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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小说家黑丰答《中西诗刊》

2022-03-24 09:09 来源:南方艺术 阅读

问:孙冬  答:黑丰

黑丰漫画,魏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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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丰,诗人,后现代作家。主要著作:诗集《空孕》《灰烬之上》《猫的两个夜晚》《时间深轧》,实验小说集《蝴蝶是这个下午的一半》《人在芈地》、随笔集《一切的底部》《存在-闪烁》等,作品被译成英语、法语、西班牙、罗马尼亚语等多种文字。2016年6月获罗马尼亚第20届阿尔杰什国际诗歌节“特别荣誉奖”, 2019年5月获罗马尼亚雅西第6届国际诗歌节 “历史首都诗人奖”。2021年11月15日应邀参加南美厄瓜多尔第十四届亚基尔国际诗歌节。曾担任中国第四届青年华语作家奖、北京白雀奖、太阳诗歌节、成都市“杜甫诗歌创作奖”等重要奖项的评委和终审评委。

现为《北京文学》月刊社资深编辑,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法律与文学研究所研究员,长江大学客座教授。

诗歌与人独立出版诗人小说家精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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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你的哪篇小说和诗最接近?为什么?

答:《永远车水的人》。

当然,我的其他实验小说如《小石的一天》《蛇的弥漫》《人在芈地》《蝴蝶是这个下午的一半》《第6种昏暗》等都是接近诗的。

首先,我认为人的所有的劳动(包括体力劳动)都应该是趋向诗的,特别是一种创造性的劳动,更是趋向诗的。文学、绘画、音乐、舞蹈、雕塑、建筑、哲学等等,无不是趋向诗的或诗性的。诗是人的第一值得归的归处,也是人的第一值得引体向上的高点,同时也是人的原动力所在。作品文学性程度愈高愈接近诗和诗意。文学的高点就是诗点。愈是具有文学性便愈具诗性。愈是具有文学性的小说愈有难度。它很陡峭。它的陡峭在于它的非凡,它的非凡在于它的越矩、超常。它置小说中常规要素而不顾,它没有您要的具体时间、地点、人物、情节、发生、发展、高潮、结局。这些它都没有,或很模糊(文体不好判断、无法归类)。它一上来就是高潮,一上来就是结局,它是永远的高潮和永远的结局。就像诗。它直逼人的属性,直逼人的最本质、最源初、最内在的激情与和声。它有旋律。在语言上它绝对是诗的,诗的节奏、诗的音步、诗的空间、诗的隐喻、诗的内韵。那么,诗是什么?诗是神意体现。神意派生了诗和诗意。没有神意就没有诗和诗意。所以,诗和诗意是最大程度的神意;所以诗是神秘的、无限而不可穷尽。而所有的诗和诗性都必须是善的,而所有善的东西都是智慧的、也是优美的,同时也神秘的。这就是人的所有劳动(包括所有创造性劳动)所必趋的方向和必具的属性。这就是共点。

但《永远车水的人》是小说,不是诗。诗是点的,或点线的演进,而小说更多是面的(当然,也有点线);诗更大程度上体现的是灵魂激情,是冰的火焰;而小说更多体现的是人的、人与物和人与环境的存在状态。譬如它呈现了在意识形态的高压下人的异化与人的湮没。“于是人不重要,人在这里不过是一个符号一个构件。人与物,人与词,共生共时相向切进。人在自己制造的‘雾气’中消失而存在,同时又在语言的遮蔽中敞开。这就是一件作品的双重性。也是一种诗性。人有时不过是一个器官一件器具。”[1]

2 只会写小说的小说家,他们有问题吗?

答:如果从小说到小说,他(她)一定会被自我异化,非人。重复。就像一架机器,日复一日。语言一定会沙化,糟糕得很,不忍卒读。

从小说到小说,会愈走愈窄,愈来愈僵化,固化,硬化,八股,套中人,死气沉沉。最后,非人。

国内,我见过很多这种专写小说的小说家。语言,白开水,或白水面条,泛善可陈。且小说愈写愈长,文字愈撑愈多;小小说撑短篇,短篇撑中篇,中篇撑长篇,全是这样撑出来的,懒婆子的裹脚布,又臭又长。有时,您尊重他(她)叫他(她)自己动动手术,删一下,舍不得,他(她)这也疼那疼,感觉自己的都是好的,大段大段的废话也是好。文字一点光泽也没有。越写越差。一提大名,光环很多,一级作家,“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拿过茅奖、鲁奖、庄重文学奖等,享受国务院政府津贴。怎么样?人才吧?但作品尽是水货,宫廷文颂歌。

所以,仅仅只写小说,或从小说到小说,是不够的,必须涉足或涉猎多种文体和艺术,加强多方修养。这不但不妨碍小说的创造与发展,反而会拓宽小说的路子。闲来欣赏诗歌、听听音乐、看看话剧、涂鸦几笔,读读哲学、美学、诗学、神学、心理学、论理学、境遇学等等,让小说与诗、小说与戏剧、小说与绘画、小说与音乐、小说与舞蹈、小说与建筑,小说与……接通。艺术都是通的。壁垒是表层的。艺术之所相通,是因为它们的核心是诗和诗意的。您可以小说诗(诗学)、音乐诗(诗学)、绘画诗(诗学)、建筑诗(诗学)、舞蹈诗(诗学)等等,诗和诗意是一切的灵魂,是一切的增长点。

举凡大家,无论国内,还是国外,无不是大思想家、大艺术家、大智者,甚至是大预言家、先知。大江大海大洋,从不拘小节不拘涓涓细流。举凡大家,一般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无法界定和归类;您无法界定他(她)究竟是诗人、文学家、还是思想家、哲学家、宗教家。您能说费·陀思妥耶夫斯基、诺瓦利斯、克尔凯戈尔、歌德、卢梭、加缪、雨果、但丁、弗兰茨·卡夫卡、普希金、莫里斯·布朗肖等仅仅是小说家或诗人吗?

一个好的作家,一定是上下多方吸收营养,多处多层面寻求新的呼息的人。经常吐故纳新。他(她)的案头,不仅长备诗经、圣经、历史、哲学、美学,绘画、音乐、戏剧、电影,还配置天文、地理、考古、文物、化石、医学、堪舆、相术、童话、民间故事等等。

仅仅从小说到小说一定没有出息,也一定不会产生大的作为。一个作家的理想,应该尽可能宏大,可以大到自己无法实现和把控。非此,不可有大作为和大的突破。不然,我们就只能长期忍受“父亲”魔咒和自己头上金箍。

3 在笼统的诗思之下,各种文体有分别吗?

答:有。

其实文体的区分与分别,譬如诗与小说,它们都不过是表相的,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分行与不分行的问题。它们的根本区别在内部,很内在的,一如它们的共同点也是内在的一样。就是说,它们的同与不同,都是内在的。就像一个男人,他的表相再女性化,但他的性器不同,他的血的沸点也就不同,他到时就长胡子,他是阳的。男性就是男性,不是女性。

所以诗的沸点与小说的沸点是不一样的。前面说过,诗更多是点的,或点线的演进,而小说则更多是面的(当然,也有点线);诗更大程度上体现的是灵魂的激情,是冰的火焰;而小说更多体现的是人的、人与物和人与环境的存在状态。所以,诗更多倾向于抽象的情绪和激情;诗更接近音乐,音乐排斥词,诗排斥“完整”,音乐无词也许飞得更高、更纯粹、更彻底、更完善;诗用空白叙事、句逗叙事、“词”叙事、残缺句式叙事,也许更切近完美、更切近神意。因此它并不一定追求完整的表达、“全”叙事;它不一定体现存在的全部,但它一定体现的是存在的根本、存在的本质和存在的方向,“直接”的但并不是彻敞的。所谓“直接”就是直插魂灵、直插血管和心脏,直插人的泪点和血点,直呈真理和恩典的光芒。但小说不这样,它更多体现事件、意识与血液的流速、流向以及这它的质地,中短小说会直取河断的激流、峡谷的截面,以测其的水温、水情、水质、流速和流向;它也许不直陈,但它由水情、当地气候、磁场和磁极、复杂的地理和人文景观来体现和言说。所以,小说不是“点线”演进,而是面的或立体的呈现。“诗是超音速的,也是超时代的”[2]诗歌的质量也许“是由速度和果断性决定的。”(希尼)”。小说相对是缓慢的,在一个加速的时代,小说反而减速,一部长篇叙述的也许就是一天或一瞬。而“诗人的质量,在于他与生命与文明的充分接触程度,在于他粉碎这个世界、放射自我生命的力度、速度和简洁度”[3]。相对而言,小说家是缓慢的。

4 诗和小说怎样共享叙事?

答:当然,诗与小说都是有“事”可叙的,不然,它们会一盘散沙。只是各自的“事”侧重不尽一致。诗叙“事”更多侧重于人的情感情绪和激情,所以,在诗的词与词、句与句、诗节与诗节之间更多由气息、“地火”、内部的“雪崩”和痉挛、灵魂的暗示、心跳的节奏、情感的激荡、人的直觉来把控和完成;而小说的“事”则更多由心理,由“意识流”,由所谓“客观”事件、人物、活动、对话来完成。其共点:都必须是内在的。因为从来没有什么纯客观。所有作品都必须通过那只血液日夜搏动的人的手。因此,一切都是主观的,几乎所有的文本都是抒“情”的(关于抒“情”,另著文)。

说到这,必须申明一下,我是反对纯“客观”的,反感那种大合唱式的客观“现实主义”,“反感那种分毫不差的精准制作,反感那种假读者之名的写作。——我很愤怒。意识形态和文学工业的泡沫正日益腐朽着人的魂灵和良知,我们已快成为新的瞎子”[4],我们已快无“事”可叙、无“情”可抒。

5 在你印象中,诗和小说都写得很好的作家有哪些?

答:中国的诗人小说家有:曹雪芹、鲁迅、孙甘露、北村、余华、吕新、海男、林白等。

外国的诗人小说家有:诺瓦利斯、克尔凯戈尔、歌德、卢梭、加缪、雨果、但丁、弗兰茨·卡夫卡、普希金、莫里斯·布朗肖、萨缪尔·贝克特、詹姆斯·乔伊斯、安德烈·纪德、费·陀思妥耶夫斯基、屠格涅夫、果戈里、鲍·帕斯捷尔纳克、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卡尔维诺、泰戈尔、让·热内、布鲁诺·舒尔茨、赫尔塔·米勒等。

无论您相信不相信,反正我相信,我列的,他们都是诗人小说家,诗写得棒、小说也写得很棒,纵然他们之中,有的也许从未以诗的文本出现,但他们的小说本质也是诗的,无处不是诗的,甚至他们小说中的诗比当下某些专攻诗歌的专业诗人写的诗更像诗,他们的语言更像诗质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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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文注释:

[1] 黑丰随笔《切入事物最细密最柔软最黑暗的深处》,原(原载2010年《小说林》第5期“先锋小说”
[2]黑丰著《猫的两个夜晚》中序言《蝶变》,十月文艺出版社,2017年12月第1版。
[3]徐敬亚著《崛起的诗群》第170页,同济大学出版社,1989年4月第1版。
[4]黑丰随笔《切入事物最细密最柔软最黑暗的深处》,原(原载2010年《小说林》第5期“先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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