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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卡:良心对抗暴力(2)

2012-09-28 17:38 来源:中国南方艺术 作者:赵卡 阅读

  茨威格说“命运常满足于让一个没来由的偶然名字众所周知,就此便叫我们这族类永志不忘。”他说的是天赋才气的米圭尔-塞尔维特,此人拥有瞬息即逝的深刻洞察,于哲学、神学、生物学当中左冲右突未免杂乱无章,身体虚弱却斗狠逞强,其偏执荒唐乃属于西班牙人的堂吉诃德性格,孓然一身向现实的风车大动干戈。他趾高气扬,不幸的却是挑战了日内瓦的主人加尔文。开始加尔文还算对这个执迷不悟的家伙语气客气,笃信自己有责任将这个迷途的羔羊领回正确的羊群,岂料塞尔维特的傲慢放肆令他火冒三丈,塞尔维特哪里知道即使最微不足道的疥癣之疾也会让加尔文怀恨在心——竟敢和加尔文探讨《圣经》,并指出他的错误。当塞尔维特不能从加尔文那里要回他的手稿时才突然悟到,跟加尔文这样的狂热的教条主义者战斗,确实危险。茨威格说加尔文在这方面“堪称典型,他僵化刻板,有条不紊。他不似路德那般狂暴,也不至屈从于迸发的激情;他绝不粗鲁卑鄙,那原是法里尔之流的特征。他的仇恨有如利剑,正是一样的苛酷,一样的锋利,一样的尖锐:那绝非路德式的仇恨,得自于血缘、气质、激情与积怨。加尔文的仇恨顽强又冷酷,那乃是从他的头脑腾生出来;这样的仇恨,记忆力好得骇人。”塞尔维特决计一条道走到黑,秘密出版他那足有七百页的异端之作,还画蛇添足的给自己编了一个假名字签在版本记录页上,一五五三年二月,他的书落入了加尔文和他那些狂热的教徒手里。三月十六日,塞尔维特的假名字在维埃那正式受到控告,但加尔文和那些狂热分子一无所获,印刷所居然神秘消失,印刷厂的工人赌咒发誓从没排过这样的书,此事只得不了了之。   谁也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一五五三年八月的一天,塞尔维特居然租了一匹马旁若无人来到了日内瓦,八月十三日一早,他竟到圣皮埃尔大教堂参加礼拜,加尔文正在布道,他鹰一样的眼睛盯住了他的眼中钉,接下来的事当然塞尔维特镣铐加身。这实属荒唐和无礼,茨威格说:“塞尔维特未经任何指控,便被逮捕囚禁。”当然得捏造出至少一项罪名才能置塞尔维特于死地。加尔文这个陷害高手自然有他高明的下流手段,他指派他的厨师兼秘书尼古拉斯-德-拉封丹向当局提交了一份足有二十三项的诉状,未曾想塞尔维特头脑机敏,逐一将指控全部驳回。加尔文出场了,这训练有素的逻辑学家兼学识渊博的法理学家,欲擒故纵式连珠炮似的提出问题,塞尔维特的雄辩终归不堪一击,加尔文愉快地给一个朋友写信:“我希望他被判处死刑。”为什么加尔文对塞尔维特恨之入骨,这绝非神学观点的分歧,而是唯有一次成功的杀鸡儆猴,方能巩固加尔文不容置疑的神学高位。尽管反对处死塞尔维特的声音不绝于耳,但加尔文对各种团体施加了重量级的影响,这是他谙熟的招数。一五五三年十月二十七日上午,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塞尔维特来到市政厅前被推搡跪地听宣:“……兹判处你,米圭尔-塞尔维特,绑赴尚佩尔活活烧死,你印出的书及其手稿亦一并烧掉,直至你的身体化为灰烬。如此你的末日来临,以儆企图重蹈覆辙者之效尤。”这个不幸的西班牙人,上帝的虔诚奴仆,铁链绕身给推上了火刑柱,刽子手点燃柴堆,骇人火焰炙烤塞尔维特的身体,旁观者不能观看如此残忍场面竟至扭过头去,极度痛苦的塞尔维特把哀声化作了吁告:“耶稣,永恒上帝的儿子,怜悯我罢!”半小时后,这加尔文眼中的异端被活活烧死,“在灼热的灰烬上面,靠近烧黑的火刑柱,留下一堆漆黑焦糊、令人作呕的团块,一滩恶心的胶体,早已失去了人形。”如此残忍至极的行径,茨威格痛斥加尔文“僭越权力、审判杀害兄弟的行为,是何等的不人道。”但在这骇人的时刻,加尔文并没有身临现场,他的正义是披上黑袍登高布道,对由他一手制造的血腥场面选择了谨慎地避而远之。

  塞尔维特事件好像是平息了,但反对加尔文的抱怨却透过哪怕是钥匙孔汹涌而至。加尔文总得为他承担的恶名说上几句吧,纵使强词夺理,他那本让他“心烦意乱”的《捍卫三位一体的真正信仰,反对塞尔维特的可怕错误》软弱无力,被卡斯特利奥说成这独夫“在双手还滴着塞尔维特鲜血的时候”写就的。卡斯特利奥,这真正的人文主义者,不到穷尽妥协的一切可能绝不想过早投入争斗,即使写下了他最重要的著作《论怀疑术》,他也不断在省察自己,免于把自己变成怀疑主义者。

  但卡斯特利奥的异端论还是激起了加尔文的怒火,即使加尔文还没有读到《论异端》一书,就告诫瑞士各宗教会议禁止此书发行。茨威格对加尔文的看法入木三分:“大凡企图残酷压制他人见解的人,对反对的意见总是过分敏感。”加尔文给他的朋友写信抱怨道:“恶狗们从四面八方向我狂吠;种种难以想象的咒骂劈面而来。那般与我同一阵营的人满心嫉恨,他们对我的攻击,比之天主教敌人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确因塞尔维特事件而感到恐慌,他决定调动一切野蛮力量再向卡斯特利奥下手。这一回卡斯特利奥置生死度外,暂时中断了他的学术研究,致力于写作控告加尔文假宗教正确的名义谋杀塞尔维特的起诉书《驳加尔文书》,茨威格评价道:“虽则他主要针对一个个人,借由其道德活力,却表明它实在是亘古以来最为灿烂的一篇檄文——旨在于反对以法律压制言论,反对以教条扼杀思想,反对以无限卑鄙的强力消灭无限自由的良心。”卡斯特利奥逐条批驳加尔文的不堪一击的教条和狡辩,他悲愤地问:“米圭尔-塞尔维特究竟犯了什么罪?约翰-加尔文既无政治权力,而只掌宗教大权,他何能将这纯粹的神学事务,提交给市政当局?日内瓦的市政当局,又如何有权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塞尔维特处死?最后,又根据何种许可,依据哪家法律,将这个外国神学家在日内瓦处以死刑?”因此,卡斯特利奥提出了这样一个重要观点:加尔文僭取了他绝无资格的地位。他针对加尔文不是争辩而诉诸武力的颟顸,义愤填膺地控诉:“你先去逮捕了敌手,将塞尔维特投进监狱。在审讯当中,除去那西班牙人的仇敌,你不允许任何人到场。……岂非你已经坚信自己一方太嫌疑虚弱?岂非你已经生怕结论会对你不利,害你丢掉独裁者的地位?”更犀利的是,卡斯特利奥援引加尔文的教条主义巨著《基督教原理》来反驳加尔文:“处死异端,不啻于一种犯罪。以烈火利剑结束他们的性命,有悖于每一项人道的原则。”可笑而吊诡的是,加尔文一旦攫取了至高的权力,立即将书里对人道的呼吁删除殆尽。加尔文为他的行径辩护亦不乏正义凛然:捍卫教义,保卫上帝的言语,才不得已使用了暴力,烧死塞尔维特。针对加尔文这一不人道的狡辩,卡斯特利奥给世界留下了不朽的话,茨威格评价为“如同一道闪光,刺破这最阴晦的时代长夜。”卡斯特利奥真确明晰地说:“将人活活烧死,绝非捍卫教义,纯属谋害生灵。当日内瓦人处死了塞尔维特,这纯属杀人,绝非捍卫教义。不该以烧死他人证明我们的信仰,只该为我们的信仰,准备被他人烧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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