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南方来信 南方美术 南方文学 南方人物 南方评论 南方图库

南方评论

第九届上海双年展:利己主义者艺术盛会

2013-02-07 10:18 来源:新浪收藏 作者:程美信 阅读

第九届上海双年展展场

第九届上海双年展展场

  程美信

  2012年上海双年展无疑是中国历届双年展中水平最高的一次展览,参加主题展的中国艺术家作品基本符合当代风格,至少在艺术材料手段的运用方面不落后于国际上的双年展。当然,这种表面现象不能代表中国艺术已经达到了世界前沿水平,相反,仍有大量的当代艺术展示方式被用于表达陈腐的思想观念。本届上海双年展的主题展上,中国艺术家的作品除了老生常谈的环保题材和沉迷于纯粹材料的语言实验之外,其余便是充斥东方气息、自然崇拜、民族文脉和怀旧情结的作品,使得一个代表当代艺术前沿最高水平的双年展变成了为历史招魂的仪式道场。

  尽管上海双年展领先中国各地的双年展,特别在国际化、当代性和制度化这些方面的发展上有了很大进步,但是,本届上海双年展仍旧无法摆脱当前中国文化氛围的保守局限,从始至终受到政治权力和裙带关系的制约,如主题展部分的中国艺术家,他们主要来自杭州上海等“江南轴心”城市,自然难免深陷政治势力和江湖利益的肮脏泥潭。这里必须指出,以中国当前的社会现状,任何人出来策划上海双年展都无法回避人际关系和政治压力,邱志杰将这次上海双年展的策划工作做相当出色,他起码把整个主题展的语言格调都控制在当代风格范围,没有出现类似北京国际美术双年展那种不伦不类的场面,有的问题则需要制度大环境改变才能得以完善。另外,本届上海双年展把中国边缘的“我妈打我”这类艺术全部驱除出主题展,这样做,不排除是为了规避政治风险,同时它代表了邱志杰个人的艺术立场,但它无疑阉割了艺术的野性活力。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中国没有哪一件艺术作品的震撼力能够超过现实生活,活生生的现实,不论荒诞还是残忍、人性还是野蛮,一概超出了艺术的想象加工。可是,中国主流艺术家对现实的一切却无动于衷,他们痴迷于艺术的语言形式,完全到了不计成本代价和无关现实痛痒的疯狂程度。

  值得一提的是,近年来中国艺术界掀起了一股神秘东方主义和狭隘民族主义的风潮,本届上海双年展总策划人便是这股风潮的主要代表人物,他们躲在后现代艺术的外壳里装神弄鬼和借尸还魂,借用现代语言材料反现代精神,利用国际语境反全球化进程,不论是提倡环保还是怀念往昔,他们都把当代世界的一切矛盾问题归咎于西方现代文明。本届双年展的中国艺术家作品尽管在艺术语言上不失当代风格,但却充斥着浓烈的民族情绪、文化焦虑、隐士情结和乡愁感伤,释放出极不健康的保守思想和错乱观念。

  一、双年展策划人及其“后感性”

  谈到2012年上海双年展的总策划人邱志杰,首先不能回避许江这位上海双年展的关键人物。从1996年第一届上海双年展开始,他的名字一再被人提及,他几乎成了一个跟上海双年展捆绑在一起的核心人物,江湖上曾有“许江的舅舅狂”的传说【1】。世界各主要双年展的起源几乎都跟某个特殊人物息息相关,他们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大亨富翁,并多是为后世留下美谈的历史名人。然而,当下的中国“贵人”做事往往缺乏传统乡绅士人的德行修为,更不像西方贵族名流那么注重高贵尊严,完全是一种暴发户式的专横霸道。如果查阅上海双年展的资料记录,可以看到许江的名字一届又一届地出现,足见这些事实的不再是江湖传说,许江对上海双年展做出了重大贡献,同时也成为双年展的幕后决定性人物。本届双年展的总策划人如同以往几届双年展的策划人一样,必然跟许江有着密切关系,以致双年展成为杭州上海艺术家的“近水楼台”。

  在目前的国情下,中国的双年展要彻底杜绝江湖派系和裙带人情是不现实的,国家的制度健全是确保文化艺术生态健康的环境基础,中国的双年展注定要伴随着社会制度的发展一起成长。进而言之,上海双年展的机制相对于中国现有的国家体制已是超前,按照国家制度的惯性模式,北京双年展才更符合中国的政治国情,在北京双年展这样代表国际当代视觉艺术最高水准的双年展上,竟然展出杨飞云那样的仿古绘画作品,实在堪称丑闻。不过,本届上海双年展还是未能挡住许江的粉墨登台,由他主持的“2012亚洲思想界上海论坛”,跟艺术和双年展毫无关系,显然是为某些人搭台唱戏的“堂会”项目。

  中国艺术界还没有人像邱志杰这样热衷推崇维特根斯坦,这种热衷一如他对后现代艺术语言的浓厚兴趣,但它无法改变他在政治上的顽固和在文化上的保守,借用北京大学钱理群教授的说法:“中国大学正在培养一大批‘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们高智商,世俗,老到,善于表演,懂得配合,更善于利用体制达到自己的目的。”从邱志杰把中国二十年来的当代艺术说成是向西方告状的“我妈打我”的撒娇艺术【2】这一点,足见他对后现代哲学和艺术的兴趣出于一种知识与手段的需要,不代表他具有与当代艺术相匹配的现代精神。

  在邱志杰看来: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中国实验艺术是被动于西方潮流的。他说:“正如政治波普是波普艺术和政治艺术运用地方资源所进行的综合,‘泼皮’风格是国际新客观绘画的地方版本,录像是国际新媒体艺术的新支部,海外华人艺术家则更多地在文化战争的乱局中扮演着纵横家的角色博取着个人的功名。……中国艺术整体地是作为索取者和受惠者出现的:受影响,受关注,受猎奇,受岐视,受接纳。”【3】其实,这不过是邱志杰试图超越“四大天王”和“F4”的野心冲动。他在1999年“后感性:异形与妄想”的展览中提出一个“后感性”口号,认为它“首先是对观念艺术的反动”,针对当时如日中天的波普、泼皮、艳俗的观念艺术。

  “问题是用什么来替代观念艺术?”【4】成了邱志杰的一种艺术强迫症。他甚至冒着“为异形而异形”危险,极端的“去政治化”和“去观念化”,导致作品变成一种材料实验的纯粹语言,丧失了介入现实的文化张力。与此同时,由于“后感性”在理论上难以充实,结果不得不转向“大而不当”和“一步到位”的佛教禅宗,从狡辩中得到一种自圆其说的合理性。邱志杰开宗明义地提出“后感性的方法深深植根于禅宗的传统。我们计划连续举办的活动将其不断地深化和掘进,期以十年,必有大成。目前关于异形和身体经验的探索归于‘观身不净’的传统;此后还将有探索中国人独特的时间意识的‘诸行无常’;探索并发扬中国人独特的身份观念的‘诸法无我’;从中国人对知识的态度阐发出来的‘无智无得’方面的探讨。这将是一个全面植根于本土资源却又具有世界性野心的中国艺术思潮。”【5】

  假如“后感性”的大彻大悟艺术得以完全成立,那意味着人类将进入尽善尽美的极乐世界,任何人类的所作所为和所思所想都变成“无用功”,完全无需绞尽脑汁创作艺术和劳民伤财的举办展览。佛教对人生过程的藐视以及禅宗追求“无智无得”的超凡境界,完全不具有现实意义,只能充当一种不确定的终极归宿。事实上,去观念化的“后感性”在难以自圆其说的困境下,必然走向“无智无得”或“大智若愚”的老生常谈。

  有趣的是邱志杰把“后感性”当成破天荒一般的伟大发现,他说“就像法国超现实主义、德国超现实主义、美国超现实主义那样形成一种国际性的精神运动。后感性也将是一种国际性的精神思潮,将会出现日本后感性,韩国后感性,美国后感性的现象,它只不过首先出现在北京。” 【6】邱志杰还撰文说:“我想到用‘后感性’这个词来描述这种必将出现的艺术,颇有几分兴奋。九七年秋天我去欧洲旅行,知道英国人办了Sensation那个展览,当时心里一苦:他妈的这个词让英国佬给废了”【7】。于是,他自作聪明的创造Post sense sensibility这个囊括一切心智活动的空泛概念,在没有前提条件下就根本无所谓“后”。为此,邱志杰赋予“后感性”一个逻辑混乱的线性模型:潜意识→感觉→感官→理性→后感性,以为冠以“后”字便不再老套迂腐,其实全是思维倒错,令人确信他对维也纳学派的兴趣是在叶公好龙。

  从邱志杰近年的创作情况来看,他越来越迷恋“中国母题”,甚至深陷“回家的路”乡愁之中,从本届上海双年展“溯源”、“复兴”、“造化”、“共和”【8】这四个主题概念就不难看出邱志杰身上浓烈的乡愁情结,这大概是中国文人普遍的文化宿命,不论他们年轻时多么前卫大胆和开明冒进,一旦年老力衰,便一反常态,成为一名顽固的保守主义分子。在举国缺乏制度保障的大环境下,再加上没有具体的学术规范,即便邱志杰满怀激情与理想,在现有政治格局下,他也不可能在上海双年展上大有作为,更何况邱志杰不是中国体制外艺术家所期待的那种开明文化人士。可以说,邱志杰和本届上海双年展主题展中的各位中国艺术家,不论他们在艺术创作上表现得多么大胆前卫,这些仍然不足以掩饰他们的内在迂腐以及精明圆滑。

  二、无法兑现的口号

  本届上海双年展的广告标语是“重新发电”,它显然出自总策划人邱志杰的思路,但这个听起来生动形象的口号却经不起推敲。首先,这是本届双年展根据场地变化进行的牵强附会,把废弃的旧发电厂改成美术馆不过是一种空间利用的正常现象,邱志杰却据此天花乱坠地说:“‘重新发电’并不只是把发电厂搬到远离城市的地方,也不只是简单的关于思想能源的诗性阐发,而是对于我们的生存方式的资源性因素的反思。旧电厂重新启用的时刻,它输入到我们的社会网络中的,并非传统的电能,而是一种激活共同体内在能量的精神脉冲。”邱志杰不仅把自然物质能源与社会协作精神混为一谈,他还带着民族主义狭隘成见说: “前现代粗朴的能量采集方式受制于地理、气候、资源的限定性供给,但远在资源尚未发生欠缺之时,东方已经发展出内省式的能量发掘方式,东方的圣贤向内挖掘自身的潜在能量,表现为气功,瑜伽等内在修炼方式,这是一种思想来电、精神来电。”【9】

  位于上海南市的老发电厂的被废弃不是能源性因素的反思行为,而是发电厂越来越难以满足城市发展和人类欲望而被迫废弃,这恰恰是中国走向现代化大能耗时代的疯狂开始。这些本来无关紧要,旧电厂改成美术馆也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空间利用,没有那么多天花乱坠的“思想能源的诗性阐发”,而实质是一个好大喜功的政府在不惜血本地营造“中华崛起”的政治工程。上海双年展举办场地的迁移,不过是在为劳民伤财的上海世博会留下的窟窿进行“补洞”。这些暂且不论,重要的是,今后的上海双年展能不能真正成为世界艺术的前沿平台,而不是沦为美术江湖的地盘和政府的政绩项目。

  本届上海双年展的四个主题单元分别是“溯源”、“复兴”、“造化”、“共和”,不论它们跟具体作品能不能发生实际性关联,但词义中释放出的是一种浓烈的保守信号,完全是在迎合当前中国的政治氛围和主流意识,反映了中国知识分子面对全球化发展和现代化进程表现出的不适反应:由于文化不自信引发他们的文化焦虑,并对民族传统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他们对农耕文明、传统历史、大集体时代充满无限眷恋,尽管他们打死都不愿意放弃都市生活和消费主义商品。这正如十九世纪末欧洲的城市化阶段,一种瘟疫般的“怀旧”流行病弥漫整个知识界,不论激进派还是保守派,一骨碌全起来反对工业化浪潮,可他们无法阻止底层民众朝大城市迈进,抛弃原来世代生活的家园和传统价值体系。文化人的感慨万千与其沉重的历史情怀往往无关下层民众的实际痛痒,保守成性的中国文人尤为如此,他们不放过“追溯源头、寻根问祖、振兴民族和弘扬传统”的表演机会,可他们又是现代化和城市化的最大受惠者,而且这丝毫不影响他们向往古典时代进而反现代。像上海这座中国前沿城市,已经举办了九届的双年展仍在纠结于充满历史感伤的文人意识,从而大大削弱了双年展的当代前沿意识。

  此外,邱志杰为“重新发电”赋予了一种童话般的美好承诺:“共生即能源,他人即矿藏。我们必须重提另一些能量来源的方式,即从共同体的关系中寻求能量。就像我们儿时寒冷的冬季,并不总是烧煤生炉子取暖,而是互相挤靠。能量不是等待被发掘的秘藏,而是来自共同体意识。【10】”没有证据表明邱志杰策划的上海双年展是当代艺术的“互相挤靠”,他不仅将那些“我妈打我”的艺术作品一概赶尽杀绝,对于学院派之外的边缘艺术也缺乏足够的重视,这些艺术在中国急需关怀接济。另外,参加本届双年展的中国艺术家,主力集中在上海和杭州这样地域上的“江南轴心”,这表明双年展所标榜的“相互取暖”显然有江湖利益的地缘性质。进而言之,没有许江的决定性影响力,中国美院自然轮不到上海双年展这个近水楼台,更不可能有邱志杰、“无关小组”和其他中国美院教师的诸多机会。这一切表明,“重新发电”根本就是无法兑现的天方夜谭。

0

热点资讯

© CopyRight 2012-2023, zgnfys.com, All Rights Reserved.
蜀ICP备06009411号-2 川公网安备 51041102000034号 常年法律顾问:何霞

本网站是公益性网站,部分内容来自互联网,如媒体、公司、企业或个人对该部分主张知识产权,请来电或致函告之,本网站将采取适当措施,否则,与之有关的知识产权纠纷本网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 移动端
  • App下载
  • 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