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个看不见的下午
流水和山峦向远处退去
蓝色的天空遍地流淌
树叶与花瓣晶莹透明
天空显现出战争的阴影
大地怒放着成千上万的玫瑰
天籁从远方传来
智慧的闪电成为人类的经络
照亮自身
鸟儿啼血的鸣叫,沙哑忧伤
这种似是而非的幻象
同时间的囚车一道
永无停息”
仰望神性的场域,人的栖存多么需要服从一种安排,与生命尺度相应的灵魂又怎么能不遵守?张哮的诗,出现了对生命尺度的测定,他将他自己语言的生命测定,变成了生命对语言的测定,就是说,他想获取一种形式,一种生命的物化状态与语言状态之间达成平衡的形式。
“所有的花朵与事物
渗透到时间的内部
滑过诗人敏感的皮肤
如女人的体温孕育着自己的儿子
深入到他内部的核
成为破碎而完整的形象”
……
这些诗的界言,暗指了我们日日夜夜的眷守,我们一次一次的渴望或者追求,如在旷野看见,水中下泻的银剑,那些构成时光的全部过程,所确知的,正是无常。作为一种体悟存在的诗人,张哮对生命的发生是神知的,是虔敬的,所以他能得生命之道。他的诗句将无法还原的生命现象置于一种内心多重透视的语义还原中,这种还原不允许读者作意义的个我介定,不允许任何文学以外的逻辑概念有联系,他诗句的生命质感甚或“现实性”旨在某种经验的期待视野。他确认:生命的洞悉并非一种文字的经验,而是一种说的形式的过程。由此可知,张哮的诗,在90年代的写作历程中,经历了自我开掘的深刻过程,虽然那是一个具有纯粹诗歌精神和影响力的时代,比如宋氏兄弟、万夏等一批人的存在。我说的自我开掘,是说张哮回到了自我诗境的源头,即他所命定的言说方式。而这种方式恰恰命定了他的意义和写作空间。我认为:张哮这种回到自我体验的创作视野,恰好是置于90年代初期占主导地位的“个人写作”阶段的大背景。于是,张哮回到了人性,回到了生命性的本体命题,他认知了存在主体的异化和世界的荒原,从而他主张个人必须面对有意义的生存深度,并要求自我本质和真实地介入一切“活”的可能,他把世界本体作为对生命的探知或神性来实现,所以他要求他的诗向生命的实境迈近。由此,他的诗离现实处境中的日常性远了一些。其实,正如美可以超越现实一样,生命也可凌驾于现实之上,因为生命本身就是最大的、最终的现实。这样,张哮的写作就回到永恒主题的追思之中,归回到神性的自由追求中。这在90年代诗歌主流中,也作为一种另向的观照而显现了的诗歌的本质与使命之一。我个人认为,回到永恒性的书写,就是观照人性对神性的探索。这种书写,本身就反映了人自身的生命延展和心灵提升,现实的心灵并非生命的全部,只有超越现实的心灵才能复活生命的无限伟力。一切都具完美的宿命,生活本是时间的意旨,谁能避开时间的制约?只有诗歌指向的生命!诗歌指向的神性!
张哮在创作中已经以一种人文的精神贴近了二十一世纪诗歌精神的归向,即站在现实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的分水岭上,他似乎表明:形式上的后现代与精神上的现代,都不能代表他个人对当代诗歌的理解和实践。这在“60年代”诗群体中,称得上是自主性的个人价值,他始终需要本土精神对存在的体悟与表现方式,需要以一种本土的真理身份来言说“言说”本身。他以精神性界限取代现实性的语境塑造,阐明了当代诗人对存在反审和焦虑,正作为一种诗歌的生活方式或生活的诗歌方式那潜在的可能性,在转化我们当下的诗歌梦境。因此,张哮的诗歌处境与他的生活处境正好和谐地统一到了这一处境之中。也许,这消解的物欲的时代,正在提供一个超越他的潜语境——那就是人的关怀,生命的观照。正如张哮自言:“秋天过后,一切将转入内心”这完美地象征了当下的时代和世界情境——也因为此,张哮的写作体现了他独立的重要意义。我认为,他是在按生命本来的在场,去经历缺席。
2003.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