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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卢克斯?鲁迅作品最早的德国翻译注释者

2012-09-28 10:57 来源:文艺报 阅读

  1928年10月17日《鲁迅日记》记载:“廖馥君、卢克斯来,赠以《朝花夕拾》及《奔流》等。”这个条目没有得到圆满的解释。只说明廖馥君(1895-1971)是同济大学的德国年轻教师,和同事卢克斯一起来访问。2005年版的《鲁迅全集》第17卷第37页,注道:“卢克斯,德国人。1928年间在上海同济大学任教。为出版德译本《阿Q正传》与译者同访鲁迅,得到鲁迅的帮助。后将译稿带回德国,未见出版。”

  比较文学和鲁迅研究的大学者戈宝权(1913-2000),已经注意这条日记,写了《谈鲁迅生前〈阿Q正传〉有无德文译本?》一文,收入1981年出版的《〈阿Q正传〉在国外》。然而使我们难以认可地看到了这样的结论:“事实上,鲁迅生前就有德文译本存在,其开拓者就是中国人廖馥君”。进一步推想其合作者的名字为“Lukesi”,也可以写作“Lukas”或者“Lukes”。这个似乎清楚、确凿的说法,其实还没有完全解释清楚,但并不妨碍曹卫东在《德语世界的鲁迅研究》(《鲁迅研究月刊》1992年第6期)一文中,传说似的提供这样的观点:“弗里兹o格鲁纳(Fritz Gruner)曾于1928年成功地翻译了《阿Q正传》,该译文堪称是鲁迅作品在世界上最早的译本之一,遗憾是的当时未能发表。”实际上,汉学家Fritz Gruner,中文名是葛柳南,生于1923年,死于2001年,那时候他才5岁。这充分说明,信息匮乏是很容易导致悖谬判断的。

  根据1928年在吴淞出版的《国立同济大学二十周年纪念册》,可以判定这位“Lukesi”,即卢克斯,与教师和作家Hanns Maria Lux(汉斯·玛尔瑞·卢克斯1900-1967)是同一人。在纪念册蔡元培的序文中,他列在中学部及德文补习科,与廖馥君是同事。他有两个中文译名,一个是鲁迅的“鲁”,另一个是“罗”,这样导致鲁迅在他的日记中使用“卢”。因而Lux的名字,在中文里至少广为传布三种不同的译法。

  卢克斯从1926年到1929年曾经是同济大学的讲师。这一期间,他旅行的地方很广,不仅在中国,还去过日本、韩国、印度、印度尼西亚。在他的逸文中,有40页的手稿,标题为鲁迅,写的是“阿Q——一个苦力的故事”。使我失望的是,我不能确认卢克斯与廖馥君是合作的性质,还是卢克斯在廖馥君的帮助下翻译,或者廖馥君仅仅要求卢克斯协助润色他的译稿。

  卢克斯的几卷著作中,有诗歌和戏剧,大部分是儿童文学作品。其中有几部是在东亚写的,三部与中国紧密相关。《舞女坦雅》写于1928年到1929年,1938年出版。说的是一位丹麦的年轻人,在一家上海舞厅中遇到了一位白俄罗斯姑娘,陷入了爱河。在故事的第十一章,这位坦雅姑娘,一个沙皇军官的女儿,讲述了她通过西伯利亚的几个村庄、城市和拘留营,从蒙古到达中国的冒险经历。写于1938年之前未能出版的《黄发的中国女孩》,叙述的则是一对西方人与中国人结合的夫妻和他们住在美国的女儿所遭受的歧视。他1941年出版的《费利克斯与红灯社》,在纳粹德国获得当年的儿童文学最高奖。写的是生在天津的费利克斯兄弟,因为中文流利,在德国驻北京公使馆得到工作机会,1900年被义和团围困的经历。两个孩子和中国朋友有着密切的关系网,他们的讲话,在稿本中时常翻译出来,所以尽管有浓重的种族偏见,也证明卢克斯具备完美、扎实的汉语修养。作者显然对文学有着浓厚的兴趣,他翻译了中国古典诗歌在1940年代的地方报纸上发表,但大部分已经很难找到(因为这些报纸没有很好地收集和保存),即使这样,也不能排除他事实上翻译鲁迅作品的可能,鲁迅作品翻译正是从汉斯·玛尔瑞·卢克斯开始的。他具有切实的汉语语言技巧,并继续保持了更为扎实的根基。

  卢克斯还是一个年轻教师的时候,就以《萨尔州歌》(1920)获得了诗人的声誉,不久他作为德国国家主义群体的宣传者,努力阻止将萨尔州从德国分离出去的凡尔赛和约的公民投票。这将决定他们1935年是否加入德国还是保留法国国籍。直到1932年,卢克斯还隐匿他的著作,但在1934年还是接受了希特勒颁发给他的贺辞。这表明卢克斯事实上是一位爱国的德国天主教徒,在他的诗歌里清楚地看出了这种态度。他欣赏并熟悉法国文化,但却被迅速遗忘了,纵使他所表示的进步论学究观念和在新型广播媒体中所发挥的先锋作用,是出于训导和教诲。判定他是鲁迅作品最早的翻译者或合译者,依然是困难的。他的突出贡献是对东亚,特别是中国的印象记,在一般人的印象中,他是缺乏汉语训练的非专业的人士(像哈罗德、伊萨克斯和其他人士),至少并非翻译家。他著作的个性与特色倒给人们留下了更深的印象。笔者希望在今年9月纪念鲁迅诞生130周年之前,为卢克斯在鲁迅作品翻译史上的作用,提供一个佐证。(瑞士 冯铁)

  (作者系斯洛伐克布拉迪斯拉发考门斯基大学教授。原稿是英文,由张梦阳翻译为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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