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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玉:天才一无所有,只是一个画家

2018-10-30 09:07 阅读

看看我们每天触手可及的鼠标垫,如果把它想象成一幅画,你会觉得它值多少钱?蔡康永透过电视向两千万台湾民众介绍常玉时说,就是这样一幅小尺寸的常玉作品,当时市场价格,大概就已经高达台币两百万到三百万。

晚年常玉死于瓦斯中毒,就是因为和画商关系破裂,致使作品被成捆兜售,售价仅数百法郎。2011年常玉作品《五裸女》以1.07亿人民币刷新华人油画最高纪录。虽然在国内他不是尽人皆知的画家,但在西方世界,常玉一直都是公认的世界级大师。

常玉《五裸女》,1950年

常玉《五裸女》,1950年

1934年才三十出头的黄皮肤黑眼睛的常玉,就己出现在法国出版的“当代艺术家生平字典”中。留法的画家众多,而“毫不费力”就收到西方认可的的常玉自然饱受苦学之士白眼。

二十世纪初的巴黎画坛,如果有微信朋友圈,被屏蔽最多的肯定是常玉。如果再给二十世纪初活跃在巴黎的艺术大师们建个群,毕加索、马蒂斯、莫迪里阿尼、贾科梅蒂、常玉、林风眠、徐悲鸿、吴冠中、赵无极、庞薰琹……这个满是中外艺术大师的群,含金量足有几座博物馆那么高!

这个活跃度极高影响力极大的群里,最大的异类,肯定是常玉无疑了。而这个大师云集的微信朋友圈里,常玉肯定要被很多人设置成“不看他的朋友圈”。他的“好色、自私、懒惰、幼稚”,只要摊上一个标签,就足以被拉黑了!

若说一些人讨厌常玉,索性设置不看他的朋友圈,那么,徐悲鸿对常玉的态度则最为矛盾,那种亦敌亦友的尴尬,会让徐一会儿屏蔽对方的朋友圈,一会儿又忍不住打开看看。

1933 年5 月,经过异常艰辛的巴黎苦读和国内奋斗,徐悲鸿已是名满中国的大画家,他偕妻子蒋碧薇赴法举办中国画巡展,展览异常成功,观者无数,徐悲鸿收到了欧洲其它各国的盛情要求。

而出手阔绰的常玉为了尽地主之谊,便在自己宽大敞亮的工作室里帮徐悲鸿宴请当地名流和他国朋友。徐悲鸿夫妇和常玉商定:第二天上午9 点蒋碧薇先到常玉工作室筹备晚宴,徐悲鸿的档期太满,只能在第二天中午12 点才能到到常玉画室共进午餐,而后三人一起准备次日的晚宴。

本来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不想第二天晚宴最重要的男主角徐悲鸿却一直没有现身。蒋碧薇和常玉把巴黎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徐悲鸿。尴尬无比的蒋碧薇和淡定的常玉只能先招待客人。期间不断有外国人冲着常玉和蒋碧薇乱发一通“你们夫妇二人真是男才女貌”之类的赞美。显然是初识徐悲鸿的脸盲老外,看所有中国男子都长得一个样子,把常玉误以为是徐悲鸿了。

蒋碧薇找不到徐悲鸿,也没有住处钥匙,晚上只好借住在一位中国女士家里,翌日天一亮,焦急无比的蒋碧薇打算回住处拿证件报警,所幸找来锁匠折腾一番之后,只见头发蓬乱、两眼红肿的徐悲鸿将门打开了。

看见含蓄内敛的一对东方夫妇大吵不止,吓得锁匠来不及计较费用,拔腿就跑。原来,当天徐悲鸿11点就提前到了常玉画室,门都快捶烂了,却始终无人应答开门。在徐悲鸿想来,定是二人正关起门来在做什么苟且之事。于是,气急败坏的徐悲鸿回到住处,关了门捶胸顿足发泄痛苦,连自己的画展答谢宴会也不肯参加。几十年后蒋碧薇回忆道:“常玉先生怕是至今还蒙在鼓里吧!”

当年的巴黎侨界,盛传常玉倾慕蒋碧薇,他们之间的偶尔交往,也会使徐悲鸿经常小题大作。二人朋友圈里更有人半开玩笑地说,徐先生是“小心眼儿”,而常玉则是他的“情敌”。


一生爱好是天然

朱德群说:“常玉不愧为一位虔诚而忠实的艺术家,并承担他那时代的责任,站在中国人的立场,就中西绘画发展史上,我们应肯定他的成就,给予他新的评价。”

留学法国的袁枢直说:我在巴黎留学,听到常玉的名字,就像现在的人听到赵无极一样,总是心存敬仰的。

当时徐悲鸿和林风眠这样的“苦读派”预备大师和众多留法学子,都胸怀达则兼济天下的抱负,梦想着改革中国美术的未来之路,都无一例外地选择接受美术学院的正统教育。反倒来自巨富之家的常玉,却独善其身,他选择与学院派迥异的大茅屋画室学习西画。

当徐悲鸿饿出胃病练习基本功时,“常玉却穿着考究,和美丽的法国女友坐在圆顶咖啡馆讨论蒙巴纳斯的气温会不会比枫丹白露高那么几度”。

他时常手捧《红楼梦》,或者一边拉着,一边观察可入画之人,随时开始画画。在这些充满浓情蜜意的生活场所,他和毕加索等西方大师成为好友,也让常玉与从各地齐聚于巴黎的艺术精英做了恳切真实的交流。与他同赴巴黎的朋友王季冈先生这样描述常玉:“一生爱好是天然,翩翩佳公子也。”

贾宝玉说“我见了女儿就觉得清爽,见了男人就觉得浊臭逼人。”同样,常玉也说:“我就不能一天没有一个精光的女人耽在我的面前供养,我真是穷,饭都吃不出,衣都穿不全,可是模特儿——我怎么也省不了。”

常玉《双裸女》,1929年

常玉《双裸女》,1929年

常玉去世前一年,他绘制的金瓶梅彩漆屏风被潘玉良晚年男友收藏,装饰在其开设在圣苏尔必斯街上的中国餐馆里 。屏风背后,六十四岁的常玉用小楷写满了《金瓶梅》诗句以及男女之间媾合的欢愉。

红楼梦曰“好色即淫,知情更淫”,常玉两者兼美。人们说,他是情僧,是荡子,是梦中人。

正是这位酒肉穿肠子而过的情僧,对女性人体美的的审视,就像他笔下“孤独的象”,笨拙而无法称量。超越世俗礼数的衡量标准,超越了肉体和感官的享乐,纯然地上升到了超乎功利的东方审美。


在自由中万物静观皆自得

王家卫讲过自己的一个故事:他从一个“不靠谱”的编剧,转做导演,带他入行的老导演谭家明非常欣赏他,但却从不急于教授他任何导演技巧,反倒只是整天带着他吃茶逛街,“你看这件衬衫不错啊,你也买一件吧!”因而王家卫才慢慢认识到学习体味生活远比电影技巧来得更为重要,非科班出身正是自己的最大优势!慢慢地,他从阅读和生活中学习电影,进而使得他颇具中国美学的意象电影风靡世界。

同样常玉在绘画里明显传承了中国美学的精神,他刻意疏远法国“学院主义”而进入大茅屋画室,常玉深知,艺术是学不来的,他只能从生活中,让艺术在生活中自然生长。

五月天的阿信最崇敬的艺术家也正是常玉,谈及常玉对自己的影响,他说:“老师说,并不是要爱过很多女人,才能画出很多女人。这对我很有启发,其实你未必是要经历很多的人生,才能去表达和影响很多人的人生。我那时刚开始组乐队,就决心用自己的音乐作品去影响别人。”

1925年,庞薰琹赴法国,本想去巴黎美术学院进修两年,却受到常玉极力阻挠,于是庞薰琹第一次跟着常玉到大茅屋画室,“工作室内的人虽多,但听不到谈话声,气氛热烈而严肃。常玉用毛笔画速写,很多人认识他,常玉就像这群人的精神领袖,常玉一来很多人都围着他,坐在他周围。最有趣的是他把周围的人,不管男女,年轻的或中年人都画成是女的裸体,竟无一人感到恼怒,反而欢欣雀跃!法国人对艺术的宽怀和雅量可见一斑!庞薰琹受常玉影响也改用毛笔画速写。”

多年后,依然感激常玉当时的反对,“后来事实证明,在蒙巴纳斯的两年活动,所学到的东西,是在任何学校中学不到的。”

常玉《侧卧裸女》,1930年

常玉《侧卧裸女》,1930年

1950年初,黄永玉和一帮画家慕名到巴黎拜访画家常玉。众人在常玉的画作前皆暗自叹服,同时又无比惊诧于常玉的孤独:老迈的常玉独自一人住在一间小阁楼里,一年只能卖出三两张小画,勉强维持生计。

一行人从聊天中知道常玉和画商关系破裂,于是有热心的画家诚挚邀请常玉回杭州美专任教,可是“教授稳定的生活保障”对生活凄苦的常玉并没有任何吸引,他更是以无法习惯早起、做早操为由婉拒了对方的好意。

后来黄永玉为众人解释道:“战胜孤独,比战胜离别艰难!”他深知是独处巴黎才有独立思想滋养着常玉的艺术:“他不认为这叫做苦和艰难,自然也并非快乐,他只是需要这种多年形成的无牵无挂的时光。他自由自在,仅此而已。”


我的生命中一无所有,我只是一个画家

1946年接受法国艺评家皮耶 祖弗(Pierre Joffroy)采访时,他说:

“欧洲绘画好比一席丰盛的菜肴,当中包含了许多烧烤、煎炸的食品以及各色肉类。我的作品则是蔬菜、水果及色拉,能帮助人们转换及改变对于欣赏绘画艺术的品位。当代画家们总带点欺骗地以多种颜色作画。我不欺骗,故此我不被归纳为这些为人接受的画家之一。”

回望常玉那颗透明的心灵,没有慷慨激昂的民族大义,也没有忧国忧民的教育愁思,没有辗转腾挪的左右逢源,更没有迎合消费主义的恶俗趣味。比起同时代的世界大师和中国画家,常玉活得更纯粹。

常玉身在巴黎,心处魏晋,他一辈子没穷过。二战爆发后,法国经济一落千丈,常玉开始进入到连“烧菜的油都买不起”的日子。对艺术和肚子分类讨论的常玉,“从不拒绝各种宴请而常常拒绝卖画,人家请他画像。他约法三章:一先付钱、 二画的时候不要看、三画完拿了就走,不提这样那样的意见,同意这三个条件就画,不能实行这三个条件就告吹。”庞薰琹曾如是回忆。

庞薰琹更多次亲眼看见常玉被人包围,要买他的线描人物,他把画送了人,而拒绝人们送给他的钱。“有画商找上门来要他的画,他都一一拒绝。“不合作”态度使常玉和画商乃至整个艺术市场渐行渐远,日渐潦倒和困窘。

“没穷过”的常玉觉得挣钱和艺术是两码事,分得清清楚楚,画画不是为了卖钱,所以他远赴纽约去推销自己的“兵乓网球”,想和大哥一样,通过与艺术平行的思维来挣钱,而不是靠艺术赚钱,那样无论画作卖得再贵,也会使得他“富了一辈子的艺术”顿时贫瘠。

“兵乓网球”的行动宣告失败,很难评判,他究竟是太笨拙还是太天真。而笨拙和天真的两极,正是天才的表现。面对天才的无常命运,我们偏向用恒常的标准来评价。但谁又能知道,“万物静观皆自得”的常玉,不是活出了生命最纯粹的喜悦呢!他留给世人最大的财富,不是价值连城的画作,“一生爱好是天然”、纯真而不染尘滓的襟怀。

以人们的惯常思维,多会从成功学角度为常玉正名:“生前你对我爱答不理,死后我让你高攀不起!”人们会认为,今天的常玉大可以含笑九泉了。其实,事实绝非如此,常玉依然只肯报以轻蔑的表情:“我的生命中一无所有,我只是一个画家。”世界如何看待我的作品,和我又有甚关系!

来源:艺术新青年企鹅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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