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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文学

李云诗歌自选

2012-09-29 01:39 来源:中国南方艺术 作者:李云 阅读

    李云(女),网名:七月的海,就职于山东某电力企业。参加第22届青春诗会,获“2005年女性诗歌年度奖”。诗歌散见于《星星》、《诗刊》、《诗歌月刊》、《诗选刊》等,入选多种选本。诗观:诗歌,让我无限地接近世界、又无限地接近自我,所以我写着、爱着……


◎准备

你说:我准备让美好的事情发生
我说:好吧,我先准备一万吨的放浪形骸

为了一次相爱,你要准备一万吨的烟花
我要准备必死的灰烬

2007-4-21


◎沙坡头,兼致爱人

是什么在暖暖地贴近
这细沙拥吻的双脚,已不能替我们说出。
爱有着巨大暗边,我们说起过滑沙
说起了羊皮筏子和你的家乡

我多么想回到1996年,倒退着
缩进青春的怀抱
单身公寓内,我们拥抱着嵌进那面镜子

在拥抱的温存里,我们可曾说起过这一天
这一天,我抵达了你的沙坡头
我抵达的那颗泪珠,正轻轻地流经你少年的喉结

2006-10-27

 
◎隔着三米

我直直地走向你,第三根廊柱
我直直地走向你,一头石狮子
我知道,你等我很久了

很久了,我一直走在月亮下
我没穿鞋子,我的脚知道
我爱你,我的心知道

“求求你,别伤害我!”
你突然含住了我的乳头
一头石狮子,突然含住了一个女人的乳头
 
困兽,我亲爱的困兽
今夜,我们隔着三米;我铁石心肠的困兽
今夜,我只能抱着自己

2006-10-27
 

◎彼岸花

雁鸣里,总有藏不住的
一两声冰冷
而牛眼鹅眼,有什么才能照见前世的忧患
我不得不动用
最清澈的记忆力,翻来覆去地擦拭
这水中的月亮

擦不掉的,是另一个我,另一个。
我看见恒河
依旧在漂洗着那么多
亲人的影子:那么多,灰朦朦的
而又无缘无故

无缘无故,我一次次把十指
捏造成莲花
而一条逆行的河流:让花,更像花

2006-9-22

 
◎为一块石头忧伤

你搬起一块石头
一直往高处搬,一直。
你放不下了
你不是不敢放
也不是怕砸了自己的脚
你是爱上了
这块石头

你对它又爱又恨。
一块石头
让你又爱又恨,它上面的眼泪
齿痕,都是你的。
你把一块石头
放在心上了

你是心上压着一块石头的女人。
若干年后,还会有人
用这块石头
砸你的影子
当你呻吟着
说疼,无人相信


◎幻美

我想把那片叫不出名字的花,叫成红罂粟
或者紫苜芋,这两种花
我都没见过。没见过的东西
总有一种神秘的美,我相信你也是美的
我没见过你在水中的五官
所以我一次次在想像中把你拆解:
这是你的鼻子、眼睛、口舌,这是你虚幻的腮
它一翕一合,能蝉鸣般
发出好听的音乐。在你变回月光之前
我要从高处悄悄地滑落
以云的形状,与你演绎一场水世界的悲欢
——是的,我们来过,而后消逝
而爱情在消逝之前,曾以罂粟花
或者紫苜芋的名义,给过我们致命的谴责
 
2006-10-1
 

◎我是不死的

我是不死的:夹在机器的空转
和风花雪月之间
我所有的冷,都不成立。
在一阵烟尘之上
一朵野花之下,我用唯心论的矛与盾
护住了身体中的黄金

一声鸟鸣之后
我复活的爱情,再一次滑入黄金的轨道
是的,我是不死的
我的大海承载着幸福的风暴
这爱神铸就的波涛
在起起落落间:由我,一个人掌管

2006-9-16
 

◎嘶马河

那么多马,那么多马在嘶鸣
那么多马,那么多荒唐和野蛮
逃不过的,这野性的呼唤
我爱上了那么多马
我爱上那么多马做什么呢
我一个人战栗着,回头看:嘶马河
——嘶马河
——嘶马河,是什么在拍打和嘶咬
是什么在平定和暴乱
血,如雨点喷溅
在某地,我被喷溅成神经质般的乡愁
我神经质般放养着那么多马
白马黑马天马神马
那么多马!那么多马嘶鸣着
搅疼了,整整一条河流

注:嘶马河,我家乡的一条河流,也是地名
2006-9-22


◎乡愁

多少年了,你总是问起我居住的小城
多少年了,我总是对你说起
孟子和峄山,其实我对它们又知道多少呢
一天又一天,我只是以陌生人的身份居住于此
一座电厂既是我最后的归宿
又是我一生的荣耀,我已经找不回迷失的青春和被劈开的山峰
我只能用内心的风暴瓦解着:这天生的乡愁……

2007-05-23

 


◎守住

能把我带走的,惟有这精灵的歌声
惟有这呜咽
和心碎……星光下,有人又对我说起
我们的过去。这绵长的岁月呵
我不会否定什么,但我
选择了遗忘。是的,遗忘

疼痛和伤害,太沉重了
惟有放下,也只能放下。在最初的陌生里
我多么愿意
长成一株兰花,淡淡地
守住内在的香气,不为外物所伤

2007-5-23

 

◎绝望的美

“瞧,骚样!”有人在看见了你的眼泪之后
还是抛出了这句。哦,人心……
没有人指着大地上的玫瑰,说骚样
没有人。他们说爱
她们说美,可你就是一朵玫瑰花
一朵天堂的玫瑰

一年又一年,你从人性的黑洞中穿梭
咻咻的,像受惊的小兽
是谁一边艳羡
你激情的光辉,一边动用了颠倒黑白的口舌
你含泪,低下头去

这一次,你是睡着了
你又回到了五岁:啊—Ha——我—我—他——
你结结巴巴,那时
一朵天堂的玫瑰花,正缓缓地打开
打开这绝望的美……

2007-5-23

◎止于回忆

一面蓝色的镜子在心里
照来照去,可你非要说是漆黑的
说:黑得不见五指。
我知道你是孤独的
那是爱情也无法治愈的孤独
正如那天你独自
徒步丹河水系,两岸桃花
在黄昏之上奔跑
你奔跑,带动了远方的海水
而我只能让思念
止于回忆。越来越沉默了
蓝色镜面旋转,我还在爱着
也许爱情是有的吧
我拥有你,而后倍感孤独
我在空中养着那条
通往你的路,那唯一的路
我终究是要去的
多年之后,我轻轻地敲你的门
轻轻地,用腐烂的声带


◎幸福,在削足适履之后

我们从同一个词语中抵达
我们也曾站在
同一片颂词之间猜测:纵然是一把天火
也煮不熟那块石头了
可我们还在恋爱,双脚倍受折磨。
我们相信挡住眼睛的
只是一片梧桐树叶子,我们相信我们有能力
打开第三只眼睛:幸福啊,爱与被爱!
我们收购羽毛、收购厌倦
我们甩着纵火的鞭子,在草地上
放牧一只细小的雪兔
在削足适履之后,我们把这一切
命名为幸福
 
2005-11-21


◎梦非梦

一觉醒来,我发现丢失了左耳
头顶上一朵积雨云,嘴角一点吻痕
把臆想的雪们,都灌进了我的右耳
而此时,我的左耳用千里传音
对我说话,它用一个男人的声音对我说出爱恨得失
我听着笑、笑着哭,我真想把他拥在怀里
可是后来我却是忍无可忍
我终于在凌晨三点起床
我起来翻箱倒柜
我一定要找出那把藏刀,我不是想学梵高
但我必须割下这只喋喋不休的耳朵
我找到了一把听话的尺子
我苦笑着对它说:从得到的那一天就意味着失去
从生的那一天就走上了死
我甚至牢骚满腹抽打墙上的影子,可我怎么也不敢
抽打对面的境子,我知道境子里女人的长发
嘴唇、甚至正在蹦跳的心脏,都是冷的
它们在昨夜,就已经死了


◎阅读卑微

我读。从高昂中读出卑微
从大海读来污水
我在读。我读出喋喋不休的祥林嫂
读出阿Q
一直读到嗓子冒烟
读到渴

我读。读这些乡间麻雀,“农民一样的眼睛”
我读,在一块枯草地
与另一块枯草地之间,读到父亲的咳嗽
读到十二月的脸了
我搓手取暖。我读

在这熙熙攘攘的人世,我知道
你我最终都会读成
一捧黄土。读!在一阵烟尘中
我读到了市长的宝马
读到了百姓头上的乌鸦,读到死

 
◎一匹存在主义的马

从浪尖上抵达,一匹存在主义的马。
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像当年
指鹿为马像白马非马,它们
在世界的一厢情愿里:咆哮,且四蹄腾空
 
一匹存在主义的马,被虚无
喂养着,被我喂养。当绝望说出绝望
当疼痛找不到出口
我跪下,与一匹马共鸣
 
这是一匹存在主义的马
它不经验主义,它屡屡被我的温柔击伤
它有天真的骚动
当爱情突然来临,一匹马
一匹存在主义的马:相信了神的力量
 
一匹马,从浪尖上抵达
前方是虚无的大海。可是一匹马
一匹存在主义的马
到底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苏州河

即使我无限地缩小
小成一粒米。再小,小成无有
我也要
倔强地躺在你的怀里

躺在你的怀里,睡去
我以睡着的方式,拒绝他人的情话

是的,我只爱你
我只爱你——我的苏州河
我一次次被灌醉、充满,被爱还原

我是你用爱恨
喂养的那条美女蛇,在你怀里
退去经年的皮屑


◎自白

径直穿过忧伤的太平洋
罗威尔、罗斯克、塞克斯顿……
请允许我这样抒情,请允许我打开抚摸
可我如此绝望,就是上帝的手伸过来
也摘不走那朵罂粟花了

“小小的罂粟花,小小的地狱之火
你不伤人?” 我不伤人!
那扬起的秀发不伤人,那跳荡的鸽子不伤人
赤脚疯跑在滚烫的大地上
那身前身后扬起的沙子:世俗的、乱伦的
无名的,都不伤人

可我,为什么突然沉下头去
抱紧自己的双肩
无声地哭泣。黑色深渊啊一朵腥红的罂粟花
打开了“血淋淋的小裙子”
亲爱的,有谁知道背着死亡的十字架
我与普拉斯辗转、不寐,已有多日

注:引号里的诗句,摘自普拉斯《七月里的罂粟花》


◎此刻,冬天
 
我们砸着一堵又一堵墙
黑猫阵阵呜咽,到处都是复仇的光
而被蓝月亮抛弃的猫头鹰,叼起新鲜的死亡
在废墟上打转,那是某年的冬天
而此刻,芙蓉树下
我优雅地转身,你已驱车
离开王府花园,身后拖着沉默的人群
 
而此刻,当风固执地给出
爱情的形状,我就用橙红的绒线帽
盖住浪花和海
泰坦尼克号上,情侣们抚摸着看不见的黄金
他们看不出我有温暖的擦痕
一百个冬天之后,你我还在怀念
那时塞纳河上,挤满了腐叶、山盟和九死一生


◎消逝

她想好了,明天就动身
再不动身就晚了。是的,晚了
已经晚了,她耽搁了太久
为一两声假惺惺的猫叫
她不停地回头,她天真地认为那是真爱
其实她不过是猫嘴边
一条傻鱼,猫在瞄准更大的猎物
一只非素食主义的猫,怎么会
只满足于吃掉
一条美人鱼呢?噢,自己真笨
想到这些,有泪珠滚落下来
她含住一颗盐粒,那比旧情人更有滋味
月光让人晕眩
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她在枕边
留下一缕秀发,就像私藏了一件法器
她轻轻带上房门,走了
天不亮就走了
带着她的伤口和爱情
游向了大海。有人说,她一生都不再回来


◎带着一滴硫酸奔跑

我一直在奔跑。好多天了
我一直停不下来,我以为我只要不停地跑
就能消除身上的毒
我奔跑,我不知道我是带着一滴硫酸奔跑

我在不停地奔跑
吃饭在奔跑,读书像奔跑
做梦在奔跑……
跑,无论如何也算得上一件幸福的事情
我带着一滴硫酸奔跑
我出入蓄电池室
那么多酸雾那么多酸液
到底是哪一滴
溅在了我身上?我至今说不清。

我奔跑,我不知道我是带着一滴硫酸奔跑
我带着这滴硫酸
上网;我带着这滴硫酸
写诗;我带着这滴硫酸去队部厂部生技部
我带着这滴硫酸
与爱人孩子漫步在广场:那时看他们走
我就跑,看他们跑
我就想飞。直到有一天
这滴硫酸,在我的手臂上红了青了紫了黑了
医生诊断是酸中毒
我才知道,这么多天了
我一直带着奔跑的
我着了魔一样爱着恨着疼着痛着
我不忍舍弃的
原来,是一滴硫酸


◎我要阿Q一点再阿Q一点

太伤心了。在这人世间我已无法
倾吐我的伤心,于是我就想
去学鸟叫,尽管那一声声悲鸣无人听懂
但我可以一直叫下去
直到最后
啼血而亡。我真想变成一只鸟
做一只小鸟多好呵
我可以扑楞楞飞到树上,哭!
谁能相信
一只小鸟的眼泪呢?所以我还能够
放心地
大哭特哭,让整个小身体
在树上荡漾。
哭够了,我就专心去等那个传说中的坏人
在这个没有英雄的时代
我要阿Q一点
再阿Q一点,直到揪出那只出卖苏格拉底的鹦鹉

 

◎这是北方

这是北方。月亮驰入湖底
小马缓缓
吐出白雾。我看见水面上
跃出大片的银子。
盲人仰望星空
雨水洗涤着月光,我看见不可能
这是北方,我看见
苍茫的大地上
一条明净的河流
正被南飞的雁,缓缓衔走……

 


◎试金石

七月最后一天,鸽子叫着睡去
忧伤从床上爬起
那时她独自饮下雨水
用节奏搬动身体,她躬身于
一节地铁的黑暗
用沉重
说出快慢,并独自触摸最卑微的呼吸

生铁背后,我一次次看见她弯腰
拍打那些灰尘
而蚂蚁,始终爬行于神经末稍

她不停地划着斜杠
波浪一圈圈
在体内荡漾,她伸展性感的腰身
从来不是为了怀孕
她产下了郁闷。她把自己
永远囚禁于海底了,那里有善恶的试金石


◎那么多鸟儿

那么多鸟儿在盘旋
那么多盲目的鸟儿
那么多听话的鸟儿

那么多拆掉翅膀的鸟儿
那么多来历不明的鸟儿
那么多鸟儿乘着忧伤的小船

那么多鸟儿之后
一枚不安分的卵
又挣扎着突破了蛋壳

 

◎恍惚间

那时我被牵着手,走过
又默默地回头,恍惚间,身体中
一扇门打开了, 又被阳光
缓缓地合上。那时东湖上的水鸟
低鸣着;月光下的草坪
海水一样涌动过;我那蓝底白花的长裙
荡漾在水上,那个天堂籍男生
把吉他倒挂在
桂花树上,一挂就是十年

十年了,我不能后退
亦不能挣脱,就这样径直
走进了这个春天,可我还是看不清
事物的本来面目,整整一个下午
我只看见一团模糊的阴影
也许穷其一生,我也走不出那面镜子了
大雪始终在骨骼间飘落
而明晃晃的水面上,我豢养的水鸟们
呆立着,按兵不动


◎隐蔽

把这无用的耳朵摘走,连同你永远不能
抵达的水域
让水草下的海蚌
继续低语:你给我的击打
是我始料不及,一万枚银针也无法隐喻
这五月之末的冰雹,这痛
我都记得。世上没有两条相似的河流
我不会等你归来
也不再接纳你风雨下的面具
我不说化蝶,也无须隐蔽
我只是把自己
埋进了一把古老的藤椅
我一天天微笑着
瘦下去,无力赶走爱情墓地上那些鸦群


◎不安
 
她走出十层楼电梯,又折回。
她戴好蓝色安全帽,看看胸卡也恰在好处
她从宽大的落地玻璃窗上
又看见了自己
——那时她身后,正站着一株翠绿的巴西木
她微笑
显然她对自己是满意的

她把宝石蓝上衣,轻柔地束进腰里
这个写诗的女人
此刻不写诗,一纸停电申请单正轻轻地
从她手里滑落,她不再说什么
刚才经理说负荷太高不能停电时
她就没说什么,她只是笑了。现在没有人看见
她眼睛里那群
不安的小鱼,已经游回了大海


◎女人与海

她把床当成了大海
她是第一个水手,也是最后一个
什么来过又走了,她说不清
她说不清的事情
太多了:她有那么多假想敌
她还有那么多
迷乱的影子。她好像从不曾爱过
又好像爱过太多,但她始终
都是自己的弄潮儿
——海就是床,床就是海
再怎么颠簸,也是一个人的事
“这世间没有一个好水手”
退潮了,她梦呓般
咕哝了一句。当一只海蚌慵倦地
打开身体,她径直
从烟灰色的睡衣里出走
“红酒,红酒!”这个裸奔的女子
不停地与自己的影子
干杯,风沙都惧怕她的妩媚
纷纷给她让路,她欢呼着
一头扎进大海
这个醉过的女人,又醉了一次


◎说吧,大海

七月未到,六月还没用完
我的大海就开始倾覆,我一万次在光荣中战栗
并死死抱紧最后一场大雨
说吧,大海,我准备在海浪与海浪之间寻欢作乐
——看!错误被暴力摁进马达
彻夜的反省
又裸露出船骨!说吧,这与生俱来的愤怒

说吧,大海 ,我在爱过你之后
血管中流动的已不再是血
那是滚滚的沙石。发情的铁器
在海骸的碎片下残叫,无耻的情人从海上归来
大胡子缠满了水草的腥骚

说吧大海,海螺已在六月把天空吹翻
无家可归的麻雀乌鸦
荡妇妓女,集体跑到七月的海上碰运气
噢说吧大海,说吧我爱


◎浪子快跑

我不说骑虎难下,我是金牛座上
骑猫的女郎
六月,我从天上向人间发送最后一条短信
我不发送风花雪月
我只发送最后的通缉
我通缉的逃犯,正在四方形的小镇上奔跑
他正动用空虚的头脑
填补并不空虚的下半身。噢浪子快跑

快跑!跑成疯癫之人、野合之像
我也快跑!并侧身抽打
这胯下的猫身
这野性的猫,这水中的舌头撕咬着
舌头,这深水中的面具

这是男人女人分别踩过的船只
这是我抢购的心脏
如今,它们正从两个世界
窥视我的内心,为此我要快点跑掉
我一路扭动魔鬼的腰肢
我狡猾地动用天使的美貌。这胯下的猫
这混乱的梦 ,这黎明前的洞穴
有大水,涌出了海的耳朵

 


◎指认

整个上午,她都在微笑着收拾神灵的眼泪
整个下午,她都在说爱说飘逸
巨大的幸福,让她把所有的苦难都放下了:
正是那双把我推进深渊的手,再一次
把我归还了神灵。
她感恩,为这隐形的敌人
她放下昨日的诅咒,身子骨就轻了
她,飞起来

这爱,这玫瑰之上的幸福
这天使的炼金术,让她再一次从自身
返回自身:她,在飞
背负着触不到的恋人,她飞
背负着小疼痛大伤悲,她飞
背负着前世的月亮琴和亲爱的花朵,她还在飞
最远的天上,她把自己飞成了一朵云:
一朵永恒的白云,等待着
神谕指认

2007-5-9


◎沿直线返回

那么,让我再一次说到云朵
说到轻柔呵
说到婀娜,说这飞旋的舞步带走了神秘的水波
我说到你,如瀑的长发
牵动了无限温柔

我说到海,说到了雪
我说:时光呵时光
我说:美人呵美人
我说:海伦海伦
今夜是谁,动用最野蛮的碎片
让我从乌有的小镇
沿直线返回

2007-5-18

 

◎天才

心碎的天才
幽闭的天才
岸边的天才
脆弱的天才
……
我从他人的诗句中,无数次
提炼着
心中的天才
从早到晚,这无节制的嗜好
让我看上去
多么天才

我是一个自闭的天才
在幽暗的角落
一会儿开花
一会儿衰败

2007-5-18

◎鸟人

就是那些从花朵上
起飞的翅膀
就是那些蜜蜂的甜,让我一次次体验了悲愤:
那人的嘴脸
那鸟的色胆
那兽的心肺……都是一个鸟人的溃败

我磨刀霍霍
却不能把它
从人群里揪出

2007-5-18


◎在浮世

今夜你在云南之南,我在北国之北
可是我们
共同看见了人的三魂
于是,你说花朵的隐喻
我说月光的翅膀
说疼痛的内心有过多少擦痕
我们是大地的囚徒啊
我,我们!
无人看见我们圣洁的一面

夜深了,我把耳朵贴近大地之心
夜深了,谁在敲门
你说是里而克
我说是茨维塔耶娃
总是……总是这些远去的亲人
在一茬茬收割着
收割着我们在浮世的灵魂

注:夜读雷平阳诗集有感

2007-5-18


◎飘逝

这算不算一种告别——
没有人对我说起,一朵蒲公英的飘逝
也没有人告诉我:整个冬天,这旷野有多荒凉
曾经以为,我可以抓住什么了
像抓住一片云朵
或者一枚雪花,可是最终
我两手空空:手心,被一滴眼泪打湿
可是亲爱的人,只有你知道
我无数次瞄准了黑暗,却不能射下
心中的阴影,我又该如何
向你描述:那些裸露着伤口的爱情……
这样的日子,除了敏感
还是敏感,那些多疑的浪花
总也不能沉入海底:是的,白色
白色在飞!可是
这些蒲公英的影子,在不断地向我隐喻什么呢
亲爱的人,你的叹息和呼唤
贯穿了我的每一个白天和夜晚:哦,蒲公英
这逝去的白色恋人,正狠毒地
噬咬着我的心肺:幸福啊
疼痛!亲爱的,再疼一次,我就去死

2007-4-7

◎孤独

她再次看见了月亮的颓废
深夜两点,她从两滴泪水里凸现
像一小块阴影
飘向了更暗的去处
而树,晃动着乌鸦的影子
树影,晃动着玫瑰的毒,这是死亡的迷香
她的美,犹如半截烟灰:冷了

她时而喑哑
时而停顿,后现代主义的喘息里
她多么愿意陷进
那些不为人知的忧伤。
水的某处,她正以一声更柔软的叹息
把月亮击碎。而孤独
孤独始终在她的体内,打着时光的死结,一动不动

2007-4-4


◎我们

一只甲虫抱紧另一只甲虫,不是因为爱
是因为本能;你抱紧我,我抱紧你
不是因为爱,是因为寂寞
整整一个夜晚,我们就这样抱着吻着
渴望深深地进入,可我
还是我。唉,没治了

没治了!这冷、这孤独
需要你长久地抱着。在看不见的伤口上
我们飞翔、堕落。整个冬天,我们说着爱和恐惧
然后,紧紧地攫住对方

2007-2-14


 

◎玫瑰灰啊灰

我喊风,可风并不存在
舞动的是幡,是你那颗不眠的心
而我的心并不存在
这座城堡也不存在,声色犬马不存在
只有恍惚的
花朵的眼神,你无法握住的那部分
被闪电,突然劈开


玫瑰灰呵灰,这残酷的美
煮沸了时间的空洞
是甜蜜的复仇和绵绵的恨,让人
突然想死去,可是箫声
是彻夜的箫声,又让人
活了下来:一场春雨不停地下
不停地下,你逃不出这云的风车和雨的栅栏

2007-2-27


◎秘 密

是风带走了金黄的叶子,是鸟群
压低了白桦林,是你
沉默的眼神,穿透时间的魔镜
转向了湖水

是爱,在整夜咳嗽
而心在下沉。沉在水底的鱼儿
是多么被动
它哭它叫,像极了那些为爱所伤的女人

今夜,你藏起鱼儿们众多的面具
你拖着长裙
上岸了,月光摇响白桦林
你,再也不是你了

你,再也不是你了
白裙子飞呵
红裙子舞,谁也看不出这个走在极端的女人
身体里藏着
一座微妙的教堂:哦,这修女的纯洁
这裸奔时的嚣张,都是秘密

2007-1-15

 

◎致命的邂逅

是普拉斯和休斯,是乔治.桑和缪塞
是死在威尼斯
是廊桥一梦,是梁祝,是你。
恍若唇齿相依
又像左手遭遇了右手
多么平常的一天
你看孩子们的跷跷板
落下又起来

落下又起来,盯着游戏的支点
你说整个山东在崩溃
可我拥有波澜不惊的海面
我微笑着看你
我一天都在看你,这熟悉的鼻子眉毛嘴巴
这熟悉的味道
——多年之前,在你怀里
我轻轻退去了沙丽

2007-1-19


◎莱茵浪漫

她是盲目的,一直都是。
她烟云一般
不知所终地飘来飘去,直到突然飘散
这期间,光
像一把寒气森森的匕首
从天角斜逼出来,她不理会
风暴恶狠狠地叫嚣着
要多狰狞
有多狰狞,她不理会
长发飘起来了
她不理会;身体轻下去
她也不理会

她艳丽而凄美
蓝色眼睛大大地洞开着
里面盛满了
化不开的忧郁
作为女人,我对拥有如此眼睛的同类
是多么心疼
我相信她是高贵的,这个德国
和奥地利的混血女子
血脉里澎涌着莱茵河的水质

2007-2-27

◎温馨

整个晚上,我都想说出温馨这个词
整个晚上,温馨都如紫色花儿,在我的额前飘来飘去
有那么一会儿,我轻轻地
把它们抱在怀里:落叶、流水、玫瑰红
一阵恍惚的秋天的味道……爱人的衬衫、儿子的外套
我的衣裙,我一件件折叠,折叠成四四方方的云
我爱上了这一刻,经过我的一件件衣物
都有着阳光的抓痕:我被什么弄疼了,顺着
一个白色线头望过去,原来温馨,也长着毛头小刺

2006-7-20

 
◎空镜子

怎么也不能确定一辆豪华汽车
会被一场大雾拆散
一个村庄会失踪于一场大雨
高高在上的月亮
一旦被摘下,就变得脆弱而透明了
像空镜子、像水泡,一次次被浮出水面的红鲤抹平
这个夏天,她终于
放弃了水中物什,在飞翔中
轻轻接近一朵昙花:轻轻舞去。一袭白裙。偶尔解开长发。
她不知道,植物的体内
还有另一条河流,另一条……
在无边的下陷中,她含住了花朵们无边的忧虑

2006-8-26


◎虚妄之恋

这么多迎春花开在镜子里
这么多麻雀
飞在水里;这么多你
在异乡的小酒馆,啜饮草根

昏黄的午后,盲眼的蝙蝠
从高处跌落,在灰尘中扑打着翅膀
而我从不认识的
某种物质,正深深地
锲入蝴蝶的筋骨,我不说疼
只是微笑着告诉你:人间的雪花和盐
埋藏了我的身体

2006-3-16

 
◎青藤喊疼

你夜夜打洞,我的周边纵横着
你前生的抓痕。你说你要抓出一个窟窿
带着我,逃出去。可你不知道
我是一棵青藤

抓紧脚下的泥土,我一生
走不了一步。亲爱的金毛鼠
为了你,我一生只长出
两片叶子:一片是多疑,另一片
还是多疑

一片叶子挣脱了肉体
向着你飞去;一片叶子留下来
连同我的身体,孤零零地
对着夜空,喊疼——

2006-4-15


◎允许一只鸟儿

允许它拢起翅膀
允许它把自己停在一树梧桐枝上

允许它叫唤
允许它唤来夕阳再唤来月亮
允许它忧伤
允许它在春天生出三颗忧伤的假牙

允许它扮演一只好鸟
允许它从龟壳里探出半个脑袋
允许它叫声耿直

允许它如一滴眼泪给出死亡的妩媚
允许它如一粒光落在水上

2006-4-30

 
◎羞愧

写下的文字,像梦中的呢喃和呻吟
让我疲惫和羞愧
1992年,我焚烧了所有的日记
前几天,我又关闭了博客

萨福抱着诗歌跳下悬崖,卡夫卡临终时
要求销毁他所有的作品
我似乎懂了……读着他们
我产生了这样的幻觉:我亲爱的人曾经来过

隔世的呼吸,一点点唤醒我
萨福、茨维塔耶娃、塞克斯顿,姐姐们来了
又走了,惟有爱琴海昼夜呼唤着
我又一次低头
亲吻儿子,笑涡里落下一只迷途的蝴蝶

2006-5-9

 
◎熟了,已经熟了

我们熟了,已经熟了
挂在枝头,风一吹,就要坠落了

我们熟了,已经熟了
我们手牵着手,爬上山坡
再往上爬,就走“下坡路”了

熟了,我们已经熟了
你就是摸索着,也能认出我的皱纹
我就是闭着眼,也能背诵你的呼吸了

熟了,我们太熟了
我们熟的彼此热爱彼此怀疑了
我们熟的一起对着镜子
恶狠狠地说:你永远都不知道我多爱你!

2006-4-4

 
◎返回

这些幻觉的鸟儿,从天空飞来
又飞回天空。它们在一块块乌云之上
逆风飞舞,嘎嘎的叫声
把黑暗的背景
涂得更黑……这个时候我总是藏身于
夜晚毛茸茸的巢穴
在鸟儿掀动的黑色飓风下
我抓紧了身体深处
一小块黑铁,看生命一点点吐出温暖
和湿润,我不再说话
这销魂的沉默,搅动着黑色漩涡
黑色闪电之下,我开始呼唤
呼唤那些鸟儿再次飞临
我看见众鸟,正在黄金的高度试飞
我看见鸟儿们
正带着奔腾不息的雨水
引领我返回,返回那座光芒四射的天空之城

2006-5-20

 

◎养虎者言

不过是冰凉的雨水
敲打着头盖骨,不过是危险的符咒把妖精
还原成美女。天生的通灵者
什么都不必说出。年复一年
我在内心修筑栅栏,不过是为了豢养一头猛虎

2006-4-4

 

◎囚

很久了,我被困进这沉重的大海
我先化身为水草,后化身为冷眼的礁石

我做了大海一生的囚犯
从不想逃脱。我爱上了海底月光扬起的鬃毛

2006-3-22
 

◎再开一遍

就让那些春天的风再吹过来吧
这些凋零的花儿
要再开一遍!她们要大朵大朵地开
她们要小朵小朵地开
她们想怎么开就怎么开
她们想开到哪里就开到哪里
她们要把红的开成白的
把白的开成紫的
把紫的开成黄的:开花——开花——
她们只知道开花
哪里还管什么霜刀雪剑严相逼
她们疯狂地开
纵情地开!那些所谓的爱情和溃不成军的忧伤呵
被一阵风儿吹远了
那花的颤栗,这花朵深处沸腾的蜜
被一阵纯洁的泪水淹没

2006-9-3

◎低语

像一只大鸟,你突然降临
我的神,这悲怆
这几万吨红颜
顿时失色,这遍地红罂粟带着香气逃跑
而我,是逃不掉的那一个
牢牢地钉在病床上
目光一寸寸切割着空气:我爱你
当女巫用幼小的翅膀低语
我看见一只白狐
冲动地,钻进灌木林

我爱你,是天使用疼痛的翅膀低语
无数只蜜蜂,金色光斑
从我的额前滑过:亲爱的,抱抱我
我低语,一只小小的昆虫
渴望被神抱走

2007-3-11


◎我的影子

我被月光埋了,被海水葬了
我被葬在一粒水母里……她还是不甘心
她在人间不断地搅动我、复制我
克隆我,她从我的泪珠里
搅动着我的过去,从我的心里挖走了一个男人
她是谁呢?从她的眼睛、腰部
从她的手段看去,她只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可有人说,她是我的影子
是海的影子。今夜,她拆散了
我的三个手机:三星、TCL、西门子
当她确信,再也挖不走什么了
就转过身,冲着我的结婚照片
呸了三口,而我的灵魂
刚好附着在我的照片上,啊这女人的口水
又腥又粘,害得我在水母里
蠕动了整整一个冬天


◎最美的神
  
不再对词语施暴
也不奉行拿来主义,她娇柔而甜美
一个穿棉布裙的女子
是多么自信:整个上午,她都在读索德格朗
对着满坡的迎春花儿
她流出了幸福的眼泪:哦,我们
我们是最美的神

是的,她是最美的神
有着天使的身分
无名的花朵,又从她的腰部落下来
落下来了。她发呆
超常人的血糖,暗示她像一朵云
飘起来。可爱的女子
洇着湿漉漉的粉红,那么疼痛那么美

2007-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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