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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天新:我对她并非一见钟情

2012-09-29 23:15 来源:中国南方艺术 作者:蔡天新 阅读

答女诗人赵霞15问

《与伊丽莎白同行》,蔡天新著,花城出版社,2007年第一版,定价27元

    Z:首先,祝贺你的传记重版。四年前你在德国逗留期间,我有幸得到了你撰写的美国女诗人伊丽莎白·毕晓普的传记《北方,南方》,那是我第一次如此全面深入地了解这位诗人,读后感触良多,也对你,这部传记的作者产生了好奇。请问你是在什么时候开始接触毕晓普的诗歌的?
    C:第一次接触毕哓普的诗歌是在1985年,我读到赵毅衡博士翻译的《美国现代诗选》,里面有她的四首诗,包括《鱼》、《犰狳》和《大蜗牛》,惊奇于她对动物的兴趣。那时我刚开始写诗,正在山东大学攻博。后来我到了杭州,又读到郑敏教授翻译的《美国当代诗选》,里面有《人蛾》和《鱼》两首诗。但印象仍不深刻,那会儿在美国诗人中间,我更喜欢罗伯特·布莱和意象派诗人的作品。

    Z:那么你后来是怎样喜欢上她的呢?
    C:可能是在对她的生活有所了解了以后吧,正如许多恋人都不是一见钟情的。

    Z:在我的印象里,你和毕晓普有许多相似之处:都热爱旅行,所知广博,都对绘画感兴趣,都身不由己地被自身以外的物质世界所吸引,都喜欢拉丁舞,喜欢热情奔放的民族,也都写作诗歌。是不是正因为有这种“同类”的感觉,促使你写一部她的传记?
    C:不完全如此。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有时候你喜欢同类,有时候刚好相反。上个世纪90年代我曾两次在美国访问。第一次留下一部《横越大陆的旅行》,那也是我初次写作散文,原本是为了《阿波利奈尔》杂志供稿;我不想重复自己,所以选择了用传记的方式记录我的第二次美国之行。这是一个理由,另一个理由是:这部书的写作暂时抑制了我对自己童年的探究,那可能是一座值得开采的宝藏,或者说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大海。当然了,你说的那些我也无法否定。                                             
   
    Z:你是在哪一年写作这本传记的,那时你是在旅途中,还是在杭州的书斋里?
    C:记得是在1999年春节前夕。在旅途中我一般写诗歌,散文类的文字大多是在书斋里完成。在写这本书之前,我和学校里的同事去打过保龄球,一局得了两百多分。快完稿时,有两位不善运动的朋友拉我去玩,我当时不无得意地说,如果你们俩的得分之和超过我,就由我来付帐,他们中的一个勉强答应下来。结果我们三人都没有达到一百分,而我是成绩最差的一个。             

    Z:如此说来,长篇写作是摧残人的一件事。你以前喜欢读传记作品吗?哪一部传记曾给你留下难忘的印象?
    C:我极少从头至尾一口气读完一部文学著作,这可能是长期阅读和写作诗歌造成的后果。相对来说,传记比较适合于间歇性的阅读方式,因为人的一生也是阶段式的。而其它文字(例如小说)可能在一个短暂的时间或层面展开,会令人应接不暇。比如茨威格的某个中篇或乔伊斯的巨著《尤利西斯》,讲的都是24小时里发生的故事。在我的青少年时代,最刻骨铭心的一部文学作品是 《约翰·克里斯朵夫》,它是一部成长小说,但我更愿意把它当成传记来读,并在笔记本上抄录一些精彩的片段。我承认,即使是那些文学价值不高的传记,也会让我有所收获。

    Z:我想每个读者都会注意到,这本传记的形式相当工整,每一章节都由一个自然段组成,而且都不多不少地占了一页(绝对不超过23行,就像酒水满杯,却不溢出),连脚注的地盘也算好了。请问你是否把数学规律运用到文学创作中来,这样做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用心?
    C:你很细心。不超过23行?这不是迈克尔·乔丹的幸运数字吗?如果这也算是数学的一个应用,那么每个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了。我更乐意承认,这是从画家那里偷来的技艺,他们总是努力在自己的作品里留下某种印记。不过,在新版里,你将会看到,这种状态已经改变。事实上,我花费了不少时间修改这本书。我在初版问世五个月后去了巴西,那是伊丽莎白生命中的一个重要驿站,我在后记里曾表达了探访巴西的愿望,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这证实了我的一个想法:写作是一种预言。

    Z:这部传记可以说逼真地再现了诗人的往事:一方面你用了很多背景材料做衬托(比如对作为毕晓普好友的多位重要诗人的介绍,以及对当年动荡不安的异国政局不厌其烦的注解);另一方面诗人日常生活中的许多细节被描绘得详尽充实,有如工笔绘画。比如,“伊丽莎白穿着一件浅绿色的夹克衫”(第一章27节);“女管家还擅长烧海龟和海螺”(第二章15节)。我不禁想到,毕晓普生于1911年,1979年去世,她的亲朋好友也有很多已不在人间,请问你是怎样克服材料搜集上的困难?什么情况下,或说多大程度上,你允许自己对毕晓普的个人史做出主观的想象和揣测?
    C:有一部由两位业余作家(彼得·布拉齐奥和加里·芳丹)对毕晓普生前亲朋好友所作的电话采访记录《回忆伊丽莎白·毕晓普》(我在初版后记里提到了)对我很有启发和帮助,他们俩还对华莱士·斯蒂文斯的亲友作过类似的采访。除此以外,我还借助了互联网,并得到了一些美国诗人和友人的支持和协助。后来我了解到,美国有一个伊丽莎白·毕晓普协会,他们每年举行一次年会,就像我们有鲁迅研究会,红楼梦研究会一样。不过据我所知,即使在诗人的祖国,至今还没有一部正式的毕晓普传记出版。从某种意义上讲,作家就像是一名厨师,当烹饪的材料准备好后,剩下的就看手艺了,这里面当然也包括佐料的使用和火工的掌握。

    Z:从这本书的写作风格来看,你把游记和传记溶为一体了,好像地理本身,就业已容纳了一切,这让我想起你曾说过,到了原作者生活过的地方,便能更好地修改译作。但我个人以为,某些地方行文过于信马由缰,想到那写到那,时常离开叙述的主干道;而有时,又埋下了重重的伏笔,其诗意化的格调能突如其来地让人心里一震,譬如第三章《巴西,巴西》的最末一句“两人分手的隐患和种子已经埋下,只待一位从未出现的年轻女子把它揭穿。”你自己认为呢?                                        
    C:正所谓“旁观者清”。我相信地理容纳的是个人,而时间容纳的是历史。在我看来,最伟大的作家描写自己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事都没有绝对的把握,如同最老练的锁匠磨制好一把新钥匙后,他也要把它伸到孔里试过才放心。你提的意见我在修改时也注意到了,并加以改进。在《与伊丽莎白同行》里,我本人的游历只是起到穿针引线的作用。相比之下,另一本讲述拉丁美洲的书《南方的博尔赫斯》就不同了,除了最后两章,它差不多是我在那个遥远神秘大陆的生活记录。

    Z:能否简单地介绍一下《南方的博尔赫斯》?                                                          
    C:这本书的前两章讲述了我在毒品之都——哥伦比亚第二大城市麦德林的亲身经历,中间三章则是在巴西、巴拿马、古巴、智利、乌拉圭和阿根廷等国的游历,最后两章谈到两位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大家都知道了,他是20世纪的文学巨人,不过常被人说成是“英美的博尔赫斯”;而皮扎尼克作为西班牙语世界最顶尖的女诗人,与普拉斯有着一样传奇的生活经历,却在中国鲜为人知。

    Z:毕晓普的诗有没有影响过你自己的诗歌创作?
    C:好像没有,或许是性别的差异吧。另外,不是每位你欣赏的诗人都适合你的,况且我本人更多的是从绘画里汲取营养。不过,她的旅行倒是对我有过指导意义。至少,我去里约热内卢北面的夏都佩德罗波利斯是为了看她的伊典园。又如去年秋天的摩洛哥之旅,我从北部的港市丹吉尔乘火车一直到南方的沙漠之都马拉喀什,那正是70年前伊丽莎白和她的情人路易丝所走的路线。当然,我比较认同毕晓普的诗歌观点。她认为,艺术作品是与水晶一样透明的东西,是惟一可能的纯净之物,生活中的任何烦恼和苦难对它来说都是多余的。

    Z:写完这部传记后,你有什么感受?随笔、游记和诗歌的创作对你来说,是不是有着截然不同的滋味?
    C:简单地说,传记更专注于一个人,而随笔、游记和诗歌专注的是一件事物、一个地点、一种心境或一处场景。但对于我来说,似乎有一样东西把它们串联起来,那就是旅行。我以前曾经说过,写作就像是故地重游,如此说来,不同文体(还有翻译,我总是挑选与自己有渊源关系的诗人或作家)的写作对我来说,只是重游故地的不同路线或方式而已。
 
    Z:期待着读到你的新版传记。你能告诉我新版和旧版的区别所在吗?
    C:除了每一页的文字和内容都作了修改、补充和润色,添加了不少有趣的注释以外,新版还配了许多照片和地图,这为新书增色不少,这也是我倾力而为的。

    Z:在相隔六年多以后,你觉得这本书的读者是否会有变化?
    C:除了有一批新的读者以外,我想最主要的变化是公众对同性恋的接受能力普遍提高了。2006年年初,社会学家李银河博士建议让同行恋婚姻合法化,一家门户网站随即对此进行民意测验,结果有一半以上的用户认为可以接受。这在六年前是不可想象的。

    Z:我还想知道,在伦理上,你本人是如何理解毕晓普的?
    C:如果是指性取向,我对她没有任何不好的看法,那纯粹是个人选择。我想你指的是她和她的诸多情人之间的关系吧。有一次,一位在开普敦的一家出版社工作的黑人女编辑告诉我,“所谓诗人呀,就是认为他或她自己认识的每个朋友都热爱诗歌的那个人。”呵呵,这既是诗人的一个缺点(如果是的话),也还算是可爱之处吧。

    Z:最后一个问题,你有下一个与毕晓普足迹相关的旅行计划了吗?是什么地点和时间?
    C:今年秋天吧。加拿大的魁北克诗歌节给我发来正式邀请,那是北美历史最悠久的国际诗歌节,那个讲法语的省份距离伊丽莎白童年居住的新斯科舍不远,也是她年轻时游历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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