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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志华:与孩子分享名画故事(2-6)一画点醒法兰西

2021-10-09 16:08 来源:南方艺术 作者:夏志华 阅读

与孩子分享名画故事(2-6)一画点醒法兰西
——让·安托万·华托《发舟西苔岛》

夏志华

让·安托万·华托代表作《发舟西苔岛》

让·安托万·华托代表作《发舟西苔岛》

1709年,法兰西皇家学院“罗马奖”绘画比赛进入作品征集阶段,与前几年相比这届大赛规模要盛大一些,参赛者也多了许多。让·安托万·华托满怀信心的地寄去了他倾心创作的几幅油画。

一天的一大早,大伤自尊令人毁灭的事情发生了。只听华托像受了箭伤的狼一样嚎叫起来:“众缪斯的首领啊,公正而伟大的阿波罗,你光明普照,为何唯独没收属于我的光明?!”

原来,华托不仅没有获奖,他寄去的画没有一幅入选,就连参赛的资格都没有。阿波罗是艺术保护神,华托怨恨世道不公,让他遭遇有生以来最接受不了的失败。可是神祇和公道会听一个人唠叨这些吗?西方一样,东方也如此,谁听说过神祇和菩萨保护失败者?

失败太锋利了。二十五岁的华托原本信心满满,一副蒸蒸日上朝气蓬勃的精神面貌,有舍我其谁之气概。可失败就像锐利的针尖,专找饱满的气球,“卟哧——”一声,华托像被失败戳破的气球,蓬勃之气一下子泄了个精光。华托像个瘪了的气球,没有失败过的人不知道失败的残暴与锋利,也没有华托这般感受。华托惨遭失败无情摧残,华托被失败折磨得发蔫,华托被失败赶出繁华的巴黎,失败把华托赶回了瓦兰希恩村。1684年10月10日,华托就出生在这个位于法国和比利时交界,原先属于佛兰德斯的小村庄。

……

人的一生总是布满坎坎坷坷的顿号,要不就是挫挫折折苦难绵延的省略号,不过有些人是以省略号结尾,有的人却是省略号之后出现大大的惊叹号。1717年,时隔八年,让·安托万·华托这个名字让巴黎的温度升高了两三度,华托这个名字震撼全法兰西。

八年前,被失败打回老家的华托,没有去当农民种地,也没有像他爸一样去烧窑,而是在故乡埋头用功,从1710年起,他用了整整两年时间完成一幅名为《发舟西苔岛》的大型油画。这一表达让华托像发现了金矿一样,深挖猛掘,锲而不舍,从1710年到1717年,华托先后画了三幅同题油画,以1717年完成的《发舟西苔岛》最为震撼,什么皇家学院,什么“罗马奖”绘画大赛,再在阻挡不住华托了。不到十年时间,“失败者”华托彻底地改换了一个身份——法国皇家学院美术院士。

这个荣誉可不是谁都能获得的,就《发舟西苔岛》一画就为华托挣得这等荣誉,这幅画究竟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呢?

华托的《发舟西苔岛》一画描绘三姐妹各自带着男友,准备乘船去西苔岛。华托在画中把人物分成高低两大断层,然后由近到远用近景中景远景把人物分为四个层次。华托在人物之间没有设置明显的区分,但又层次分明,似乎想用层次来增强递进感,似乎有什么东西需要递进,可是要递进什么呢?画中华托既不用光线和色彩来强调,也不用图形和部位来突出,更不用人物情态来提醒或者暗示,再聪明的观画人进入这画中迷阵,也会懵懂失向。结果是把它当作风景画给处理了。

《发舟西苔岛》中第一层次圈描绘的是两人临近出地了,三姐妹中最小的妹妹却犹豫起来,好像不太想去了,并且开始往回走。一位衣着华贵的绅士尾随其后,显然是一位习惯于除真理外为感性事物或者爱情而不惜屈膝的贵族,又像是一位极专业的勾引家,极尽甜言蜜语全力劝说,这组人物的标志是去不去西苔岛“还在劝说之中”;第二层次两个人从情感到观念“已经达成一致”;第三层次中两个人自始至终情感、观念、方向极其一致,完全没有隔膜,正“兴高采烈走向”令人心旷神怡的西苔岛。三姐妹中的大姐还没有忘记回过头招呼两个妹妹:“走吧妹妹们,人们都走到我们前面去了,船即将扬帆。”

走到三姐妹前面的人群是画中第四组人物,这群人中,有的开始向蔚蓝而缥缈的大海眺望,有的已经抑制不住激动的心,开始憧憬并展开了想象的翅膀。

设置这么些层次,这要是递进什么呢?

咳,不就是法国贵族们的一次郊游吗?这有什么奇特的呢?还层次来递进去的,故弄玄虚,搞得这么复杂神秘洛可可。

奇特不奇特,关键要看这帮贵族们要去哪里!那里为什么有如此大的引力!

华托在画这幅画时,没有把山势描绘得奇峻峭拔,也没有渲染“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的气氛,他倒是把树木描绘得特别高大古朴,似乎与身边的贵族们相差一万年的年龄。青山则是从两侧突起,苍翠接天,呈现出一幅景色年少于人树木年老于人风景包围人的气势。而就在人们背后在那棵大树下,露出一尊断臂维纳斯雕像。哦,你看出了什么?

华托以此一笔点题《发舟西苔岛》,同时也想点醒观画人的神智。果然,林中断臂维纳斯让人展开想象,胸中有点墨水的人开始搜肠刮肚,从神话搜刮到人类历史,从文学史想到绘画史,从文学作品想到艺术作品。早在华托之前,1487年,意大利画家桑德罗·波提切利为佛罗伦萨的梅第奇家族画了一幅《维纳斯诞生》。波提切利依据的是西西里岛的一个美丽传说,来承载古希腊的一个神话,描绘的是一片贝壳像一只船一样,漂浮在海波荡漾的海面上,纯洁而且具有美神和爱神等多重神份的维纳斯站在贝壳上,风神在蓝天翱翔,像中国的唢呐师傅一样鼓起腮帮子,吹起徐徐清风,轻轻地将贝壳吹到海岸。春之女神等候在岸边,正张开红色绣花斗篷,准备为维纳斯换上新装。哦哦,千万别让阿佛洛狄忒穿错了花衣。

波提切利画中的维纳斯原本是古希腊神话传说中的阿佛洛狄忒,是古希腊神话奥林匹斯山十二主神之一,她神份复杂,是代表爱与美的女神,也是航海者的保护神,赫拉主司婚姻是婚姻保护神,阿佛洛狄忒还兼职这一神务。古希腊的赫西俄德在《神谱》中记载,阿佛洛狄忒从缓缓升起的巨大贝壳走出,赤脚走上位于塞浦路斯的帕福斯海滩,她走过的地方鲜花一路盛开。时序女神荷赖早在海岸等候,为她戴上金光灿灿的冠冕,穿上符合美神神份的艳丽得体的服装,然后这位美神移步西苔岛,西苔岛位于希腊伯罗奔尼撒和克里特岛之间。阿佛洛狄忒在西苔岛居住下来,司掌自己的神职。赫西俄德讲,阿佛洛狄忒诞生于爱琴海的波涛之中,一生下来就已经成年,既不必经历懵懂无知的童年,也无须面对死亡将至的暮年,永远不衰不老,是人类追求的永恒美的象征。

画中金色霞光普照大地,大自然充满生机诗意,华托把《发舟西苔岛》描绘成一个充满诱惑与引力的幻景,这引力来自永恒的美,贵族们就是要乘舟去阿佛洛狄忒居住的海岛。人们准备出发,等待登上缀满鲜花的彩船时显得迫不及待。

时间一久,有关阿佛洛狄忒的传言多了起来,传言她从懵懂无知的少年帕里斯手中骗走了金苹果;有说她不喜欢只顾整天叮叮当当打铁的瘸子丈夫赫淮斯托斯了;也有说她不务正业,经常悄悄帮战神阿瑞斯(罗马神话叫马尔斯)打仗。还有说一次雅典娜在特洛伊战场上碰到了阿佛洛狄忒,雅典娜一招中国掌就把她辟翻在地。雅典娜是智慧女神纯洁之神,她愤怒一般都是因为别人愚蠢或者不纯洁而施以惩罚。这样一来,西苔岛的含义也多了,它既是一个充满永恒美的地方,也是一个满地都是情欲的岛屿。而人是总爱抛弃真理心怀所需满身欲望的动物,误会自然也会出现,头号疑问就是,华托画《发舟西苔岛》,这是号召人们去寻欢作乐吗?

这个疑问确实有它的根据。《发舟西苔岛》的作者让·安东尼·华多出于1684年,那是法国从路易十四过渡到路易十五,由快乐主义者奥尔良侯爵摄政的年代,这个时期法国资本主义经济发展得贼快,文学艺术出现蓬勃与兴盛景象,但是,另一重要东西——理性,悄没声息地渐渐淡出法国甚至整个欧洲人的精神世界。原本崇尚理性法国人心灵逐渐被感情占领,精神与物资几乎没有发生战争,物资就取得了胜利。发达的资本主义经济让贵族们过上了富贵奢华的生活,法国贵族有钱了,生活过得越来越铺排越来越精致,艺术是现实的哈哈镜,在艺术上催生出一种与生活对应的洛可可风格——精致、装饰、繁复、铺张。世界是英雄的,生活属于精英,富贵生活在法国占比不大,但少数享有富裕生活的贵族们却领导着法国的倾向、时髦、时尚、价值取向。洛可可风格侵入宫廷贵族们从物资到精神到情感的一切生活领域,不论是绘画、雕塑,还是宫殿装饰,家具与服饰,无不以繁缛的洛可可风格为时尚。

沉浸在洛可可式生活的人们那时还不知这是堕落还是奋进,但给人的感觉是:法国都这样了,华托还用这么一幅画号召法兰西人向情欲岛出发,这不是自毁祖国吗?华托用意何在呢?

一天,那是两千多年前中国的一天,孔圣人破天地夸起人来了,要知道孔子一般是教导多训示多,表扬极少甚至没有,可这次他夸奖他的学生颜回来了,“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人性大背景是“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可唯独颜回一个人“贫苦思进取”。颜回穷得都一箪食一瓢饮了,还乐哈哈地做学问,承担警醒世人的责任。

法国没有颜回,即使有也没有像孔子这样的大圣人来倡导“颜回式贫穷思进取”。法国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了,法国人立即陷入饱暖思淫欲漩涡,从生活、情感到精神一切的一切走向“洛可可”。艺术辞典说洛可可是“贝壳形”意思,涵义很简单,但是法国人把洛可可搞得越来越繁缛奢华了,不仅有洛可可艺术,也创造了洛可可生活,这种生活风尚和艺术风格出现在路易十五时期并得到这位法国国王的推崇,人们把洛可可记在这位法国国王名下了,称之为“路易十五式”。

法国人不几年就把洛可可发展到极端,一切皆修饰,一切都穷尽奢华,不论建筑外观,内壁装饰,还是家具、画框以及居家用品,凡物之上的纹饰图案都必须纤细、轻巧、繁缛和华丽。法国几乎不认识直线的价值了,凡物凡形都采用C弧线或S弧线,或者漩涡形花瓣形。尤其在艺术方面,法国画家一窝蜂地追求色彩艳丽线形柔美,绘画题材也大都是爱情的追逐,裸神的嬉戏。法国画家为了使形象尽可能地浓艳香丽富有肉感,选取的大都是人们最易接受的希腊罗马神话。神是神圣的,神的一切也是神圣的,神当面抠鼻屎也是神圣的,法国人想用神解放自己,像神一样生活。思想家们说,艺术倾向源于现实生活,十八世纪法国如此风尚,完全是生活的写照,是财富与权势结合的产物,是宫廷贵族追求奢侈享乐生活的结果。担忧出现了:“如果这种结果只停留在艺术中也就罢了,可是来源于生活的艺术风尚反来过作用贵族们的生活与精神世界了。”

法国已经令人担忧了,可华托还在画《发舟西苔岛》这样的画。华托这是要用神把人彻底地解放到无遮拦无禁忌的境地吗?

德国剧作家格奥尔格·毕希纳(1813年-1837年)因法国趋势担忧起欧洲来了,写了一部剧作《丹东之死》,借助嘉米叶的一段台词吐露出他的忧虑:“政权形式应该象一件透明的衣裳,熨帖可体地穿在人民身上。血管的一起一落,肌肉的一张一弛,筋脉的起伏涌缩都应该从衣服上显现出来。肢体可以是美的,也可以是丑的,它有权利保持自己的原样,我们却无权利任凭自己的好恶给它剪裁一件袍子。——如果有人想把尼姑的道袍披在法兰西这位最惹人爱的荡妇的光肩膀上,我们就要敲他的手指头。——我们要的是赤裸着身体的天神,是酒神巴克斯,是奥林匹克的游戏和歌唱优美曲调的嘴唇。啊,那使人销骨溶肌的罪恶的爱情啊!——罗马人如果愿意蹲在墙角煮萝卜吃,这是他们的事,我们不想干涉,只是他们不要再让我们看野蛮的斗兽把戏就好了。——我们共和国的守门人应该是快乐欢畅的伊壁鸠鲁和臀部丰满的维纳斯,而不是道貌岸然马拉和沙里叶。——丹东,你应该在国民公会上发动一次进攻!”

毕希纳剧中的丹东全名叫乔治·雅克·丹东(1759年10月6日-1794年4月5日),是法国政治家、法国大革命领袖,雅各宾派主要领导人之一。1794年3月30日夜里,救国委员会发动一场全国大逮捕,面对逃跑者们,丹东在被捕前义愤地斥责道:“走?难道把自己的祖国也放在鞋底下带走?”丹东以“阴谋恢复君主制颠覆共和国”罪,于1794年4月5日被送上断头台,时年35岁。丹东至死也没有从“欢畅的伊壁鸠鲁和臀部丰满的维纳斯”之间为法国挑选出一位共和国的掌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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