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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钟鸣的痛与痒

2021-08-05 08:28 来源:南方周末 作者:吴其人 阅读

钟鸣是一个阴谋,一个妖怪,一个热心的文本制造者……

他痛骂诗界“白痴”,与诗人交恶,他就在书房门口,愤懑贴上条子:“诗人请勿入内”。

钟鸣

确切来说,这次造访成都,我是来寻访那个当年写诗、写随笔的钟鸣的。而我后来也慢慢知晓,钟鸣的摄影作品也是独树一帜,早在1986年,他就拍摄了颇有观念意味的照片系列《纸的传说》。然而这个冬天我遇到的是一个在做古玩、收藏买卖,热心于私立博物馆的钟鸣。我多少有些意外。

在网络和传媒时代,南方诗歌运动的干将,摄影爱好者,文学评论家,中国最好的随笔作家之一,54岁的钟鸣已经不算有名。

民间博物馆是野史

有时在夜里猛然睡醒,钟鸣依然觉得做私人博物馆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在这件事上,已经耗费了经年的苦心与热情。在他人生路上,如此浩大之“别业”、工程,也是第一次。

钟鸣所创建的私人博物馆——“鹿野苑”距离成都40公里,与巴蜀祖先望帝和丛帝的陵庙相邻。2000年初,这是西南地区第一家私立博物馆。

站在博物馆前,诗人钟鸣豪迈地说,“这是我的博物馆帝国。”他旨在以中国“南丝绸之路”为依托,收集汉代到唐宋的佛像雕刻。而博物馆是他写作时间最长的诗,耗费5年时间。

虽然报道已经零星出现在传媒,私立博物馆在中国还算是新鲜事物。最初,也只是个人行为,有人投钱,有人操作——到乡下收东西,在那些崎岖泥泞的山路上,开坏了三辆越野车。

收多了作什么用?不能老是放在家里面。2000年,国家新的文物法还在酝酿之中,他们嗅到,收藏市场化、公开化将是必然趋势。也有人没了信心,就退出了。坚持的那一个验证了奇迹。

2002年10月,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正式颁布,在之后出台的《文物保护法实施细则》中,才首次将我国民间收藏纳入了全社会参与文物保护事业之中,确立了民间收藏的合法地位。

确定了私人资本可以介入博物馆,他们立即注册了西南第一家私立博物馆。钟鸣称之为“文化创意产业”,认为是经济发展之后,后现代文明消费社会的标志之一,并举日本、英国、美国等经济发达的国家为“旁证”。他认为,民间收藏规模会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专业化,以后可能会主流化,而“国家博物馆已经落后,远不能满足社会需求”。“国家博物馆是正史,民间博物馆是野史,自古以来,在史学上,都是野史补足正史。这是一个互补的关系。”

好东西啊!

他并非只想做简单的收藏,志趣高远,要有史家的笔法,又有着野心与寄托。正如“鹿野苑”,要为中国的石雕历史做一个有力的旁证。“中国雕塑史一直被忽略,从新文化运动到现在没几本书。我提出一种观念:中国雕塑在商周时期就已经高度发展,在佛教照相进入之前就非常完整。有人认为佛教照相是中国的主流,我认为是对中国本土雕塑的中断。”

2001年德中文化年,“鹿野苑”参加了由国际著名机构AEDES组织的“中国青年建筑师展”,2002年,参加了上海国际双年展,2003年,又参加了法中文化年巴黎蓬皮杜中心的展览。2003年“鹿野苑”还获得了中国建筑艺术奖,并在海内外杂志、频频闪现。

每周固定的时间,钟鸣斜背着一个小包包,在古玩市场穿梭,和古玩小商贩们讨价还价。他每日的例行公事,是拿着一个放大镜,扑向他“淘”回来的石头、玉器、佛像。所谓“扑”,指的是爆发力:在短时间内,短距离内,将势能转换为动能,而在精细的玉器前,戛然而止,带着些感慨、喜悦、踌躇满志,大声说道:好东西啊!

他的成都朋友们讲述他的段子、趣闻、逸事,空气都共振起来。

他当真是快活,每天都兴致勃勃、从不吝惜感情,热心撺掇你做许多事情,每天要生出无穷计划,创作、写书、旅行、古董、翻译。如果你想简化他,你可以说他是一个,天真和热情的,古道热肠的人。如果你想说得复杂些,你可以引用他的原话,“我的内心其实是孤独羞怯无比。”还有一个说法是“根深蒂固的南方化的腼腆和冒险精神”。腼腆是一种不易察觉的品性,而冒险却有目共睹,这样的矛盾放在一个人身上,也是一种深致有趣。

心香泪酒祭吴宓

钟鸣曾涉学者吴宓的一段公案。1978年,钟鸣入学西南师范大学中文系,同年,吴宓病故于陕西泾阳县。1980年,钟鸣在图书馆借到吴宓之藏书《英文读本》,塘鹅英文版——发现里面一首诗,有吴宓修正印刷错误的手迹,是时,钟鸣颇是景仰先生之才学。10年之后,钟鸣拜访吴宓在西师的忘年交张紫葛先生,与之交往甚密。张紫葛的身世传奇曲折,曾经当过宋美龄的机要秘书。张著《在宋美龄身边的日子》,钟鸣从中斡旋,先寄到《联合报》发表,后在香港出版。当时钟鸣与张紫葛聊及西师往事,难免谈及吴宓,颇多悲恻之情。钟鸣对张说,写吴宓的时候,他们那一代知识分子的事,要渐渐浮现出来了。1997年3 月,张紫葛之《心香泪酒祭吴宓》在钟鸣策划下,由广州出版社出版。张以与吴宓相交38载的密友身份记录了吴宓从1949年前后至去世的“人生第三个二十八年”的经历。钟鸣为之写序,多有沉郁悲愤。

该书一经出版,吴宓女儿吴学昭激烈指责其书为“伪作”,“先父吴宓与张紫葛先生素无个人交往。张紫葛先生自称与先父吴宓相交三十八年,纯系杜撰”。同年,《文汇报》刊出署名“季石”的质疑文章,《文汇读书周报》刊出唐振常的《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其非道——论张紫葛〈心香泪洒祭吴宓〉之诬》,《文艺报》发表周国平的《一本欺世盗名的伪劣书——评〈心香泪酒祭吴宓〉》。而钟鸣也写了《关于吴宓的日记》(《文汇读书周报》1997年6月 28日)替张紫葛辩护,又协助当时年迈的周锡光写文章:《真作假来假亦真,无为有时有还无。驳唐振常先生“吴宓真相”说》。后来又引发延绵不断的争论,许多学者参与到论战中来,在1997年文坛可谓是沸沸扬扬,轰动一时。

2006年9月,张紫葛病重,无钱救治,于成都病故。2007年1月,《心香泪酒祭吴宓》由漓江出版社再次出版,预支病款。钟鸣原序对钱锺书和吴宓之恩怨颇多微词,漓江社则换上了季羡林写的序。

文学终该有痛痒才行

才华易被俗世淹没,钟鸣不然。他固然是骄傲的人,然而并不真的显露。他属蛇,性情孤独,不甚合群,却依然随和。偶尔坐在“白夜”酒吧,坐在小翟(翟永明)旁边,彼此话不甚多,都只是微笑,寻常的聊天而已。几十年的朋友了,他们都友爱对方。

于成都而言,钟鸣是一个阴谋,一个妖怪,一个热心的文本制造者。《山海经》、《博物志》、《搜神记》、陀斯妥耶夫斯基、契诃夫、果戈里、本雅明在他的文本里已经无影无踪,大家还知道他读些很怪的书。他藉此获得惊叹,赞赏,甚至是敬畏。他爱诗。过往,北方诗人在北方制造诗歌运动,他在南方。南方于他,不是派系,不是地域,而是一种“语言气候”。语言、风格是精细的,往往不如观念和运动来得直白,容易辨析。他曾经埋头做诗歌刊物,《次生林》、《象罔》,而网络大潮已经风起云涌,过了好几个高潮,这与他有何干系?他还继续保守,在书斋埋头寻璋弄瓦。有时候他会感慨:看石头,可比看人有趣得多了。

他有过莽撞粗野之时,比如,1980年代痛骂诗界“白痴”,再比如与诗人交恶(那时候他们擅长制造纯洁的友情和观念的敌人),他就在书房门口,愤懑贴上条子:“诗人请勿入内”。那是过往,张狂、激越的青春——好在没有转化为更为简单的愤青。“只要他们有诗集出版,我都默默地买下……是他们最忠实的读者”。他重视友情,在书里贴上朋友们的玉照。后来诗人们纷纷转行,有人做了商人发了财,有人写小说出了名,40岁的、清贫的钟鸣才开始写洋洋洒洒的《旁观者》,为期五年时间,涉及传统意义的个人“成长故事”以及上世纪80年代的诗歌运动,阅读历程。

“文学终该有痛痒才行。”他坦言臧否巴金、郭沫若、艾青、卞之琳、钱锺书等人。《旁观者》以广博的文本,融合随笔、小说、诗歌、文论、传记、注释、翻译、文献、摄影、手稿等多种元素,以细密的注脚,浩瀚的才华,献身者的热情,苦行僧的隐忍,更以恳切、悲悯、坦荡、忧伤和玄密,纪念青春、诗歌、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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