  作为“史实写作”的代表,郑小琼的诗和文字本身一直宣示出了其见证的力量,如《人行天桥》、《黄梅岭》等,就是她早期对历史见证的文本。在人类文化历史上,一个有良知的艺术家,很难回避同时代的苦难。但在他们直面这苦难的时候,并试图以艺术的方式作出一定的见证时,其内心往往存在着一定的愧疚和不安。因此当我读到《一个时代的疼痛——一百个中国女工的个人生存史》郑小琼自己写的《代前言》时,我非常理解她在写作本书时所担心的“脸谱化”,明白其为什么“努力地想靠近一些,更靠近一些。”因为无论艺术家怎么用他的艺术方式进行真实的见证,其所见证的都是不够深的、浅薄的,因为那些被淹没了的、暗哑了的、没有归途了的史实,才能算的上是真正的史实见证。所以她才会在《代前言》中这样说道:“有时候,站在拥挤的人群中,特别是节假日的公共场所,看见来来往往的人群,我有一种说不得孤独感,这种在人群中的孤独让我变得敏感起来。在人群中,我感觉我正在消失之中,我变成了一群人,在拥挤不堪中被巨大的人群压碎,变成一张面孔,一个影子,一个数字的一部分,甚至被拥挤的人群挤成了一个失踪者,在人群中丧失了自己,隐匿了自己。”

  因此,在读完这个郑小琼的这第十本诗集后,我有了这样的猜测:对于曾经也是南飞的女工一员的诗人郑小琼,在写作本诗集时,她只不过是代替哪些失去了说话权力的女工说话。说话,也只仅仅是为了记忆。我想,诗人郑小琼并不想以此集子来博取什么声誉。这样史实性的诗歌写作,它在呼唤诗人的时代良心时,因为它的再现苦难的力量,却可能让曾经同样是女工的诗人自己不堪其重,让曾经的苦难在写作中再受第二次苦,甚至有可能诗人自己被这苦难压垮的危险。

  四

  在郑小琼的《一个时代的疼痛——一百个中国女工的个人生存史》中,我所看到的是,中国今天经济高速发展的代价是以无数小人物的青春和幸福和代价的。在这里,我感到的缺失的不仅仅是上帝和人性,还有人。说的深刻一点,郑小琼的这本诗集,其呈现的和见证的正是发生在这个号称经济世界第二的国度里,一幕一幕催人泪下的人性的悲剧。流水线现代工厂管理制度,以及那些肉体交易的场所,无不真实地集中地暴露出了这个国家在经济高速增长的强大光鲜外表背后,有着一令人恐惧的张茹毛饮血的贪婪嘴脸。当然,这些残酷的苦难并非今天中国的创新产品和专利产品,它是全人类贪婪的恶性的产物。就此而言,诗人郑小琼的“史实性写作”文本《一个时代的疼痛——一百个中国女工的个人生存史》,揭示出的正是人性的弱点与黑暗造成了人类一个时代的疼痛。

  写到这里,我就不得不说我在读《一个时代的疼痛——一百个中国女工的个人生存史》时,也常常冒出来的一个想法:那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知道有读者看到我这样的想法,也许会嘲骂于我,但我却愿意把我的想法写将出来。因为我不会故作高姿态的“悲悯”。从诗歌的记述中,我们知道没有谁是百分之百无辜的,经济消费的贪婪把每一个人都卷了进去。就连那些常常被人们赞扬的青春,在这个疼痛的时代里,再也没有允诺谁的幸福,南飞的青春少女们,只有痛苦忙乱的内心,常年不变的流水线和卡座。值得庆幸的是,曾经也是南飞候鸟的郑小琼,却以她的这第十本诗集,描述了一个一个的女工生存史实,以及她们用迷茫和麻木来寻求短暂慰藉事实,叩开粉饰已久的太平之门,让我们充分明白了今天人性的野蛮和黑暗,同样存在我们之间。

  诗,天地之心,时代的良心。在笔者看来,因诗歌的这“两心”,便注定了其在今天与中国经济积累,所产生的血泪有着必然的冲突和力量悬殊的对决,必由诗歌来进行揭示。可是在独立精神疲软过久的中国,一旦遇上这样力量悬殊的对决,很多以写诗歌而洋洋自得的人,不是“明智”地选择了暗哑,就是在追求纯粹和至善的阳谋名义下,用他们的讴歌犯下了累累的默杀罪行。多少年来,中国的显态诗人们,在政治的指挥棒下,一直充当着统治者进行种族洗脑的勾当。当然,也许这中间的确存在着一些连接着民族纯洁梦想的纯诗,但我们并不能因此而就原谅它们。因为在人们(尤其是失去了申诉权发言权抗议权的底层人们)集体面临苦难的面前,作为天地之心,时代良心代表的诗人,只知道以漂亮的空话或神学的套话来粉饰太平,视其时代所发生的一切苦难而不见,其必然会失去存在的权利。

  因此,在高喊“诗歌死亡”或无视诗歌存在的今天,诗人郑小琼作为时代选择的需要以诗人的面目出现后,她并没有让她的诗歌失去存在的权利。相反,正因为成为时代的选择的需要,她一直用“对这个世界充满尖锐的敏感”拒绝遗忘和选择性记忆。当然,她的这种选择,在政治需要化仍然为主导的国度,笔者是非常敬佩的。因为在这样的国度里,这样的写作方式,常常会给作者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这样的案例,在笔者的身边就有不少。

  在诗集《代前言》的最后,看见诗人担忧地写到:“我不希望这些沦为麻木的器具者,也不愿意他们成为血腥的暴力者,但是现实却不能找到和解这些的方式,我只能深深担忧着在底层聚集的暴力,或者被压抑的暴力会成为一股怎么样的力量,它会将我们这个国家如何扭曲!”说句实话,自诗人黄翔以来,贵州诗人与政治总有着深刻对抗的血脉关系,所以关于诗歌的功效问题,我与贵州隐态诗人吴若海任之兄就常有讨论,但每次讨论的结果,无不让我再一次增加我对批判的醒悟与清醒的痛苦。

  诗歌,在唯物纵欲的现实社会下,其功效几乎是等于零的。因为她根本不能从实际意义上为我们解决什么问题。比如其根本不能让一颗子弹的绕行,让一辆坦克停止,更不要说能够让我们有尊严地活着而免于经济大潮的“屠杀”和“湮灭”。因此,诗歌便只能是一种姿态,一种诗人面对生活、面对社会正在变化的史实的一种姿态。在这种姿态下,诗人总会在诗歌中寻找到诗以及源于诗的力量的肯定。哪怕就这姿态只是生活在残酷的社会中,个人脆弱的体验或残缺的见证,她都会以诗本身的力量,警醒尚未睡死于铁屋中的人们进行及时的自省、自察,在诗歌中我们所失去的以及我们需要追寻的是什么。

  五

  先生张家谚在其对郑小琼此诗集的评论文章——《当代诗歌写作的有效性及其他》的最后说,“诗性的力量是一个时代的精神标记,是永不屈从于世俗政治的良知的旗帜!”我想先生并不是仅仅对诗人郑小琼说的,他更愿意所有的诗人都能铭记“诗性的力量”,做时代的良心。而我今天读完《一个时代的疼痛——一百个中国女工的个人生存史》后,只想对小琼姐说,也只对你一个人说:

  诗歌遇见南飞的候鸟时,一支充满慈悲的笔/在那个老人画下了一个圈后/高唱“春天的故事”的地方/悲悯地看着人间/那是诗人郑小琼/一个为时代光鲜而承受苦难姐妹们/血和泪的非凡记录者。

  2012/3/6

0

热点资讯

© CopyRight 2012-2023, zgnfys.com, All Rights Reserved.
蜀ICP备06009411号-2 川公网安备 51041102000034号 常年法律顾问:何霞

本网站是公益性网站,部分内容来自互联网,如媒体、公司、企业或个人对该部分主张知识产权,请来电或致函告之,本网站将采取适当措施,否则,与之有关的知识产权纠纷本网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 移动端
  • App下载
  • 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