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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俄罗斯文学与作家:俄罗斯文学专家张捷访谈

2012-09-29 01:04 来源:中国南方艺术 作者:王竞成 王学明 阅读

 1 俄罗斯两个作家协会

  苏联改革以后,苏联文坛上逐渐形成了对立的两大派,即自由派和传统派。这两派都拥有一批著名的作家和批评家。如属于自由派的巴克拉诺夫、贝科夫、格拉宁、叶夫图申科等人;属于传统派的有邦达列夫,别洛夫、沃罗宁等人。这两派各掌握了一些文学刊物作为自己的舆论工具:自由派控制了《新世界》《十月》《民族友谊》等,传统派则掌握了《我们的同时代人》《莫斯科》和《青年近卫军》三大杂志。两派持续尖锐的斗争,导致了作家协会的分裂。1991年“八·一九事件”发生后,在两派参加的苏联作协理事会书记处扩大会上,传统派和自由派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以至于会议无法进行。后来邦达列夫带领一批作家离开了会场,留下开会的人选出了由十五名主席组成的作协理事会主席会议,几乎是清一色的自由派。出席会议的人数大大少于法定数,而且超越了权限。因此,会上所作的各项决定,俄罗斯联邦作协均不予承认。不管承认与否,叶夫图申科等人已夺了苏联作协的领导权。尔后,叶夫图申科等人向莫斯科市长控告了俄罗斯联邦作协,莫斯科广个区的警察分局下令查封俄罗斯联邦作协。经过不断交涉,查封事件最后总算了结。这就是轰动一时的查封俄罗斯联邦作协事件。自由派原来企图通过查封俄罗斯联邦作协,一举搞垮该组织,但未能成功。于是退而从组织上分裂俄罗斯联邦作协,从中拉出七百多名会员,另外成立了一个俄罗斯作家协会。这样一来,俄罗斯就有了两个作家协会,一个是原来的俄罗斯联邦作协,另一个是分裂出来的俄罗斯作家协会。

  苏联解体后,俄罗斯一直处于两个作家协会并存的状态。去年两个作家协会分别召开了代表大会,有人做过联合的努力,但没有取得任何成效。虽然两派之间的对立情绪有所缓和,但是看来这种分裂状态一时还不会结束。

  90年代俄罗斯文学创作概况90年代是俄罗斯社会制度发生剧变和整个社会动荡不安的时期。这当然会对文学产生重大的影响,引起它的一系列变化。

  在苏维埃时期,俄罗斯文学是多民族的苏联文学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它的主体。1991年底苏联解体后,苏联文学随之中止其存在,俄罗斯文学也就成为,新独立的俄罗斯国家的文学。
无序而混乱的文学界

  苏联解体后,文学界处于混乱无序状态。作为文学界两大派别之一的自由派崇尚西方文化,宣扬抽象人道主义思想和个人主义文学观,主张文学应单纯表现自我,反对文学反映社会生活和发挥社会作用。有的人对西方的文艺思潮很感兴趣。他们在90年代初引进了后现代主义理论,曾掀起过一股后现代主义热。另一派传统派虽然主张和发扬现实主义文学传统,重视文学的社会作用和强调作家的社会责任,但是他们之中的许多人也已抛弃了社会主义理想,表现出民族主义倾向,具有浓厚的复旧情绪,少数人甚至成为君主主义者。有的人从故纸堆里发掘出过去的理论和观点加以宣扬。此外,一些“新潮”作家则大讲“文学是游戏”、“文学是消遣”、“文学就是文学”。就这样,90年代各种文学思潮同时出现,各种文学观点同时并存,文学界呈无序而多极状态。

 
    2 市场审查比政治审查更厉害

  苏联解体后,文学与国家脱离了。过去文学一方面接受国家的领导和监督,另一方面又得到国家的支持(包括物质上的支持)和保护。现在文学与国家脱离,转而受市场的支配,这就使得文学在社会生活中的地位与过去大不相同。文学脱离国家后,一方面国家不再直接过问文学创作,不再进行政治审查,作家似乎有了更多的创作自由,文学界的气氛似乎也比较宽松和活跃了。另一方面,文学脱离国家意味着国家不再直接扶植文学创作,不再为文学的发展创造包括物质条件在内的必要条件,文学只好完全自谋生路。它被抛到市场之后,由于一时不能适应,曾陷入困境,甚至出现过生存危机。作家出书难,生计难以维持,许多文学刊物曾一度面临停刊的危险。作家们还发现,文学进入市场后,创作仍然没有自由。有的人辛辛苦苦写了一本书,由于不符合市场要求,出版不了,这时他们终于认识到,作品的市场审查有时比过去的政治审查要厉害得多。向国际投资商乞讨的文学刊物在市场支配文学后,纯文学受到了一定的冷落,在整个创作中的比重有所下降,作为纯文学主要园地的大型文学杂志度日维艰,印数大幅度下降,有的从几百万份降到目前的几千份。许多刊物,例如《旗》《新世界》《民族友谊》《星》《十月》《外国文学》等,不得不伸出手向国际金融投机商索罗斯的基金会讨要赞助,维持下来。纯文学为了适应市场需要,有时又不得不降格以就,使得自身的品位有所降低。

 3 饿不死的俄罗斯作家

  苏联解体后,俄罗斯作家也“下岗”了,国家不再从物质上给予扶持,作家们都成了自由职业者。从事纯文学的人,如果其作品不畅销的话,出版都相当艰难,生活也比较艰苦,如果不从事另一种职业,要想生活好那是不可能的,说不定哪个企业的守门人就是一位知名作家,在这里隐姓埋名,挣那份维持生计的工资,然后进行文学创作。

  另一方面,由于俗文学得到很大发展。所谓一次性文学消费品和“文学快餐”式作品大量涌现。出现了一大批刊登这些作品的图文并茂,印刷精美的“彩色杂志”。这一类作品拥有很多读者,成为“畅销书”。为此,许多著名作家为了捞取金钱,过上体面的生活,也迎合读者的心理,同稿酬丰厚的杂志“合作”。如著名小说家比托夫率先把新作交给“花花公子”连载;著名诗人沃兹涅先斯基常在这样的刊物上发表诗作;女作家托卡列娃也开始为《29》撰稿。目前俄罗斯最走红的作家是被称为俄罗斯的克里斯蒂的马里宁娜。她原名玛里林娜·阿纳托利耶夫娜·阿列克谢耶娃,1958年生,为莫斯科刑事侦查局军官,从1995年至今已写了20部侦探小说,出了115个版本的书,累计印数达1500万册,现在她是读者最多的作家。

  “下岗”的俄罗斯作家是饿不死的,适应市场的作家,肚子里的油水是满满的;看来,俄罗斯作家是不怕“下岗”的,也有少数人,怀念着国家养着的日子,哪怕没有作品,也蹲在那个专业茅坑上不起来的美好时光。俄罗斯民族文学的“亚文学”自由派文学与传统派文学被称为俄罗斯民族文学下属的两种“亚文学”。

  从自由派文学的整个创作情况看,老一代作家仍然起着相当重要的作用,他们之中的许多人仍有新作发表。现已出现了一批新人,已成为自由派文学的一支重要力量。如:叶尔马科夫、彼列文、乌特金等人。从自由派文学内容来看,暴露和批判苏维埃时代仍是重要倾向之一。不少作家继续把批判矛头对准苏联的革命历史和社会制度,大肆宣扬这个制度下生活的反常和荒谬以及给人带来的痛苦。如奥库扎瓦的长篇小说《被取消的演出》等。艾特马托夫在他的长篇小说《长珊德拉印记》里说希特勒和斯大林“像两个赌徒一样,挑动千百万人互相残杀”,并且把两人的名字连写,用这个词来说明他们是“两位一体”的。

  暴露性强也是许多传统派作品的一个重要特点,不过它们与自由派作品有所不同,把苏联解体后的现实和新的当权者作为暴露的主要对象。如叶辛的《站在门口的女人》,阿摩什金的《我是杀人凶手》等。
农村题材也是传统文学的一个重要题材。历史和宗教题材是传统派文学的另一重要题材。如:谢根的《伊万三世》等。传统派文学基本上采用通常的写实笔法,有时也采用夸张和怪涎手法,但是它们在这样做时主要师法于果戈里和谢德林。总的说来,传统派作家对西方时髦的东西采取鄙视和抵制的态度。

 
    4 曾密谋暗杀斯大林的作家——季诺维耶夫的变化

  俄罗斯哲学家、社会学家和作家季诺维耶夫从青年时代起就反对斯大林,并对苏维埃制度不满,写了不少批判的书,而且态度非常坚决。他曾说过:“即使我事先知道我写的这些书要以付出生命作为代价,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停笔写的。”但是世事多变,昔日强大的苏联被戈尔巴乔夫的“改革”搞跨了,苏维埃制度也随之而覆灭,俄罗斯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季诺维耶夫目睹这一切,非常痛心而后悔,他曾在意大利米兰召开的一次研讨会上说:“我写了30本分析什么是共产主义的书。30本反对共产主义的书,但是假如我知道这一切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我就永远不会去写这些书。”从反对苏维埃制度到热情颂扬,这一转变对俄罗斯某些知识分子来说有一定的代表性。

  亚历山大·亚历山德罗维奇·季诺维耶夫生于1922年一个偏僻的农村。1933年到莫斯科上中学。青少年时代他崇拜的英雄不是列宁,而是列宁的哥哥刺杀沙皇的亚历山大·乌里扬诺夫。这时,斯大林宣布建成社会主义,他觉得是一种欺骗,于是开始仇恨斯大林,并和几个同学一起密谋暗杀斯大林。
  在这之后,他的经历带有几分传奇色彩。他中学毕业后进莫斯科文史哲学院学习。不久因暗杀斯大林的密谋败露而被捕,可是他在从内务人民委员会部大楼被押送到监狱的路上设法逃脱了,在全国流浪了近一年,后隐瞒身份参加了红军。不久战争爆发,他上了前线,当过骑兵和坦克手,在航空学校接受短期训练后又成为歼击机手。他几乎参加了战争的全过程,立有战功,受过奖赏。在战斗之余,他还写诗、歌词、故事和小说。战争结束后,他从前线归来时带回一只装满手稿的箱子,把其中的一个中篇的手稿交给西蒙诺夫和另一位著名作家征求意见。西蒙诺夫很赞赏,

  而另一位作家则认为小说有问题,向上作了汇报。他伯有人前来搜查,只好把手稿全都毁了,并暂时打消了当作家的念头,上了莫斯科大学哲学系,同时在数学系旁听。恰巧当时担任学校党组织书记的是他在文史哲学院的同班同学,此人自然知道他过去的事,但没有揭发。他大学毕业后,又读了研究生,又获取了博士学位,曾在苏联科学院哲学所任研究室主任,并兼任莫斯科大学哲学系某教研室主任。他在逻辑学方面颇有建树,得到了国际学术界的承认,被誉为世界著名逻辑学家之一。

  季诺维耶夫自视甚高,思想独立不羁,在上大学期间,就对马克思主义的许多原理提出了怀疑。如同自己所说“经常对共产主义制度下的各种现象,尤其是对马克思主义思想体系进行嘲讽”。因此被划到持不同政见者队伍里,他的言论不仅触犯了苏联当局,也被视为异端邪说、受到排挤。

  70年代,他又回到文学创作,写出了《黑的高空》一书,尔后又写了《守夜人的札记》和《光明的未来》,他的书没能在国内出版,手稿流到国外于瑞士问世,引起西方轰动。70年代末他被苏联取消国籍,开始了漫长的流亡生活。80年代以来他出版了《戈尔巴乔夫主义》一书,并出版了小说《灾难性的改革》。90年代初又出版了《乱世)一书。

  从批判者到颂扬者,“他把斯大林称为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人物之一”,并把20世纪称为“列于和斯大林的世纪”。

  1997年,在他75岁生日之际,俄罗斯社会科学院选举他为院士,并为他举行了庆祝会。这无疑是对这位年逾古稀的老人业绩的肯定和对他的一种安慰。

  季诺维耶夫作为俄罗斯一位老年作家,他的观点和思想颇为独特而耀眼。他的一生是不平常的一生。他自述,他很早就在“做人”还是“占有”这两个生活原则之中作了选择,决心把“做人”放在首位,反对“占有”,甚至痛恨私有财产。最近他在俄罗斯出了6本书和发表了很多文章,但都不要稿费。他近期出版的《全球性的人蚁群》也是一本很有意思的书,在书中提出了一些有意思的看法。作为一位文学老人,他在当今俄罗斯文坛上无疑是凸显而富有个性的一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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