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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平凹:首次用女性做主人公 题材决定视角

2013-02-01 11:34 来源:腾讯文化 阅读
  (腾讯文化讯 记者 陈书娣)在60万字的《古炉》出版之后,贾平凹仅用两年又写出40万字的《带灯》。小说描写了一个女大学生下基层做乡镇干部,因梦想与现实的剧烈差距而产生幻想型人格,由此发生的种种故事。此篇被称为“贾平凹最瑰丽忧伤的小说”。
  
  2013年1月10日下午2点,贾平凹新书发布暨《带灯》电子版正式与腾讯合作,将在当晚11点线上推出电子版。
  
  会前,贾平凹接受腾讯网文化频道专访,他为网友介绍了整本小说的构思。“带灯”是一个与小说名字同名女主人公,她原名为“萤”,因不满“物必先腐后生萤”,而给自己改名带灯,意图为自己周边生活带去光亮。但最终因为理想与现实的巨大差距而产生幻想,几近精神分裂。“这是一个悲剧故事,作家也是一个有悲剧情结的人”。贾平凹新书责编孔令燕女士说。贾平凹在素材搜集之际也曾苦恼小说来源,后来走访基层时,认识了小说的原型,“这个人很有智慧,处理一些事、说一些话很有味道。但她很清高,和大家也不是关系处理得特别好。”
  
  在写作过程中,贾平凹曾屡次质疑自己,觉得自信受到挑战,“这么写读者能接受吗?”他甚至在后记中写:60大寿,别人都在为他庆生,我却把自己反锁在书房,独自喘息。
  
  自20岁开始写文字一直到60岁,40年间贾平凹笔耕不辍,被中国出版集团副总裁潘凯雄称为“创作非常勤奋,非常艰苦”,短短几年时间一百多万字的两个长篇小说赫然呈现。仿佛永远有一根鞭子在追赶他的笔,贾平凹似乎也颇觉文字在当下时代给予他的压力,以至于“现在也看一些年轻人的小说,否则脱离时代了”。
  
  现在的贾平凹行文力图突破以往明清风格的“清新”,试图寻求西汉式的山苍水芒,文字上也刻意减少对漂亮字眼的追逐,“年轻时一直喜欢这样的,但也不能说那时候不好,一个时期有一个时期的特点。”
  
  面对读者质疑《秦腔》、《古炉》“难读”,“用词太怪”,“节奏太缓慢”,贾平凹说,主要是他写作时将人物图表部署太多,追求行文间的细节,而没有追求整本书统一的大情节,“就跟踢球一样,细节做好了,也能进球。”但是,“《带灯》有一个整体的情节,所以比前两本好读”。
  
  如下是腾讯网文化与贾平凹对话实录:
  
  腾讯文化:托尔斯泰写安娜·卡列妮娜,写这个女主人公出现在舞会上时,一袭黑裙,光彩夺目。新书《带灯》通篇都没有正面描写过她的衣着面容,你脑海中出现的“带灯”应该是什么样的?
  
  贾平凹:对,没描写她也是一种写法。没有静态写她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都是通过动态、或者别人的眼光看她说话,那样更符合我写作的风格。
  
  我心目中的“带灯”就像你到山区去,看到路边开了一朵山花一样,这朵花不是花园的花,也不是盆景里生长的,她是说不来的那种野性但清新、艳丽的。而且我觉得心目中这个带灯是很智慧的,她处理事情有她自己的一套方法,同时保持着她自己独立的品质。
  
  腾讯文化:为什么首次用女性做第一主人公?和《废都》时代相比,是否在性别视角上有了新的转变?
  
  贾平凹:这与题材有关。以前当然每部作品都有写女子,世界是由男人和女人构成的,写书肯定要涉及。但是以一个女性为作品的主人公这还是第一次。这完全由题材来决定。
  
  我自己毕竟是男性,描写故事的时候肯定是要站在作者本人的角度上看事情。但男人看女人,或者女人看男人,用不同性别视角反差对立以后看的更清楚一些。现实生活中,女的实际上是评价不了女的,男人也评价不了男人,只能是男人评价女人,女人评价男人,这样更准确一些。
  
  腾讯文化:你在《带灯》后记中写请过来一尊地藏王菩萨,这个地藏王菩萨是在暗喻什么?
  
  贾平凹:《带灯》这本书里面,隐喻了很多臆想。地藏王菩萨成佛的时候,“地狱不空不成佛”,地藏王菩萨现在还没有达到最高的佛,证明还有很多鬼灾吧。这隐喻了在基层工作有很多社会问题要解决。
  
  几十年以来,我看到中国在改革开放大的社会转型时期取得进步,同时也看到转型时期社会有了更多问题。面对这些问题,虽然你没有能力改变很多东西,起码我也很担忧,也想把自己一些体会表达出来。对一个作家来讲,只有写文章。
  
  作家研究社会,但是他不决定政策。他起不了更大作用。有的时候事情是无解的,尤其是在目前中国社会大转型时期,只能走着,慢慢看着,慢慢来改变。
  
  腾讯文化:霍克海默说,一个作家的作品越伟大,他就越植根于他所处的历史环境之中。
  
  贾平凹:对!中国改革开放以后,这个给作家提供的素材和想象空间特别大,只要你真正投身到这个社会中,你要了解他,要觉得事情特别多,你才觉得我应该为这个社会提供我自己一份看法。
  
  就像《带灯》这本书里面谈到的,尤其是社会基层。中国在转型时期,暴露的事情特别多,暴露的人性也特别多。
  
  所以说,当时我跑了那么多地方,又接触了很多乡镇干部,尤其接触了带灯之后,她领着我看了很多村子,讲了很多乡镇发生的事情。工作还得要进行,不停的进行,不停的处理。人生也就是这样,永远有干不完的事情,每天都在洗澡,每天都觉得身上很脏。
  
  作家写人物 最爱在里面带入自己
  
  腾讯文化:你自己之前是喜欢明清小说灵秀韵致的风格,到了后来喜欢带有西汉古韵的苍山大海的风格,笔风也有转变。作家最难在于突破自己,你在突破的过程中遇到哪些困难?
  
  贾平凹:这是慢慢随着自己的年龄和写作阅历慢慢产生和意识到的。在早期,我的老家楚地区是边缘地带,秦头楚尾,就是中原文化和楚文化交错的地方,在这个地方生长的人,既有中原文化也有楚文化,有灵性还有浪漫。
  
  所以在我年轻的时候就喜欢读明清小说,有味道、优美。但如果老是这样,把作品写的情节夸大,不深厚,就有意识的要剔除,更加想向中原文化靠近,然后再吸收楚文化里面的浪漫。
  
  实际上一生干不了多少事情,微乎其微一件突破都费了你多大的神。但是能做了这一件都了不得了,所以纵向变化变了那么一点点,你觉得很不满意,但是有这种意识就好了,我经常举那个例子。你看着孩子,你老觉得你家孩子没有长,但是别人亲戚朋友突然几年没见,见你家孩子,就说孩子长这么大了。
  
  腾讯文化:回过头来看,你觉得现在的作品和从前哪一些差别最大?
  
  贾平凹:现在有很多人对我30来岁那批散文特别感兴趣,我后来分析原因,一个原因是现在大家都忙,长篇没有时间看;另外,30多岁写的散文,有青春节奏,写的比较优美。
  
  但是回过头来,到50多岁、快60岁的时候,不喜欢写那种文章了,表面看不花哨了,也没有那些技巧了,但是它每一句后面所隐喻的一些东西都是自己在生活中的感悟,我更看重后者。
  
  当然也不能说后面写的不好,年轻的时候写的就好,它是生命阶段,每一个阶段都有每一个阶段的味道。
  
  腾讯文化:20世纪小说主人公大多有特异气质,而你的作品里也有这些特异人物,比如《古炉》里闻到味道就能发生事情的“狗尿苔”。能不能聊聊你对这些特异人物的把控和角色选择?
  
  贾平凹:狗尿苔这些人物严格来讲多少带有我自己的影子,所以现在在现实生活当中,有人说你就是狗尿苔,因为“狗尿苔”小时候的情况和我差不多,也都是年龄不大,长得个子也不高,家庭成分也不好。他老受欺负,老被人不重视,爱幻想,爱写稿子。每一个作家在写作的时候,不管他写什么东西,他最根本的东西还是作家本人。
  
  腾讯文化:提到充满特异气质的孩子,我就想起J·K罗琳笔下的哈利·波特也曾年少被欺,你怎么看这些大行于世的青春小说?怎么看严肃文学现在的位置?
  
  贾平凹:这个时代人还是相对比较开放的时代,接触任何的东西渠道都多了。其实我也喜欢读一些东西。因为自己也警惕自己,一定要接触年轻的东西,不要被这个社会淘汰了,反过来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使命。每一个时代的人实际上就是十年为一个阶段。这十年之内把你所承担的事情做完就对了。你也不能说人家不对,也不能说人家对,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肯定要淘汰一代,这是自然的。
  
  这个社会的渠道特别多,但是不管你哪一路子,阅读的方式都有自己活的道理,它都有它自己的对象,其他作家也对其他喜欢他的一部分人负责。读者个人有个人的选择,至于严肃文学会消失,那也不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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