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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志华:当代绘画不能把伟大的愚蠢挂在鸡蛋上

2012-09-29 02:28 来源:中国南方艺术 作者:夏志华 阅读

  色彩这东西,对于心灵,实在不如文字;音符这东西,对于感官,实在不如线条;文字这东西,对于眼睛,实在不如色彩。线条和色彩是让事物与精神准确起来的东西,相较于可视的世界以及准确这个层面,文字这东西不可能比色彩、光影和线条更准确。

  在一幅关于大自然的绘画中,如果一根线条稍有不当,这幅画就变得愚蠢起了。就如同一幅人体画一样,在一种姿势里,如果线条、色彩和光影稍有不妥,就变得淫荡起来了。——而事实并不真是如此,事实并不需要淫荡,但是,我们不能因此嘲笑和责怪那根不慎的线条……,仅仅线条不能完成一个伟大的愚蠢。当然,愚蠢也有伟大与藐小之分,伟大的愚蠢会令这根线条躲在色彩的后面,而不那么刺眼、也不那么坏事。不能到此为止,伟大的愚蠢同样会令一度承担责任的色彩躲进艺术家的画笔里去。不过,伟大的愚蠢只能骗过眼睛,而骗不过人们的心灵——那么,这就是有关画家与读画者之间的事了。

  有关这个话题画家的责任更大。较小的愚蠢属于服从魔鬼的人,伟大的愚蠢产生于魔鬼响应于某一个人——或者一位画家的号召。当人响应魔鬼的号召,人的行为可能产生一些较小的愚蠢,如果魔鬼响应人的号召,画中的姿势就不仅仅是淫荡了。

  对于绘画艺术,无论是魔鬼响应人的号召,还是人响应魔鬼的号召,或者还是线条、色彩既响应人的号召,也响应魔鬼的号召,那都是比较有份量的危险,也是比较有份量的愚蠢。它相比黑夜,比黑夜要重得多,比鸡蛋就更重了。人对艺术的信念不会比黑夜坚定,人对美的信仰也不会比鸡蛋坚强,因此,绘画不能把伟大的愚蠢藏在黑夜里,也不能把藐小的愚蠢挂在鸡蛋上。

  中国当代绘画中的线条与色彩,表现的姿态似乎与准确无关,我们读画者为这一现象找出了许多安慰自己的理由,如这类画不再师法大自然,不再拘泥于客观事物,而是侧重并尊重心灵对大自然事与事物的感受。这种假设的理由并没有让安慰持续多久,很快就被许多经典艺术作品推翻。在塔希提的高更谈他的绘画对象时说,塔希提人有着不可抗拒的魅力,那些妇女——尽管缺少某种美貌——美貌的标准并不是巴黎的文明人,却有着难以言传的东西,这种东西极其神秘,而又具有无限的穿透力。显而易见,高更回避文明,进入塔希提,这个过程让他的画笔抛弃了事物外在的东西,事物的外在线条再也无法左右他的画笔了,无论是塔希提的人,还是一支想象中的紫罗兰,都历经过画家的心灵。这与中国当代绘画毫无二致,但是,中国当代绘画却不能像有关塔希提的画那样,能走进人们的心灵。

  似乎没有什原因。同样是对事物进行抽象处理,但抽象的结果却大不相同,中国当代绘画将抽象所得的精神幻化,还原在画中的大都是画家本人的幻觉,而非公众的所渴望的公约型主题,当现代派手法(也有说是先锋派手法)成为中国当代画家解决一切问题的统一手段,主题就无法选择各不相同的技法了,即使画家有一个明确的并属于公约型的主题,比较单一的现代派技法,也会解除主题的独特性。因此,抽象仅仅成为一种运用线条与色调与光的技术,那些某一瞬间被画笔所捕获到的神秘的东西,在同一瞬间被技巧解散,画家的工作,成为完成藐小愚蠢的努力。对于伟大的公约型主题,这显然徒劳无益。

  高更在捕获那些神秘的东西时,庄重(源于原始的、大自然的)是准确的最基本的保证,因此,他的许多有关塔希提妇女的画作,每一根线都排除了稍稍的不妥,每一片色彩都拒绝了愚蠢——无论是伟大的愚蠢还是藐小的愚蠢——他的色彩都不会因其丝毫的不妥,而让她们的姿势变得淫荡起来,进而破坏塔希提妇女在文明人心灵中的形象——她们乐于保持野蛮与原始。高更的画笔没有武断地打扰原始与野蛮,因此,他很好地、坚定地拒绝了比什么时候都伟大、辉煌的愚蠢,那就更谈不上把藐小的愚蠢挂在鸡蛋上了。

  “艺术是一种抽象,当你置身自然而浮想联翩时,就可以从其中获取这种抽象的感知,并将其作为一个结果,浓缩在你将要创造出来的作品中”。高更如此陈述,强调了感知的结果,但是这个结果产生在巴黎和产生在塔希提是有所不同的,同样,这种感知产生于塔希提和产生在中国也有不一样的结果,因为,抽象的方式包含取向,抽象的过程也包含了态度,抽象是在径取事物赋予的精神主题。当画家的内心完全抛弃了自然,它必定会全部抛弃线条与色调的准确性,那时,画家的感觉越是强烈,画笔越是找不到合适、准确的线条——这就是高更所说的不妥。艺术对感知的抽象过程失去了客观的保证,色调就失去了有序与混乱、高贵与狂热、庄重与淫荡之别。而混乱、狂热的色调貌似完成了绘画者的内心活动,其实,那其实是增加了更多的混乱而已,藐小的愚蠢也就乘虚而入。

  尽管色彩并不处于支配的地位,但它们比线条仍然有更多的说服力,因为它们的力量高于我们的目光。有的色调高贵,有的色调普通,和谐的色调令人镇静而宽慰,而有一些色调由于用色的大胆而令人激动。色彩的力量更多地作用于我们的心灵,但它并不因为我们的激动而失去了线条的说服力,它虽然没有文字之于心灵那么具有准确性,但是它的说服力的大小是由准确性的强弱提供保障的。一个伟大的艺术家它宁愿用色彩支配魔鬼,而不可能用心灵支配魔鬼,更不可能将心灵交由魔鬼。因此,艺术家心灵的感知,在用画笔与魔鬼找交道之时,激动的色彩不会出卖艺术家的精神秘密。

  准确的色调属于令人诧异的真理,同时也属地如花一样鲜艳的错误,对于绘画艺术,仅仅只对于绘画艺术,错误的美丽在于出卖了激情而保守了精神的秘密,错误的美丽在于出卖了魔鬼的诡计而守护着天使的纯洁。那就像阿芙洛狄忒穿错了花衣一样,穿错的花衣是魔鬼的,人体还是天使的。而那色彩既有魔鬼的险恶,也有天使的的无畏——色彩准确地表达了险恶与智慧——准确在于使这两者统一起来、完美和谐地统一起来。

  但是,当代绘画——大部分绘画是在替魔鬼工作——这份工作面对“穿错花衣的阿芙洛狄忒”和“阿芙洛狄忒穿错花衣”时,画的色彩与光影为那件错误的花衣献上了太多的殷勤,为魔鬼的诡计献上了太多殷勤,而忽略了阿芙洛狄忒的努力。照说,这份努力理当获得许多色彩与线条的较大的同情,但是,当代绘画只为雇主工作。可是,如同这个社会一样,美是孤独的,否则高更就不会大声说艺术为美存在。如果当代绘画出卖了艺术自身的本质,丑穿上艺术的花衣,如同魔鬼穿上艺术的花衣一样,但是,魔鬼的窃喜并不代表人类的荣幸。

  艺术需要天使的纯洁,也需要魔鬼的诡谲与狂放。天使的纯洁,对于色彩,它确实不如魔鬼的力量,而魔鬼的力量对于心灵,它确实不如天使的纯洁。浮士德博士做过这类比较,这一比较区分出艺术作品中愚蠢的大与小。
  
    2009年6月18日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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