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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克·吉尔伯特诗选18首

2016-01-19 09:44 来源:中国南方艺术 作者:柳向阳 译 阅读

  杰克·吉尔伯特诗选18首

  柳向阳 译

杰克·吉尔伯特

  杰克·吉尔伯特(Jack Gilbert),1925年生于匹兹堡,早年丧父,家贫,大学毕业后到巴黎,后到意大利,因爱情失败回到美国,在旧金山经历了“垮掉的一代”和嬉皮士运动。1962年处女诗集《危险观察》(Views ofJeopardy)出版,获耶鲁青年诗人奖,1964年获古根海姆奖金,与女诗人琳达·格雷格(Linda Gregg)去希腊,六年后再回旧金山,劳燕分飞。不久后与比日本女孩、雕刻家野上美智子(Michiko Nogami)结婚,在日本任教到1975年,开始断断续续地环游世界。1982年,第二本诗集《独石》(Monolithos)出版,获美国诗歌评论奖,同年美智子病逝。第三本诗集《大火》(The Great Fires: Poems 1982-1992)于1994年出版,获得雷曼文学奖。2005年,他的第四本诗集《拒绝天堂》(Refusing Heaven)出版,获全国图书批评奖。近年住在北汉普顿:在一个朋友家里租了一个房间,过着一种朴素、孤独的生活。吉尔伯特的诗歌主要取材于他的生活经历。以下诗歌译自《拒绝天堂》。

  拥有那拥有的
  
  献给吉安娜
  
  我在心灵的绳子上打结
  便于记忆。它们不是
  往事的图片。也不是关于橄榄树林
  和那气味之间的,黄昏的说明。
  走回来就是到达。
  为此,那儿有三个结
  和一段空白,另两个
  紧挨着。它们并不模仿
  她身体的内部,或是她干净的
  嘴。它们不会描述,但它们
  能够防止把它记错。
  这些结让人回忆。这些结
  是标记那条小径的纹章,让我们回到
  我们拥有且没有完全忘记的事物。
  回到一只丁丁丁响着远去的
  铃铛,和那个日渐黯淡的甜美夏天。
  一切都变得模糊,消逝,只除了
  一丁点儿,但这一丁点儿就是绝大部分,
  即使是损伤了。还有两个结,
  然后就是直直的绳子。
  
  译注:吉安娜·乔尔美蒂(GiannaGelmetti),杰克·吉尔伯特大学毕业后不久在意大利遇到的一个女孩,他生命中的第一场伟大爱情,但由于她家人的反对而破灭。诗人曾为她写过多首诗作,最著名的当数《起舞的但丁》,收于诗集《大火:诗1982-1992》。
  
  超过六十
  
  手头拮据,所以我正坐在
  农舍的凉荫里清洗
  从柜橱后面发现的小豆。
  一边聆听无花果树上的蝉鸣
  与屋顶上鸽子咕咕声混杂在一起。
  我抬起头,当听到一只山羊在远处
  下面山谷里受伤,我发现大海
  与我儿时用水彩画它的时候
  一模一样地蓝。
  又能怎样,我快活地想。又能怎样!
  
  越来越虚弱:午夜到凌晨四点
  
  十一年来我一直为此后悔,
  后悔当时我没有做
  我想做的事情,当我坐在那儿
  那四个小时,看着她死去。我当时多想
  从那些器械中间爬过去
  把她抱住,我知道
  她弥留之际的那一点点意识
  将依稀认出来是我
  正带她去她将去的地方。
  
  曾几何时
  
  我们偶然地年轻过,磕磕绊绊
  撞上快乐,他说。我们
  身体的甜美自然而然,一如太阳
  每天早晨从地中海升起
  一样新鲜。我们是偶然地
  活着。一种没有定型的形体。
  我们是由旋律构成的一种音乐,
  没有合弦,只在白色键上
  演奏。我们以为激动
  就是爱,那种热烈就是一段姻缘。
  我们无意伤害,但只能看到那些女人
  一星半点,在激情和仓促之际。
  我们年轻无知,他说,我们困惑,当
  她们让我们亲吻她们柔嫩的唇。
  有时她们回吻我们,甚至主动地。
  
  另一种完美
  
  这儿一无所有。岩石和焦土。
  一切都被强光摧毁。
  只有石头和一小块一小块
  顽强的大麦和扁豆。没有破裂的东西
  需要修补。没有东西
  被扔掉或丢弃。如果你想要一张桌子,
  你就付钱让人做。如果您发现
  两英尺带刺的铁丝,你就带回家。
  您会需要的。农民们不笑。
  他们去镇上笑,或到节日的时候。
  一种天堂。一切本然。
  大海是水。石头就是石块。
  太阳上升又下落。一种成功
  不落痕迹。
  
  正在发生的,与它周围发生的一切无关
  
  十一年的爱情栩栩如生,
  因为它已结束。此刻希腊历历在目
  因为我住在曼哈顿或新英格兰。
  如果正在发生的,是正在出现的事物周遭
  所进行的一部分,那就不可能
  知道真正发生的是什么。如果爱
  是激情的一部分,是美食
  或地中海别墅的一部分,那就不清楚
  爱是什么。当我和那个日本人
  一起在山中行走,开始
  听到水声,他说,“瀑布声
  是什么样的?”“寂静,”他最后告诉我。
  那种静我没有注意到,直到水倾泻而下的
  声音,使我听了许久的寂静
  变得明显。我问自己:
  女人的声音是什么样的?该用什么词语来称呼
  让我那么长久地在其中追寻的
  那种静的东西?深入欢乐雪崩的内部,
  那东西在黑暗的更深处,还要更深地
  在床上——我们迷失之处。更深,更深地
  下到一个女人的心脏屏住呼吸之处,
  那身体里遥远的某物正在那儿
  变成我们无以名之的某物。
  
  来信
  
  真是见鬼你在那儿干什么?
  (他写道)那个破败的石头山谷里
  只有鸡和驴子,你又不耕种。
  你周围的人都说希腊语。
  唯一的新闻勉强依赖于
  武装部队的网络。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有女人的事怎么办?他问。是啊,
  我自思自忖,女人的事怎么办?
  
  不足为人道也
  
  我躺在床上倾听
  黑暗中它在歌唱短暂爱情
  的甜蜜,和可能存在的种种
  爱之完美。精神珍视
  那被漠视的。因为身体仍然
  没能回忆起美智子的气味,所以
  她的身体在我心里总是那么清晰。
  有一种特别的快乐,当回忆起
  她勺子上的光泽渐渐消融于
  远处她从浴水里起来时微弱的声响。
  
  被遗忘的巴黎旅馆
  
  上帝馈赠万物,又一一收回。
  多么对等的一桩交易。像是
  一时间的青春欢畅。我们被允许
  亲近女人的心,进入
  她们的身体,让我们感觉
  不再孤单。我们被允许
  拥有浪漫的爱情,还有它的慷慨
  和两年的半衰期。当然应该悲叹
  为我们当年在这儿时
  那些曾经的巴黎的小旅馆。往事不再,
  我曾经每天清晨将巴黎圣母院俯视,
  我曾经每夜静听钟声。
  威尼斯已经物是人非。最好的希腊岛屿
  已加速沉没。但正是拥有,
  而非保留,才值得珍爱。
  金斯堡有一天下午来到我屋子里
  说他准备放弃诗歌
  因为诗歌说谎,语言失真。
  我赞同,但问他我们还有什么
  甚至能表达到这个程度。
  我们抬头看星星,而它们
  并不在那儿。我们看到的回忆
  是它们曾经的样子,很久以前。
  这样也已经绰绰有余。
  
  只在弹奏时,音乐才在钢琴中
  
  我们与世界并非一体。我们并不是
  我们身体的复杂性,也不是
  在那棵大枫树里无目的地游荡的夏日空气。
  我们是风在枝叶间穿行时
  制造的一种形状。我们不是火
  更不是木,而是二者结合
  所产生的热。我们当然不是湖
  也不是湖里的鱼,而是被它们
  愉悦的某物。我们是那寂静
  当浩大的地中海正午甚至削弱了
  坍塌的农舍边昆虫的鸣叫。我们变得清晰
  当管弦乐队开始演奏,但还不是
  弦或管的一部分。像歌曲
  并不是歌者,它只在歌唱中存在。
  上帝并不住在教堂的钟里面,
  只在那儿短暂停驻。我们也是转瞬即逝,
  与它一样。一生中轻易的幸福混合着
  痛苦和丧失。总在试图命名和追随
  我们胸中扬帆的进取心。
  现实不是我们所结合的那种感觉。而是
  走上泥泞的小路、穿过酷热
  和高天的东西,以及向远方延伸的大海。
  他继续走,经过修道院到旧别墅,
  他将和她在坐在那儿的露台上,偎依着。
  在宁静中。宁静是那儿的音乐,
  是寂静和无风的区别。
  
  寂静如此完整
  
  寂静如此完整,他能听见
  自己内心的低语。大多
  是女人的名字。已离去的或死去的女人。那些
  我们轻易地爱过的女人。怎么回事,他疑惑,
  我们当时拥有,而今不再拥有,
  我们曾经那样,而今不再那样。
  似乎活着回到当时,是那么自然而然。
  很快就只有浣熊的足迹
  在雪地上沿着河流渐渐消失。
  
  译注:原题为”Winning on theBlack”,让人颇感奇怪。
  
  拒绝天堂
  
  这些身着黑衣、在麻省冬天望早弥撒的老年妇女,
  是他的一个难题。他能从她们的眼睛辩认出
  她们已经看到基督。她们使
  他的存在之核及其周围的透明
  显得不足,仿佛他需要许多横梁
  承起他无法使用的灵魂。但他选择
  与主作对。他将不放弃他的生活。
  不放弃他的童年,和那九十二座
  跨越他青年时两条河流的桥梁。还有
  沿岸的工厂,他曾在那儿工作,
  并长成一个年轻人。工厂已被侵蚀,又
  被太阳和锈迹侵蚀。但他需要它们
  作为衡量,哪怕它们消失不见。
  镀银已经脱落,露出下面的黄铜,
  这样对它更适合。他将度量这些
  凭着夜雨后水泥边道的气息。
  他像一只旧渡船被拖到河滩上,
  一个家在它破碎的恢宏之中,带着巨大的横柱
  和托梁。像一片失控的林海。
  一颗搁浅的心。一凉锅的融解之物。
  
  而且
  
  我们被赠予树木,这样我们能知道
  上帝的样子。还有河流
  这样我们可能理解他。我们被允许
  拥有女人,这样我们能在床上与主在一起,
  无论多么片面而短暂。
  激情,然后我们又孤身一人,
  而黑暗继续。他住在
  马萨诸塞的树林里两年之久。
  在月光允许的午夜,赤身裸体出来
  到夏天的松树林里。
  他观察山杨树,当下午的微风
  将它们吹动。倾听雨声
  打在他窗边的灰胡桃树上。
  但他最终离开时,它们并不在意。
  那个难侍弄的花园,他曾做它的助产士,
  也无动于衷。八只野鸟
  当两个冬天的大雪让它们挨饿,
  他喂养了它们,如今转眼就忘记了他。
  还有那三个女人,当时和以前,
  曾经让他吃、让他完全进入,是他着陆的
  广袤无边的新世界,如今只是普通朋友
  或者已经去世。我们被赠予的又被带走,
  但我们仍然设法秘密地拥有。
  我们失去一切,但我们收获
  它们给我们带来的后果。记忆
  凭借碎片和近似值,建立起了
  这个王国。我们是拾穗人,
  正为即将来临的冬天填满谷仓。
  
  不忠
  
  当他们相见时她从未死去。
  他们像往常一样早餐吃面条。
  曾有十一年他以为是那条河流
  在他心底里做梦。
  如今他知道是她住在他心里,
  就像有时候树林里
  风依稀可见。就像玫瑰和大黄
  在花园里,转眼不见。
  她的骨灰埋在镰仓,靠着大海,
  她的面庞、秀发和甜美的身体依然
  在那座古老的别墅里——
  她曾在那儿度过整个夏天。他们
  十一年来都睡在地板上。
  而如今她来得越来越少。
  
  职业
  
  希腊渔民
  不在海滩上玩耍,我
  不写滑稽的诗。
  
  她或许在这儿
  
  她或许在这儿,悄悄地。
  双手和膝盖撑在地上,
  头略微向下,
  在门框边侧身凝望,
  一早晨就注视着我
  在我醒来之前。
  她只有脸庞显露出来,
  还有双肩。脚下一滑,
  她的肌肤显得蜜白,衬着
  两条略白的薄带子
  和紧身胸衣的绣边。
  她的右手隐约可见。
  
  也许没有人应该被敞开
  
  你知道关于鲸群我是认真的。
  它们经过那黑暗,广阔,
  寂静。
  这是不能忍受的。
  或克里韦利,和他的水果。
  日本人。
  或总在黑暗中的
  卡萨巴甜瓜的洁白果肉。
  那黑暗一开始并未敞开。
  在半途
  在黑暗中的小小空虚。
  如处女。
  风景并未点亮。
  被我点亮。
  点亮,当我双手
  在暗房里
  在绝对黑暗里
  摘去纺锤上的膜。
  这工作艰难
  而我的双手瞬间大而辉煌。
  处女。
  鲸群。
  黑暗与赞美。
  但也许没有人应该被敞开。
  鹿群返回饲养站
  在突然敞开的季节。
  女孩们找到第二次爱情。
  塞墨勒被闪电劈死
  当看着鲸鱼
  甚至披着很少的甲胄。
  是优秀的苏格拉底,摧毁了雅典。
  此刻你已经发疯
  而我已经跑远。
  这不是梦。
  是你的这份爱
  在我心里变得
  恶毒。
  
  希腊冬天的快乐
  
  世界超出我们,即使我们拥有它。
  它广阔无边,我们在里面向它攀登。
  一个只有风知道的地方,那个
  月亮的王国,它呼吸一次
  是一千年。我们的灵魂和身体温柔地
  拥抱在一起,像查尔斯·兰姆
  和他的姐姐又一次走向精神病院。
  手牵手,泪水在他们脸上,他提着
  她的手提箱。一次次打击在我们心上
  当我们在洪流中搜寻立足处,
  试图抓住不会被拉垮的东西。
  一次次辜负了我们。我们小心退回,
  不明白自己正去往何处。
  一直记得元素周期表在半个世纪里
  如何与证据不符。
  直到他们理解了同位素是什么。
  
  译注:查尔斯·兰姆(CharlesLamb, 1775 –1834),英国作家;年长11岁的姐姐玛丽患精神疾病,长期住精神病院。
  
  (柳向阳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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