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垂天,男,本名张坚,云南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诗刊》《滇池》《诗选刊》《南方艺术》《诗东西》《纽约一行》《香江文坛》《诗歌周刊》《特区文学》《中国诗歌》《诗潮》《绿风》《文学与人生》《岁月》《燕赵诗刊》《文萃》等。有诗入选《中国诗典》《新诗2》《2011中国网络诗选》《华语诗歌年鉴》《中国网络诗歌年鉴》《诗东西论坛2014年作品选》《奔腾诗歌年鉴》等选本。出有个人诗集《云云语语集》。荣获2018北京国际诗歌奖。北京诗歌网译林撷英主编。
@修行的钟表
蒙住眼睛,蒙不住他自信
他扳着手一步,两步,三步
数着心中的佛。他在
我手上。他,在我怀中
数着心中的佛,他在我乳房上
他在我子宫里。参禅人
什么都不做。只管
背着手。在他钟表里
光芒四射。什么时候
他将我闹醒,这世界什么
时候开始美好。冰水中
他冷如冰霜,若冰水般清脆
今年夏天,我的牙遇见他
蒙布下的眼珠。遇到他蒿草下弹丸
@一枚肥皂做的钟表
他们,将她丢进时空的
大海“你不是,无所不能?”
同往常一样,她落入海底
星云。就像,落入梦境
光线越来越远。鱼嘴
海草,和星星,最后是
平坦的沙子。如果她锈死
她的残骸,会像螃蟹般
爬行。可这次她不行了
她慢慢变软,被来自
内里的虚空,膨胀着膨胀着
这时空,泡沫,如此美丽
她一直,是他们梦想
现在仍是。但他们没有后悔
@坐公交的钟表
每天,他都坐13路公交。从
贫民区,去乌邦花园。他
坐他位子上。没人,理他
他终于决定,不再下。可
还是,没人理他。司机也
不理。他每天,开他的车
下他的班。他已经,够累了
他有个,连门都不想出的儿子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一年又
一年。贫民区到,乌邦花园
13路公交。忽然有一天,一
个男孩摸了他,一下,又一下
惊叫起来。最后,国民卫队
来啦,他们蒙着眼睛,带他
走。在荒野,小心翼翼
将他,引爆
@孤独的钟表
每个人在路上,都顶着
一张钟表的脸
他看看,就知道
里面发条,走到那啦
他们一边走一面摇
脖颈上头,发出不同
声响。他多想,追上前面
那姑娘。他多想拉起
路边那老头。可他只是
一个旧时,钟表师
他不能,把他们零件
拆散,不能把他们生活浸泡
@夜晚钟表师
他在深夜里,给她们一一紧上
发条。听“卡塔,卡塔”
心跳 。那些起伏,击破
黑暗的白肚皮。他才相信
她们,刚刚被爱得假死过去
它们跳得多好啊。在薄凉
薄凉夜空。那么精确,完美
在一座重启之门,在夜的淤泥中
我们的睡莲,在激情后的
睡眠中,终得以——尽情开放
@无常钟表
我们不可能知道,它们
什么时候会停下
甚至不可能知道,它们
什么时候会重启
就算钟表师,也不可能知道
那些钟表,在星星深处
在死者,腐烂胸中
用枚大锤,狠狠砸下
它,还是要跳
用枚大锤,狠狠砸下
它,还是不跳
除了哀求,我们不有其他
办法。“它会吝惜我们白发?”
在宇宙忽慢忽快的回溯中
@封闭的钟表世界
那坐在树枝上,少女
在虚空里,摇晃
她,肯定是这树
目前结出的最好,果子
旁边的月,尚未
被夜,完全分娩
它们,被压缩在一枚
精致的时钟,楼里
他反复听见,她的歌声
越过,他生命所有的指针
在这个封闭世界里
他和她一样。时隐。时存
@地雷。钟表
他把那些钟,一枚枚
埋进土里。这样,不管
走到哪,他都可以
听见死亡声响。进出
死亡的人,每次都能
给他带来,另一首奇异
诗。那些透过泥土
透过脚趾的词,正以
一种指针的形式,拨动
他的神经,他的大脑
无时无刻
@钟表师胯裆里的钟表
和以往钟表不同。他用沉默
掏空他,肺里空气。可他
裤裆里东西,过早暴露了
他的行进。每每遇见
这美丽女巫。那东西,便
狂跳不已。数亿语无伦次的
词语和比赛游泳的蝌蚪,齐头
并进,在广袤的黑暗森林中
它们或许会找见,传说中的
神秘猎手。那毁灭恒星的力量
@森林钟表
打钟的人,在钟表中
钟表外,秋天,开始
倾倒落叶。黄昏丝线
飞上眼前,这老女人
额头。我想把它们都
一一做成发条。还有
一扣就可完成。我忆
起儿时,放入鸟巢
的弹丸,和这枚精致
小巧钟表。如今它
做了,森林共和国的
心脏。它锈死的齿轮
从体内,依然发出儿时
清脆,卡塔声。我在
雨林,大树顶上的
小屋里。我看见一群
长翅膀的钟表,它们
在月光下的森林,翱翔
@钟表坟场
他们,终于会面。这世界,最爱钟表
的俩人。他,在一粒水滴中
他依然,趿拉,在他的瘦马背上
柔软。延展的身躯
依然,像张未烤的饼
时间,最后遗留勇士,在此
相遇。他俩,仍带着上世纪
硝烟。在他们,桀骜不驯的胡须上
一个黔首,罪犯,却有着白衣般
的光艳。那一切扭曲的金属
那碎粉一切的钻石。在齿轮暴走上
的美女。他的大象空间
他的蝴蝶眼睛。他俩看到世界
如此不同,又如此相向
这里,有如此众多钟表。各形各
异。它们都在等那一少年。然后,消逝
@淤泥中的钟表
她们,如此喜欢淤泥,以至于成天呆在
淤泥中。白藕的身段,空洞的心绪
唯有加盐,合泪的巧克力
才可洗白,此时时光暧昧
如果再有,一神秘男子手,稳健
如钟的指针。卡塔卡塔,拂过她们
脆弱心意。她们,都尊称他作“诚实大师”
他的手,有五根手指
每根,都有一个宇宙的漩涡
所有星际放出去帆船,最终,必归于此
陌生人,如果你想做那一神秘男子
请跟我一起咽下口中淤泥,开始卡塔卡塔
@正在消逝的钟表
他出了门。沿着盘山公路,走下
林木,飘出雾气,太阳蒸腾
他在下级街,买块肉,还是那屠户
还是那块肉:“多好肉啊”
“本地的”他不由,又在嘀咕
迎面,走下老友,他们又说了
同样话。他看见有人在拍,他掏手机
可他,找不到。裤袋什么
也没有。他看见手机,在地上
在一只手中,在一滩血旁
他,定了定神。拼命稳住
他有些晕眩,仿佛刚刚倒下
他看不见,那只手了。他手机
在地上。他捡起它,旁边人
还在拍。他不由想哭,赶忙跑
他摸了摸后脑勺,手上
潮潮的,好像有什么
又好像什么没有
一路上,他总感觉自个躺在那坡上
一会来人摸了摸手腕
一会来人抬着他走。他不敢
回头,他不敢叫他们,追上
他跑过,百货大楼,灯光球场
二小。他忘了,他高血压
他终于跑进家,他望着,他们
给他穿寿衣。他忍不住嚎啕大哭
仿佛一块正在消逝的钟表。他们
把它戴他手上,冰冷。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