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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文学

唐寅九自选诗 | 绝尘之夜的万古春药

2021-12-23 09:16 来源:南方艺术 作者:唐寅九 阅读

唐寅九

唐寅九,艺术家、诗人、小说家,现生活居住在香港、北京。

出版物有长篇小说《折腾》(作家出版社)、《悬空的椅子》(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及台湾秀威繁体中文版之《一小片浮云》、《赤脚狂奔》、《悬空的椅子》、《渣》, 诗集《时间的傻姑娘》、《一片海滩——唐寅九中短篇小说集》。

展览包括《面孔——唐寅九绘画作品展》(香港),出版画册《面孔》;《物演——范勃、刘可、唐寅九作品展》(香港),出版画册《物演》。


嘶声唱

这媚态的人儿,窗前的影子
暗示着我们的颓废
明前的茶已经沏好
九泉之下,我们有迷雾般的姐妹

此时她若在,我们会在院子里嬉戏
你贪恋的那点诗意
曾经和她头上的牡丹相呼应

我们总是隔着什么,那究竟是什么?
我们隔着一大片云
一只鸟在飞,在云层里惊飞

在天井里,傍晚的莲花如此凄清
仅存的一朵,仿佛只是为了迎接
那雷电之夜的雨滴

天煞的,如水的爱人
那站在窗前眺望的
和在夜里翻飞的
都一定是命运的咒语
却象极了你,凄凉的你,神经质的你

三百年过去
橘黄色的灯
青灰色的尖叫声
还在延续

那么来呀,来铺好这雨后的婚床
我们总得和那朵镜中花结婚
和日月拜那粉红色的天地
我们,总得吞下那绝尘之夜的万古春药呵

为了那些模糊的人影
我们精尽而亡,成为西门大官人的另一个版本
那愤世的、不可言说的志异小说呀
一个个人物在烟雨中复活
和我们一起进入大前门的戏楼
我们又该登台
嘶声唱

2020.4.30


听琴

我听琴之时
你正以琴弦轻抚如水的时间

暮色,是专为我们准备的
夜色也是

那些曾经凝固的音乐
如今又在你的睑上绽放了
你的地平线上, 几朵无名之花正迎风摇曳

它们象极了我的情话呵
更象极了从你的琴弦上流出来的忧伤

你在幽深的尽头看我时
我正站在夜与梦的堤岸上

你的琴声流逝之时
我的心乱得象吞噬一切的黑夜

亲爱的,我是在一瞬间失去光明的
在你的琴声中

我也是在一瞬间倒下的
我宁愿相信自己只是在听,听你的雨声

我宁愿和你感受黄昏的风
你总是站在星空下犹豫

我宁愿相信世界是玻璃的
露水已落满你的长发

我们,和流水永远都表达不出此时的心情
又何谈爱情?

此时在你的琴声中如泣如诉
彼时你就一定会拉我,拉空洞的树

把我放在你的两腿之间吧
当天堂以天鹅之羽靠近你时

那里有微风吹拂,也有美妙的涟渏

让我枕在你的膝盖上吧
漫过花园的河水很快就要枯竭了

当我在水里抓住你时
我吻了你,那吻在夜空下如此心悸

当我爱你并知道你是凶手时,我是如此孤独

我忍不住想起一段旅程
午夜的疲惫是另一种兴奋

你总是用光逼视自己,用夜色
你总是把自己遮掩得
仿佛一个永远也收不到的包裹

几年前的包裹
我曾在阿姆斯特丹的邮局打开过

你总是在眺望天色, 此时,琴声象万马奔腾
让我在河岸上停留那么一小会儿吧

此时,胆小的麻雀
也不再害怕沉重的靴子的声音

究竟是什么在撞我的头,是你的琴声?
究竟是什么让早晨的光如此明媚,是你的琴声?

我一直想看清楚
我想知道黑夜会不会用双手遮住窗户?

遮住那棵树
那片灰屋顶需要火焰
那片天空需要白鸽子的翅膀
相爱的人需要在树下接吻

哦,亲爱的,一支曲子就是一个迷宫
你的身体和你的琴也是
你拉琴的手试图拉开一扇迷宫的门
你领我绕过长廊,进入后花园

呵,你轻轻打开的身体,你的大提琴的声音!

让我迷恋的是那座掩胸的旧城
是你正在吸吮的甘露
酷暑的年华正在消失
我的战船还停在春天的硝烟中

让我迷恋的是你掩胸的样子
来自你的红色正在忧愁中褪去
我走在田野上,我右边的心在一页旧情书中
左边的卡车却停在一段惊悚的往事里

如今生活到处都是令人发指的事情
是掩胸的妓女在三月的春风中写下的诗

是你,让我越来越迷恋旧日子的味道
你也闻到了吗?你的琴声此时正以何种方式打开?

那打开我身体的琴声
微露着你的诱惑,让我沈迷于上世纪的颓废
那就是你呀——当我进入时,你低声哭了
你的琴弦已经崩断

2020.5.20


虚构的树

1

如果有树,就一定有一份记挂
那座山已经秃得象一个白虎女人
蝙蝠的诱惑被认为是不祥的,而且,邪恶
可我们正是从碎了的世界开始的
穷尽你的想象吧,把风景(如果存在)想象成
纳粹灭亡之后的饥饿与仇恨吧
我喜欢裸露的夜空和脱去外衣的少女
可那男孩不是
他喜欢神秘的灌木丛
他在那里藏了什么?
自从他失踪了
那棵树就绝望地站在了山坡上

2

我一直试着给一棵树取名
一年中的某一天,眼看着天气变冷,树叶
被夹在一本荒废的书里
天空在哭泣之后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样子
一行诗和一群乌一起飞走了
我还没来得及给它取名字呢
我怀疑那未世的桃花
早就在虚幻中开败了

3

一棵树不能试图放下自己
也不能去别处寻找安慰
云流动,让一棵树是黑色或紫红色的
你有可能是蓝色的
当你站在一棵树下,成为我的树荫

让我们一起回到逝去的岁月
天地苍茫,雪,履盖了站在山坡上的影子
房屋和羊群都陷于沉默

4

也许你所虚构的也指向了一种现实
和尚在隐喻中打伞
少年在暴雨中无法无天

而我,从来处来,往去处去
最后停在一棵树下——你总忘记的地方
那里有一只乌和它脱落的羽毛

5

我们的确一直在虚构
斯蒂文森的诗
一首叫《黑色统冶》,另一首叫《雪人》
一棵树和停在树上的云会让我们伤感
(永远也走不出恶运吗)
晚上想起曾经遇见的风景
事物从不自作主张
早有人如此犀利地写道——
世界旋转,象一个古老的妇人
在空地上捡煤渣

2020.6.24


凭栏远眺

今天,有风把一艘船掀翻
把你的影子卷入漩涡
把一世烟雨沈入江底

你有影子吗?
那你已经在漩涡中了

活人与死人的区别在于影子
所以祝贺你还活着
但活人比死人多一滴热血
你未必有

你可能是夹在活人与死人之间的某种记忆
你想争辩什么?

你已经用了数十年的时间来解释你活着
它比死更无足轻重?

你是被某人憋着但还没有放出去的屁
你比羽毛多了一点矫性
你试图回忆,也试图证明
你攻击鸟、夜色和任何比你淸晰的存在

死,以它的长方形形成了坚硬的直角
以黑色让整个四月大声悲泣
可你有什么?

又一个阴雨天
潮湿的云从山顶下来
雾在江面上拉胡琴

一个小男孩躲在乌蓬船里
他的父亲站在细雨中

巷子里的猫如此胆怯
诗人和妓女在烛光中踮起了脚尖
你有什么?

时间象远嫁匈奴的公主
那千里之外的孤独在一声长嚎中
你有什么?

恁栏远眺
我在看那只乌蓬船的命
也在看一朵花在梦中脱落
那浸入镜中的红色
如今滴落在黑夜的白床单上

你有什么?
你“打开一封信,里面是空的”
打开那扇窗,那是天,是七月的急风骤雨

你象极了那座老建筑里的一口痰
咳出去,一了百了

凭栏远眺
那个和你如此相像的人
正将你的灯笼沈入水中

2020.7.8


断腿娃娃

现在我们来整理行囊
把那个断腿娃娃带上
那条腿丢失了,相信你总会找到
在我们即将前往的地方

每一种幸福都曾挂着你的眼泪
痛苦也是
当阳光和雨水渗入你的身体
你会看到自己在很快生长

岁月是一棵和你一起长大的树
也曾被一阵狂风折断
当它老了,它沉默的年轮就会说出
你曾经遗失的和已经忘记的

没有一片树叶会象日历一样撕下
也没有一只箱子可以装下你的忧伤
我们会扔下不必要的
让另一些悄悄地长出新芽

我们要去一个新的地方
当你把另一个娃娃装进箱子
你会看到那个断腿娃娃,它笑了
它拥抱了另一个和它一起躺下的伙伴

我们总是在走
可当我们再次停下
一定又会有什么需要整理
这个世界总有一道光,交替在夜色之上

现在我们来整理行囊
带上你的断腿娃娃
那里黄昏已近,灯火一片明亮


你静坐此地时

你静坐此地时,彼地风云已变
天凉得那么早,昨晚的菊花静看着瓶子碎掉
你洗手时,左侧的脸如此空虚
镜前灯虚幻出微酸的美

黑色的猫飘浮在记忆的深井
一根绳子等着你——我的倒立的兄弟
你从下往上看,看见的天如锅盖
从左往右看,看见的楼歪歪斜斜

傍晚的爱情蹑手蹑脚
咋晚的梦已在酒中怀孕
再回到那根绳子上
绳子,你仔细看——
你怎么看世界,它就怎么看你
你爱,它就恨
你把往事拧紧
黑色的也是空乏的

春风不度悲愤的河流
该淹死的将于下午三点淹死
如果此时写信
你只能写一个省略号
而彼地却以一片黑暗回应


两地书

七月,天气突然变了
当你迟疑着是否回信
我一直站在路口,或者井边
你总是阴晴不定
未来不是来,而是未来,而是去
是掐死那只黑猫的白胖的手
人人都说从猫眼里可以看见时间
我的心乱得
象你抚摸我上衣扣子时的轻叹
树影婆娑
你所放弃的还握在我手里
我握你的手时,永恒已碎成瞬间

一封信到底需要分藏几处?
偷窥者、告密者、捕食者以及
昨天读到的诗
午睡时突然裂开的瓶子
你还在迟疑
你曾说:我是你的猫,黑猫
从猫眼里可以读到一封信
我猜你一定在渡口等船
迟疑与等待都受到煎熬
该加倍小心了
万物突变,会加重这个夏天
摆渡人早已失踪
在两地,似水的流年吉光片羽
两地书不易
你若平安,请回复我安宁的心情
或者晚餐时的悬疑与忧虑

2020.7.25


控诉
——致内莉.萨克斯

黄昏已近
那火焰的句子……

对于一个喜欢军装的少年老人
对于一个被浓烟呛死的中年男子
你已经说了太多

对于烟囱上方的那片乌云
时间从未改变,控诉,象燃烧的煤球

既没有让毒蝎之心变得柔软
也不可能使蒙味之夜变得澄明

我们都生于盛产诗歌的国家
我们都曾经敏感而优雅

少年老人,是那个饥饿时代
从烟囱中逃出去的刺鼻的幽灵

鲜花在毒气中败死
那决不是唯一的一次

不幸的是我已经老了
却仍在午夜读你的诗,昏睡中读

没有一首能从头到尾读完
也没有一首能够放下

它意味着我们再也不可能有一个完整的睡眠
我们共同的朋友保罗.策兰投河自尽了
内莉.萨克斯
那被浓烟呛死的,如今正以新的式样
写墓志铭

2020.8.28


天生的自杀者
——致西尔维亚.普拉斯

我冥想了多年。沉船。血污。你所饲养的月亮……
我们的神经纠缠在一棵孤树上
在某个悬崖
云是被粉红和粉蓝的血管裹紧的
我们用同一根脐带勒住命运的小脖子
直至我的阴茎断裂
而你月经的水母传来了迷宫的轰鸣
你会害羞吗?你太害羞了
怎么能不害羞呢?迷宫中的少女
是怎样一夜白发的?而且,狂舞
你怎能如此啊,你露水的心太亮
这世上天生有人会自杀
杀死生活
你的错在不断的呢喃自语中披发到河边
在凶恶的云层上
愤怒从不来自别处
只来自自己的秘密
有太多的结,太炽烈的爱,太强大的假想敌
让你终其一生在巨浪中歌唱
有太多的死积攒在一起,变成广大无边的旷野
而你独自一人,独自燃烧

我是迷失者之一
我的第一次撞击事件发生在十六岁的傍晚
一路的尖叫……
我读你的诗,也把猥琐的中国诗歌献给了你
黄昏燃遍西北,江南一派颓丧
你烙铁的手令我背叛
一群鸟惊悚地撞向了美利坚某所大学的钟楼
你,你的激情只能发生在月蚀之夜吗?
当我把箭射向黑夜的走廊
当我吹灭那盏孤单的马灯
当我绝望的吻在空气中和你的吻相遇
我已经知道了末日
无外乎想活着,可高处不胜寒
而你已转身
你转身的那一刻
诗歌的绝壁发出了阵阵回响
你璧虎的假象告诉我你还活着
而我真的死了,死于何时何地?

2020.9.11


虫子
——看电影《斯大年之死》

我再一次使用这个词
我忍不住——操!
人肉炸弹和糖衣炮弹我一样熟悉
还有铿锵玖瑰,爆粗口的麦克风
战壕里的碎肉,这个夜晚真黑
虫子们都看着墙上的那幅画像
左派以蛇形队列踩踏我们沉默忧郁的影子
那个强奸幼女的人
开始对二千年前的女尸下手
出身可疑的渣子在一旁吹着锁吶
深秋的红旗下,右派们瑟瑟发抖
我去过的黄土高原
长着好看的罂粟花
三几个人正在密谋
主义的炸药埋进了桥、路口
和一面又一面让你发呆的墙中
你神经绷紧,犹豫着要不要象掐死虫子一样
掐死你拟好的新标题
文字的虫眼显示出呢大衣的败相
你知道天早晚都得变
右派得意之时
爱情和诗歌都曾在后花园迷醉
啊,那个醉了的夏天,醉了的沙龙女主人
怯懦的中间派擅长修理
可屋漏偏遇下雨天
一个人打个喷涕
全城的人都沾上了鼻涕
我知道有太多的人在歌唱
也有不少人在诅咒
我蜷缩一角,某个尖锐的边缘之夜
胆怯、愤怒、幸灾乐祸
忍不住又看了一遍《斯大林之死》
主席团成员在厌恶中辗转反侧
一封信以低微的咒诅声要了他的命
此时我感到浑身发痒
千万只虫子从档案袋里跑出
它们进入我的衣袖
爬满我频繁自慰的右手
它们沾污了少女的嘴唇
让人们涌向街头,齐声欢呼
可兴奋的人们并没有察觉到
这个夏天已经是虫子的夏天
没有什么左派、右派
也没有了高悬城墙的画像
只有虫子
虫子就是主义
就是凯歌
就是汅点证人
就是——他妈的真理和真理名下的强盗、妓女、杀手、土匪、伪弊制造者
新闻中心、股票交易所、马场、按摩店、党委宣传部、妇联和作协……
虫子占领我们,令我们一次又一次过着组织生活
也让我们在烈士园陵哇吐
可吐出来的依旧是虫子
早晨,它们阴魂不散,飞满了整个天空
掌声再次响起
一群人在绝望的楼台高呼万岁……

2020.9.16


空麻袋

傍晚,用一把锥子扎空麻袋
象极了某天的心情

麻袋里装的究竟是什么?
锥子跟它有仇吗?
“不!”——锥子说——
“必须爱过
才会有仇”

所以麻袋其实是空的,它可以装下一切

多么真实的一天
锥子扎出了一张如此空洞的自画像


如此散漫

记得有条街曾经是完整的
光碎掉
你象一个顿号,停在那里
风,象一只飞不动的麻雀
试图破镜重圆的人,在山上
就象一棵被雷电击中的树
我走来走去,打捞着什么
我心生幻象
如此散漫
其实只是度过了一个下午
有书陪伴
风吹动书页
至78页……


柠檬色的夜晚

弹钢琴
柠檬色的夜晚弹钢琴
冷清的灯弹川端康成的《雪国》
一条街收留了一个旅人

我在窗玻璃上画圆圈
窗子以长方形抵制
窗子是冷的
你像一片雪溶化在玻璃杯里

弹钢琴
窗子在斜风细雨中弹钢琴
冷清的灯在弹他自己的《雪国》
一条街收留了一个孤儿


薄雾的早晨

薄雾中一只猫在幽深的院子里冥想
餐桌上是昨夜的玖瑰
和比玖瑰更冷的心情;
风暴在杯碟中,年代久远
你象是已经来过。
寂静,象一间空房子
晨报凶残的标题,一些人的纸上乾坤;
我边喝茶,边点燃烟斗
坏天气避无可避,事件哑然出场
听,一定要在闭目之时。
咋晚的月亮已万分疲倦
我们都在讨好旧时光。
九点,电话响了,铃声突兀
事情总是不期而至
可怜的猫担心被人忘记;
远处传来陌生的消息
电影里有船的警报声
任何事情都可能惊悚,比如那个人掉进了井里
比如你的城墙破了又败;
干枯的花碎在一页书上
我轻轻合上了你月初寄来的诗集。
斯蒂文森在保险公司开晨会
回家的路上观察鸟和雪山;
万物生,只要面前有镜子
你就会随风而来
我致意辽阔的天空
消失在薄雾之中……


绵长的夜

所谓绵长,只是因为你失眠了
万物延迟之时,你的花如此迷失
你脱下胸衣的一瞬间,窗外雪花飞舞
你将影子撕开两半时,闪电正急
你的心如临深渊时,有人在敲门

已到了我上演之时,私人小演院
剧情正浓。
你在暗处握我的手,我想,雪地上的马
将向断崖疾驰
何必惊叫呢?你已握住我的手
我握住的却只是空


风中的影子是一个动词

傍晚的花是一个否定词
在花丛中睡觉是一个动词
你忐忑不安,去敲一扇门
漆黑的走廊没有人应

走廊尽头的微光是个象声词
逝去的岁月是一个形容词

在昆明湖浑浊的黄昏
我捡到一面镜子
暮色中的城墙是一个虚词
照镜子的你是个否定词

天空在云层中开白花
云和白花都是感叹词

你是否又在幻想?
露水的轻叹是一个代词
借尸还魂的槐树下,影子仍在弹三弦
风,吹过我一九八五年的院子

从食指长出的刺
成了眼里的挑针
烟花三月,光顾着抒情
燕子绕梁,应和着莲花的心事

莲花的心事是个代名词
风中的影子,多么希望它是一个动词


读巴赫曼

如果一条河浩浩荡荡那就让它浩浩荡荡
如果死时相信大海那就相信大海

早晨,泥泞路上的轰鸣声象一朵催情的花吗?
兔子,当我想象你的白色时,我胆怯了
我们委身于时钟之间,我的一条腿挂在时针上
秒针,象慧星的尾巴
易逝而闪亮

窗户以惊愕之眼在露天呼吸
爱情长出的枝叶总也遮不住你的眼睛
晚风中,朝向鲜花的身影多么娇羞
你的《图象集》被一个颓疲的下午翻开

如果人生象傍晚剥开的洋葱那就让它象洋葱
如果一条鱼在夜里游那就让它游

让我留下眼泪的是一双垂下的小手
你停在那里——
如果死亡浩浩荡荡那就让它浩浩荡荡

如果夜晚再次空出那就让它空出

如果读巴赫曼会产生爱情那就产生爱情

就让我们再听一支曲子
或者,看着尖屋顶在空旷的冬天哭!


嗯,早晨起来,我听见这声音
昨晚的梦终于变温顺了。
打开窗,抚摸一张嫩绿的脸
其实是一片叶子在抚摸这个早晨。
一滴水滴下——

的一声。
猫跳下来,看着园子里的绣球
象是发现了什么秘密。
我打开报纸,它割破了我的手指
我轻轻一笑
放弃了与一大版文字的争论;
我只听见,也只发出
嗯的声音
这是一个小女孩昨晚在梦里教我的。
我们恋爱了
所以,一早醒来
能有这样温柔的声音——

2021年


访阿什贝利不遇

秋天有许多撕掉的日历
我驱车前往,缓缓穿过老城区
停在你楼下的一片暗影中
你诗歌花园的栅栏前
我望了一眼暮色中的百叶窗
想起那张报纸我也曾读过
你习惯半夜起床,纸蒌里常有白天扔掉的诗句
随风而起的是一小片落叶

安静地坐在窗前
你看得见树下的猫
我也听得见杯盏的声音
似乎有淡淡的叹息
我们都从漫长的旧日子中回来了
“ 你好吗?还认识我吗?”
我问,也许你也会问同样的问题

花园里长出了几株我不认识的花
还有一些不明来历的东西:树、十字架
两只松鼠、一段往事
我来过了,又缓缓离开

不经意留下了三分之一的烟蒂

五十七岁,几乎完全相信
是诗在写我而不是我在写诗
这句话你好像也说过
正如我前去拜访,你倚窗而问: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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