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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果奖获奖短篇小说:岁月静如玻璃,年华砥砺于铁

2017-08-16 09:11 来源:中国南方艺术 阅读

澎湃新闻 仇春卉

【编者按】

当地时间8月11日晚十时许,第75届雨果奖在赫尔辛基正式揭晓,Amal El-Mohtar的《岁月静如玻璃,年华砥砺于铁》(Seasons of Glass and Iron)获得最佳短篇小说奖,该小说在今年五月摘得了星云奖的最佳短篇桂冠。

故事中的两位女性形象都出自神话,她们遭到了诅咒,一位必须穿破7双铁鞋,另一位必须得待在玻璃山顶上。未来局获作者授权发表了这篇小说的中文译本,带各位感受Amal对传统民间神话做出的全新演绎。

塔比莎走着,心里想着鞋子。

“鞋子”这念头,已经在她心中萦绕很久。虽然铁质堪久磨,但硬要准确说,“很久”是磨坏三双半鞋所需的时间。不如简单些,数数还剩下几双鞋:她出门时带了七双铁鞋,如今还剩下三双,都紧紧地绑在背囊外面,一个劲儿地往下坠。岁月从不停留,和风景一起从她身边匆匆掠过。一年的路能磨烂一双铁鞋的底吗?她说不好,不过也相差无几。她总是立志从下一双鞋开始就计算走过的步数,却总是分神数不完。

她总想着鞋子,否则她根本走不下去:铁箍割破她、擦烂她、撞击她、给她磨出水疱。这些痛苦赋予她能力,使她能踏山踩水、跨过悬崖[VS1] 。她必须不停前行,否则铁鞋无从磨损。这铁鞋必须踏破。

每次要把新鞋捆上总是很难。

三双鞋那么久之前,塔比莎正在一片松林里,尖锐的绿色气味在她心中唤醒了一个念头,一个打破了她麻木、机械心灵的念头。(机械?我只有一双赤脚!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塔比莎每次想起这荒诞的一刻都不禁发笑。)阳光射进松林里,如金针般刺在她身上。塔比莎颤抖着将双臂缩进毛皮斗篷里,同时却把脚趾伸直,嵌进深秋的泥土里。她哭了,因为在那一瞬间,她尝到了自由的滋味——原来她真的能够在有生之年把铁鞋踏破!紧接着,一个数字像冰刀一样扎进了她的心窝:磨掉了一双,还剩六双。

两双鞋之前,塔比莎正在深蓝色的湖面上踏行。鞋底薄薄的铁片脱落时,她一头栽进水里,一下子沉了下去。她手忙脚乱地挣扎着,把另一双铁鞋从背包上解开,折断了一根脚趾把鞋套了上去,重新回到湖面上,一瘸一拐地朝着远处的岸边走去。

上一双鞋之前,塔比莎正在海边。盐水浸泡着她伤痕累累的双脚,她仰望星空,心里想道:溺水会比现在更痛苦吗?

她想起了哥哥们穿的鞋子:有一双一步七里的软皮靴;有一双带翅膀的凉鞋;还有一双能让人隐形的绸缎拖鞋。真奇怪,她想道,哥哥们的鞋子会让脚步轻快,把世界拉近、变小,让他们去探索和发现。

也许这一点也不奇怪,她想,本来鞋子的功能不就是辅助穿鞋子的人行走吗?然后她又想,真正奇怪的是女人们被迫穿上各种古怪的鞋子:玻璃鞋、纸鞋、烧红的铁鞋,让你跳舞至死方休的鞋。

真奇怪。塔比莎一边想一边继续前行。

阿米拉创造了纹丝不动的艺术。

她端坐在一座高高的玻璃山上,山顶雕刻成一个厚重、光滑的王座,大小很适合阿米拉的身形。魔法环抱着她,将她与王座融为一体,只要她不乱动,是可以坐得很舒服的。她坐在这里经历着风雨的洗礼,亮晶晶的雨丝像温柔的手指,轻抚着她的肌肤、她的秀发、她的长袍和她的王座,似乎在想方设法引诱她移动身躯。可是阿米拉正襟危坐,纹丝不动,腿上放着一个金苹果。

有时她会觉得饥饿,魔法立刻让她饱足;有时她会觉得疲倦,魔法马上助她安眠。在白天,魔法保护她古铜色的肌肤免受烈日灼烧;在夜里,魔法温暖着她穿着丝绸鞋的双足——只要阿米拉不乱动,只要她继续安坐在玻璃山顶的玻璃王座上,她就能得到魔法的护荫。

在这个位置,阿米拉能够居高临下地俯视芸芸众生。她看到农夫在土地里耕种,旅人在村落间穿行;有时候她还看到杀人越货、谋财害命。她多么希望能够下山把自己看到的一切与人们分享,一切都受阻于那些追求者。

玻璃山下人群涌动、喧哗嘈吵。这帮人——上至高贵的王子骑士,下至低贱的牧羊人——全部都疯狂地爱上了阿米拉。为了与她亲近,人们吆喝着口号,互相激励着,纷纷拍马向玻璃山顶冲去。他们的下场当然是人仰马翻,仿佛一阵一阵浪涛碎裂在无情的岸边。

当人们从玻璃山壁上滑落时,他们的战马有的折断了腿,有的口吐白沫;人们尖声叫骂,各种恶毒诅咒不绝于耳:你这贱人!你这巫婆!你这坐在玻璃山上的玻璃婊子!瞧你把我们害得这么狼狈!明天我一定要得到你!明天!明天!

阿米拉紧紧抓住手中的金苹果。她总是通过观鸟来分散注意力,帮助自己度过漫长的白天。从她头顶飞过的有成群结队的野鹅,还有海鸥、雨燕和燕子。她想起了一个故事,有一位公主把用荨麻织成的衣服扔向空中的天鹅,她暗自希望她也能伸手从鸟儿身上拔下一根羽毛,好让自己也长出翅膀……

到了晚上,她为夜空中的星星连成新的图案,将熟悉的星座改头换面:想象北斗七星不是长柄勺,而是一把镰刀,或者是一头大熊?当空中的飞鸟都数完,天上的星星也看遍,她就会提醒自己;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

塔比莎第一眼望见玻璃岭,仿佛看到刀锋上的一道寒光,还不及移开视线,满目的翠绿已被刀光划破。当时,她刚刚走出一片森林,恶毒的朝阳刺痛她的双眼,却没有为她带来半点温暖。在铁鞋跟的重压之下,霜冻的小草纷纷碎裂,但这融化的凉意抚慰着她裸露在铁箍外面的皮肤。

她坐在森林边上,观察着远处光影的变幻。

山脚下满是男人,人群发出沉闷的震荡回响,让她想起大海。她看着他们策马飞奔,却都在山上撞得头破血流。她想,这座山一定有强大的魔法,能吸引男人作出如此的愚蠢举动,还能经受那么多铁蹄的践踏。

塔比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脚,又抬头望着那座玻璃山。她已经习惯了用各种和程度无关的数字来定义疼痛的程度。如果疼痛是六,意味着她的伤处有淤青,边缘清晰,没有发烫;如果疼痛是七,伤口红肿并且流血;如果疼痛是三,则是伤口表面发黄胀起,平滑,隐隐作痛,也许正在发炎。

此刻她的疼痛是五,伤口呈现绿褐色,结了厚厚的痂,情况稳定,应该能够支撑她爬到山顶。

于是她等到太阳下山才出发,毅然踏入了前方这片开阔地。

阿米拉目送着斜阳西沉,一团雾气冉冉升起、缓缓扩散,把世间万物变得柔软、沉寂。空气中没有血腥和汗臭,她只闻到纯净的水汽。就这样,这个世界平静、安详地消失在她眼前。

突然,她心中的旋律乱了节拍,因为她听见山下的浓雾里传来一下下摩擦的噪声。这声音平稳而均匀,分明是有东西正在稳步攀上这座玻璃山!阿米拉顿时觉得心神不宁,因为不应该这样子,按理说,没人能够爬上这座被魔法保护的玻璃山,可她也知道魔法是魔法的魔法,总有魔法能更胜一筹。刚开始她以为上来的是一头熊,然后发现是一件皮毛罩衣,兜帽里面露出一个苍白而精致的下巴,还有一张因为艰苦攀爬而累得咬牙切齿的扭曲的阔嘴。

阿米拉凝视来人,忐忑不安。只见这个没有坐骑、头戴兜帽的陌生人一步一步走上山顶,停下来,矮下身,卸下温暖而厚重的皮毛大衣。阿米拉眼中出现一个女人,她也出现在这个女人的眼中。这个女人既像一根羽毛,又如一柄利剑,而且她看起来饿坏了。

阿米拉沉默地向她举起了手中的金苹果。

塔比莎本来以为面前这个女人是一个雕塑、一件铜制的装饰品、或是一个神像,却见她抬起了手。她心里有一个声音让她先不要伸手,一个坐在玻璃山顶的魔女,赠送的食物肯定不能轻易去接。可是同时她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食欲,硬是把这个谨慎的声音压了下去。她已经好几个星期没有体会过这种饥饿感了,因为那双魔法铁鞋能够使她忘记自己的辘辘饥肠。她总是熬到虚弱得迈不开步的时候才想起要吃东西。

这个金苹果看起来并不像食物,可她还是一口咬下去。苹果皮顿时像焦糖似的裂开,甜美清澈的果汁从果肉里滴下来。她狼吞虎咽地把整个苹果连皮带核都吃进了肚子里。然后她再次看着坐在王座上的女人,说了一句“谢谢”,并不知自己的语气显得粗糙生硬。

“我的名字叫阿米拉。”女人答道。她说话时只有嘴巴以一种缓慢而凝重的方式在动,而全身其余部位竟然可以保持纹丝不动,塔比莎不禁大为惊叹。“你是来迎娶我的吗?”

塔比莎怔怔地看着她,然后抹掉下巴上的苹果汁,仿佛这样做就能把吃进肚子里的金苹果也一并抹掉。“我非娶你不可吗?”

阿米拉眨了眨眼睛。“倒不是非娶我不可,只是……人们想要爬上来就是为此,你知道吧。”

“呃,不知道。我只是——”塔比莎尴尬地干咳了两声,“我只是路过这里。”

沉默。

“雾太大了,我不小心找不到路——”

“你爬上——”阿米拉的声音依旧平静,“这玻璃山——”依旧波澜不惊,“只是不小心?”

塔比莎只能低头拨弄着衣角的褶边。

“嗯。”阿米拉继续说,“很高兴认识你。你是……?”

“塔比莎。”

“好,很高兴认识你,塔比莎。”

接下来还是沉默。塔比莎咬住下嘴唇,低头俯视着山下的一片黑暗。然后她平静地问:“你为什么坐在山顶这里呢?”

阿米拉冷静地看着她,淡淡地答道:“我也是不小心上来的。”

塔比莎哼了一声。“我明白了。你听我说,”她指着自己两只困在铁鞋里面的脚,“你看我脚上这双魔法鞋,我必须把它们穿烂。我想着路面越古怪、越难走,鞋底就会磨蚀得越快。而你这有座魔法玻璃山……”

阿米拉点了点头——至少塔比莎觉得她点头了。也许她只是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造成了点头的错觉。

“……看起来正好用得上。我其实不知道山顶有人,我是一直等到山脚下面那帮男人离开,我才出发的。那里聚集了好多人啊——”

阿米拉其实没有任何变化,可是此刻她的平静愈发凝重。塔比莎肚子里仿佛响起一下低沉的钟声,警觉起来。

“现在夜里越来越冷,他们就会离开了。我很欢迎你留下来,”阿米拉说,语气中带着最诚挚的善意,“用这里的玻璃磨你的鞋底。”

塔比莎点了点头,决定留下来。从阿米拉如音乐般动听的谨慎言辞中,她听到了三个字:求你了。

阿米拉觉得自己如入梦中,陪她说话的这个人并不打算毁掉她,也没有觊觎她名下的半壁江山。

“是他们把你困在这里的吗?”塔比莎问道,阿米拉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愤怒。她知道塔比莎并不是对她生气,却像是替她感到愤怒。她想到有人为自己愤怒,心中油然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不。”她轻声答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然后,趁着塔比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抢先问道,“你为什么穿着铁鞋子走路呢?”

塔比莎张开嘴,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阿米拉仿佛看见那些言辞就如同转向的鸟群,在她的咽喉里往回溜。于是阿米拉决定马上改变话题。

“你有没有听过野鹅从我们头顶飞过时发出的声音?我不是说它们的啼声,那种声音谁都知道,我是说——它们的翅膀。你听过它们扇动翅膀的声音吗?”

塔比莎微微一笑。“当它们从河面上起飞的时候,声如惊雷。”

“什么?噢。”阿米拉沉默了片刻,她从来没见过河流,“不是的,它们在头顶飞过时不像打雷,而是一种……‘嘎吱’声,有点像炉灶门开关的声音,只是没那么尖。野鹅群就像是一些裹着血肉和羽毛的机器,它们拍打翅膀的声音很奇妙。当它们啼叫的时候,这种声音就隐藏在叫声下面,变成一种‘嗡嗡嗡’的背景;可是当它们不叫的时候,这种声音就像……就像一件衣服。仿佛只要你好好聆听,你就能披上这件衣服,长出翅膀……”

说到野鹅的时候,阿米拉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当她睁开眼睛时,发现塔比莎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她,目光里充满了好奇。阿米拉并不习惯被别人如此专注地聆听和审视,顿时觉得晕头转向。

“要是我们幸运的话,”她轻轻地说,不停地转动着手中的金苹果,“今晚就能听见。现在是合适的季节了。”

塔比莎张开嘴,又立刻合上。可是她闭上嘴巴的时候太用力,连上下大牙也碰在一起了。你连野鹅飞过的季节也知道,你到底在这里坐多久了?还有,我刚才不是吃了一个金苹果吗?那现在这个是从哪儿来的呢?这些问题她都没有说出口,因为她明白阿米拉的用意。阿米拉知道她不想谈起铁鞋,所以才转移话题说野鹅。塔比莎心中充满了感激。

“我从来没有听过这种声音。”塔比莎缓慢地说,努力不去看阿米拉手上的苹果,“可是我在河面与湖面上见过它们,每次都有上百只,吵死了,就像聚集在井边的一群老太婆。要是有什么东西把它们吓得飞起来,那声音就像打鼓,又像雷声,还像在树梢间吹过的暴风雨。这种震耳欲聋的响声,你可不能走近了仔细听。”

“我倒是很想听一下。”阿米拉喃喃说道,眺望着远方的树林,“亲眼看下它们,它们看起来什么样?”

“浓密,漆黑——”塔比莎搜肠刮肚地寻找合适的言辞,“就像河流本身飞起来,一撩裙子就飞走了。”

阿米拉脸上露出了微笑。塔比莎想到自己的话语为她带来了欢乐,顿时心头一热,只觉得一股暖流在胸中缠绕。

“你想再吃一个苹果吗?”阿米拉主动问,她留意到塔比莎眼中的警惕,“这些苹果总是出现,我不时也吃一个。我也不清楚到底……我本来以为这金苹果是留给第一个成功登顶的人的奖赏。可是我猜呀,除非我把这些苹果送给一个男人,否则它们是永远不会消失的。”

塔比莎虽然皱起眉头,却还是接过了苹果。阿米拉发觉她一边吃还一边盯着自己空空的双手,分明在等待捕捉苹果重现的那一个瞬间。阿米拉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她刚开始的时候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她当初也想找出魔法里的漏洞,前前后后尝试了不下五十次。不过现在轮到她看别人等苹果出现,也算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就在塔比莎快吃完的时候,阿米拉留意到一点异样:只见塔比莎分神了,脸上现出迷惘的神情,仿佛吃到了一根头发,或者嗅到一股不熟悉的气味——就在这一刻,阿米拉的手中已经多了一个金苹果,仿佛这苹果一直在她手上,从来就没有失去过。

“我认为魔法是不会允许我们看到全过程的。”看到塔比莎脸上写满了失望,阿米拉几乎是带着歉意说,“可是只要我坐在这里,我手里就总是会有一个苹果。”

“我想再试一次。”塔比莎说道。阿米拉听她这么说,笑了。

一开始塔比莎只是等,一边盯着阿米拉空空的双手,一边数着秒数。七百秒后,阿米拉的手中多了一个苹果。阿米拉看看自己手里的苹果,又看看塔比莎手中的另一个苹果。

“这种状态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我甚至不知道同一时间可以有两个苹果并存呢!”

塔比莎把第二个苹果从她手中拿过来,咬了一口。她一边盯着阿米拉的手,一边缓缓地数着咬了多少口。咬到第七口的时候,阿米拉手里又出现苹果了。她默默地把第三个苹果递给塔比莎。

塔比莎继续数着数——过了多少秒,咬了多少口,出现了多少个苹果——一直到她腿上放了七个苹果。等她伸手去拿第八个的时候,原来这七个苹果一下子都变成了沙子。

“我猜这是我身上的魔法。”塔比莎若有所思地说着,一边把沙子从皮毛大衣上抖下来,“我的魔法总和七有关,而你的一切都是关于一,所以你每次只能保存一个苹果,而我却能保存七个。这事情挺有趣的,对吧?”

阿米拉脸上隐约流露出一丝勉强的笑意。过了片刻,塔比莎突然意识到,原来阿米拉正在目送着苹果变成的沙子被风刮下山顶,消失得无影无踪。

转眼间,残秋塌成寒冬。玻璃山表面蒙上一层冰晶,仿佛变成了一颗巨大的钻石。在白天,阿米拉注视着越来越少的男人来到山脚下碰钉子;而塔比莎坐在她身旁,紧紧地搂住裹在身上的皮毛大衣。到了晚上,塔比莎绕着她缓缓踱步,两人无所不谈——当然了,玻璃山和铁鞋的话题除外。塔比莎行走的时候,阿米拉得以近距离地观察她那双被铁鞋禁锢的脚,也总能在她发觉之前把视线移开。铁箍像凉鞋绑带似的箍住她的脚腕,鞋子里面的两只脚已经变形发黑,每个脚趾头都弯曲成古怪的角度,而且伤痕累累,皮肤表面结满了斑斑驳驳的硬痂。

一天早上,阿米拉醒来的时候觉得出奇的温暖,随即发现塔比莎的皮毛大衣正裹在自己身上。她大吃一惊,几乎要从座位上站起来去寻找塔比莎——她不辞而别了吗?她就这样离开了吗?可是她还没来得及作出什么激烈的举动,塔比莎就已经快步走回了她的视线。只见她一边对着手指呵气,一边使劲摩擦两条瘦胳膊。阿米拉看得目瞪口呆。

“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大衣给我穿呢?快拿回去吧!”

“你睡着的时候连嘴唇也发紫了。而且你还不能动——”

“没关系的,塔比莎。求你了——”阿米拉的语气里流露出绝望,塔比莎听了,马上站住,不再转圈了。她很不情愿的拿回皮毛大衣,重新披在自己双肩上,“我不知道是这些苹果还是这座玻璃岭本身有魔法,能够为我保暖。来,再吃一个苹果吧。”

塔比莎显然不信。“可是你看起来那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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