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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庆乙:读胡弦长诗《葱茏》

2014-04-04 08:49 来源:中国南方艺术 作者:姜庆乙 阅读

  文明的住址
  ——读胡弦长诗《葱茏》

  姜庆乙

  一、诗,历史

  十年种树,百年育人。将近一个世纪的汉语新诗,没人不说它还小,还年轻。可见,对于一种诗体样式的成长,人们给以宽大的时间尺度,其中的潜台词倒可以使我辈诗人感到安慰——人们对诗歌的要求和理解:诗指向永恒并以其作为永恒的某种形象化身,成为不死的活体生命。

  历史是对文明的记忆,那么,诗则是对这种记忆的提醒与缅怀,是把纵向的时间进程横向移植的艺术化储存。艾略特言:“历史是无始无终的,瞬间的模式”,如此,我们可以期待,在这如网状的时间线索中,汉语新诗会捕获几条大鱼出来。

  由此,时间性几乎就是诗性的某种含义,它们早已达成共谋,但对诗写者而言,历史的宽容只是外在的,身处具体的时空向度,历史的总和对诗人的压迫(对所有人都一样)则残酷的很。

  诗人只能是在历史悖论的交叉点上行进的那种人。汉语新诗到了百年纪,同样产生了与世纪相关的那种焦虑;对某些诗人属青春期,看到与中外大师比肩的可能——这很好;有些属更年期,就不必言。百年了,我们有了多少家当(经典佳作)?除了小富即安的家伙,大概没有几个不觉得我们还缺少些什么——是时候了,“是石头要开花的时候了”(策篮)。我们当回到诗作为诗的那个起点,文字未出现前的阶段,文明的婴孩期。从自身器官发生,从原始部落时期,人们祭祀、求偶、生死的仪式中,出现的歌咏觅寻源头。

  二、诗,音乐

  人的发声器官——说话的声音包含着肉体、精神全部信息秘密,而诗到了以文字的方式呈现语言时,诗的音乐性该首当其冲,换言之,诗作为最古老而又必须是最年轻的艺术,它要包含所有的美(记不得哪位大师说,诗是艺术之母)。牵动身心百窍,被它弹奏。

  葱茏二百四十多行,一首以林木歌咏时间的交响乐——十二支曲子捆扎给我们一沓的美,其主部主题、副部主题、回旋曲式构成自然与时间、艺术、历史、社会多重主题交响,探寻并展现给我们身处其中的某种文明形态,在三界内,五行中,从摇篮到棺椁和我们生死与共,树,搜寻天空的消息,成为我们的祈祷者。

  读过胡弦十几首写树写时间的短诗,直至葱茏汇合成如印象派作曲家德彪西交响诗《大海》这样的乐章,也有老巴赫《云雀四重奏》的韵致。前面谈及新诗音乐性问题并非指韵律节奏上与古诗的差别,而是指诗自身具有的音乐品质。我们知道先有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后来产生同名曲子;《广陵散》若真是嵇康做的,那么首先也因为他是诗人。

  若说新诗当追求什么音乐性,则实在是外行乱谈。音乐品质是诗之魂魄一样的东西,就此论,许多古诗也未必有之,外在的乐感算不得数;乐之声在于道与像和,意随言通,无论古诗新诗,外文译诗,只有好诗才能抵达。

  墨西哥诗人帕斯在其诗中说得更妙“跟所有字苟合的这韵脚——自由——在召唤我赴死,她拉皮条......”(《死亡的理由》),韵律从每个字每一行开始,声音与意象的关系可借圣经中亚当的话说“你是我骨中的骨,肉中的肉”;杜甫所言“语不惊人死不休”也是这种劲头;自由就是推动你欲死欲仙那股劲,帕斯和老杜倒像亲兄弟,分别点中诗学秘穴。

  葱茏十二章节,1、2属第一乐章,3、4、5、6第二乐章,7是第三乐章,8、9、10第四乐章,11、12为终曲。交响乐体例,说它是音乐剧形式或许更地道。但正如拉金所言“诗歌是诗人对个人独特经验所作的一种情感保存。”因为胡弦爱树如己,“也许这正是身体的本真:有空缺,又被呼应充满,当它快乐,它就摇晃,以期让快乐知道自己为何物。”所以,他借一片树林所具有的实在以及其全部象征向我们昭示文明交织的分叉路径,的确,林子很大,什么树都关乎着你我。

  走入葱茏这片无国界无地标的树林,难免迷路,但诗人用一些反复出现的乐句、旋律来确认置身的所在,不妨先点出来以供判别。A“——无名的探寻,借助风力不断缠绕过去,将看不见的气袋和涡流编织在一起。”B“在对方的空虚中,才能意识到自我的存在。然而树梢,塔吊,霓虹,又交织在了一起。”C“也许,灵魂的安详正来自于此:舵一样的墨绿山脉,以及挤在一起的树杈,与空间那无休止的刮磨。”D“树各自独立,枝叶却交织在一起,它们的影子也交集在一起(相比于它们,影子,有过的交换也许更多)”E“也许这正是我们需要把握的天性:像树那样把过去和未来连接在一起,”F“但一株石楠也会把自己触及的空间与更远的空间联系在一起,”。这些“在一起”的句子正是葱茏内在的结构线索,以回旋曲式连接起各部主题,形成全方位的冲击波,却又是一脉贯通的气韵。

  三、诗,时间

  “木、火、土、金、水”是五行正确排序,对应人的五脏及季节等等。早期希腊哲人们辩论着构成世界的基础元素或言水、言火、言土.....而我们祖先更实用些(直觉特征),把木放在物质链条首位,想来妙极:伊甸园里,神吩咐亚当夏娃:树上各样的果子都可以吃,唯独园中知识树上的果子不可吃.....吃的问题解决后,随后的世代还有钻木取火等一系列以人作为开始的文明步履。

  树木作为自然的怀抱——葱茏的起始乐句“曲折的穹顶下摆放着摇篮,有些丢失的梦化作手臂的晃动。这是午后,谈话的声音小了,石头陷入沉默,林木的倾听却愈加入神。”这是我们共同的对襁褓中的记忆,奶香、尿气弥漫过来,而林木的倾听有如我们的生命背景——背景音乐推出画面,生命与时间之旅由此发端、缠绕、上升。

  当人的身体出现才开启时间之门,时间之谜即生命之谜,人之所以为人,正是时间的感应器、计量员,记不起谁说过“诗人是时间之面孔的收藏者”。诗人对时间探求的强度、密度,其敏感触须伸延多长、多精微,是决定其诗歌价值的重要参照。一个人想象的边界在哪里,便是他拥有的时空领域,当想象化生成语言,诗即是时间的容器,惟丰富的感受力扩充着我们对时间的理解,对历史纵伸感的把握。

  每个人内心关注的只是分给自己的那段生命时限,总想从上帝手中赢得一份永恒,上帝是开始与终了,是主人,生命如何闯过死亡阻隔,我们里面的那一点神性也要试着翻身做主,至少想拥有某种主权,这就是创造。

  说到底,我们只拥有主观的时间感受,从而构成对存在的体认。这在古诗当中也可时常谋面,“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春江花月夜》)。再看帕斯,“梦中之梦,那些骤然的存在,时间用它们提醒我们,我们并无实体,提醒我们时间才是记忆者与做梦者”(《死亡的理由》)。虽表达方式、表述趣味不同,但作为今天的读者会发现我们和他们的心灵面貌何等相似,诗人则是把人们模糊、隐藏的心灵镜影冲洗出来,呈现出清晰可辨的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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