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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诗人杨键:中国人的表情在消失

2012-09-28 15:55 来源:南方周末 作者:王寅 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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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键,因其第二本诗集《古桥头》,成为第六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2007年度诗人 王寅/图
  
  
  惭愧

  □杨键

  像每一座城市愧对乡村,
  我零乱的生活,愧对温润的园林,
  我恶梦的睡眠,愧对天上的月亮,
  我太多的欲望,愧对清澈见底的小溪,
  我对一个女人狭窄的爱,愧对今晚疏朗的夜空,
  我的轮回,我的地狱,我反反复复的过错,愧对清净愿力的地藏菩萨,
  愧对父母,愧对国土也愧对那些各行各业的光彩的人民。

  1993
  
  我最厌恶高跟鞋的声音

  南方周末:你的这种生活方式,会有很多人羡慕你,但是让他真正去实行的话,还是很困难,因为会失去很多城市生活的东西。

  杨键:城市生活我一直都是很反对的。我不喜欢城市生活。我在城市的生活,最多买一点盐,买一点酱油,买一点书。

  南方周末:你在城市生活中享受它的便利是不多,不舒服的感觉却是不少。

  杨键:城市生活关键是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不舒服了,越来越没办法聚精会神做一样事情了。干扰你的东西非常非常多。比如各种各样的噪音,机器的噪音、妇女的噪音、小孩的噪音……现在城市已经成为噪音的一个集散地,你会处在一个很分心的状态。你要付出很大的精力来抵御这个东西,才能进入比较凝神的状态。

  我最厌恶摩托车声音,还有高跟鞋的声音。我对报纸的声音也挺厌烦的。我觉得人世间最枯燥最单调的声音就是翻报纸的声音。这种声音都不是中国式文明的标志。我们小时候穿的布鞋,用的完全是针线,走起路来静悄悄的,颜色也非常单纯。不像现在的高跟鞋,高跟鞋下楼梯的那种声音简直受不了,那里面有一种炫耀,有一种特别固执的强调自我存在的东西,不论是声音还是形体都不能接受。布鞋特别特别棒,我小时候穿过布鞋,黑面白底,跟中国山水画是很接近的。白和黑,是对世界非常高度、非常简洁的一种概括。

  南方周末:其实现在已经把这种古典的审美抛弃得差不多了。

  杨键:这种抛弃是全方位的,各个方面抛弃得非常彻底。我最讨厌相声。他们已经完全成了工具了。每个时代都会有这种东西出来成为工具。他们实际上不如民国时期或更远时间的一些民间艺人。

  南方周末:戏曲你可以接受吗?

  杨键:我能接受。我很喜欢戏曲。

  南方周末:西洋音乐呢?

  杨键:不能接受。(不论什么乐器?)不能接受。听西方的什么交响乐、钢琴都不喜欢。(身体上会有反应吗?)有反应,听了就要关掉。听听二胡就差不多了,我就觉得非常亲切。中国这种音乐跟中国这种自然有一种呼应关系,跟我们内心世界有一种互动关系。这种声音我一听就跟我的内心世界是非常吻合的。

  南方周末:再比如说西方的绘画艺术?

  杨键:更不行了,都不喜欢。我早年接触过,现在也看。现在已经明显觉得中国的东西要比他们的好多了。中国的绘画和西方的绘画,两者对自然的认识差别太大。西方在画山水这一块,跟中国没法比。西方对景物的认识还停留在写生的阶段,没有太大的变化,境界跟中国伟大的山水画不能相比。

  南方周末:中国的山水画高明在什么地方?除了让你在视觉上、感官上很舒服,还有哲学上的意义?

  杨键:对对对。主要有哲学上和视觉上的意义,人在其中不重要,西方绘画中人是第一位的。东方天地精神是第一位的,人只是其中很小一部分。

  南方周末:你讲的是古代的中国画。

  杨键:对,古代的中国画。今天的中国画跟今天中国很多领域一样,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单纯发生在绘画这一领域,所有领域都发生了质的变化。改头换面,完全变调了,不是西方的,就是苏联的,原原本本的中国的东西所有都消失掉了。真实的中国人的身份已经完全置换掉了。这个文化意义上的中国人已经不存在了。

  南方周末:但也有人认为,如果中国传统的东西有生命力的话,自然会生存下去;如果说已经寿终正寝,自然有被消灭的道理。你同意这种说法吗?

  杨键:我不同意这种说法。中国文化肯定会再生的,现在已经有这种端倪了。我觉得中国文化有一个生老病死高低起伏的自然状态,中国文化实际上是非常自然的一个文化,他有出生的那一天,也会成长壮大最后走向衰落,消隐无声。中国文化是恪守自然之道的。我觉得中国正处在一切都回归到零,但同时也在成长、复苏的状态。
  
  现在的教育让你变成异乡人

  南方周末:你在马钢工作了13年?

  杨键:学校毕业以后在新疆待了半年,完了以后招工。

  南方周末:这工作不是你喜欢的工作?

  杨键:我肯定不喜欢。

  南方周末:你在工厂做什么工作?

  杨键:我是压缩机工。

  南方周末: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工作?

  杨键:就是一个大机器啊,把空气吸进来,通过什么过程把空气压进气缸,把炭就很快地烧着了。我的工作具体就是看那个机器啊。有时候出问题了,给它加加油。很轻松的。

  南方周末:上班还可以看书?

  杨键:对,可以看书。我大部分的书就是在工厂里读的。这个机器我干了十三年也不会开,不知道怎么搞,对,根本不知道。

  有一次让我当小组长,当了几天就差点弄得那个机器爆炸。不知道怎么搞的,突然机器全部停掉了。

  南方周末:跟你有关系吗?

  杨键:肯定是跟我有关系。不知道怎么处理,还去把高压闸阀拉下来,那是非常危险的。根本就不懂,非常非常危险。

  南方周末:后来就把你的小组长免掉了?

  杨键:对,就免掉了。然后我就谴责这个组长,你干嘛让我做这个,我又不会。工厂13年,我通过这个工厂也认识到自然的珍贵。工厂这个地方确实是非常糟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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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方周末:你是完全反对工业文明的?

  杨键:完全反对。我不知道他们搞这个东西是干什么的,完全不清楚。不知道他们炼钢炼铁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后来他们弄什么下岗,一下就下三年,就下回家去了。厂里要考试,通过考试决定你是上岗还是下岗。考试那天,我跟车间主任车间书记说,我不考了,我可以回家了吧?他说,你不考,就可以回家了,不用再来了。因为在这之前,我就跟母亲说过,我说可不可以不做了。我母亲也同意了。当天我就把工具箱里面的棉袄带回来了。厂里的同事觉得非常奇怪。

  南方周末:你在工厂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改变自己的生活?

  杨键:我没有能力改变。

  南方周末:那时候为什么不读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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