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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文学

李亚伟:河西走廊抒情(修订稿)(2)

2012-08-29 11:33 来源:中国南方艺术 作者:李亚伟 阅读
  第八首
  
  嘉峪关以西,春雨永远不来,燕子就永远在宋词里飞。
  而如果燕子想要飞出宋朝,飞到今生今世,
  它就会飞越居延海,飞进古代最远的那粒黑点。
  
  黑点就会在我看清这个世界前变淡,会在河西走廊上空
  慢慢变成一个行人视野中巨大的空心圆。
  
  在中国,在南方,春雨会从天上淅淅沥沥降落人间,
  雨中,我想看见是何许人,把我雨滴一样降入尘世?
  我怎么才能知道,此刻,我是那些雨水中的哪一滴?
  
  祖先常在一个亲戚的血管里往外弹烟灰,
  祖先的妻妾们,也曾向人间的下游发送出过期的信号,
  她们偶尔也会在我所爱的女人的身体里盘桓,
  在她们的皮肤里搔首弄姿,往外折腾,想要出来。
  
  第九首
  
  我知道政治可以娱乐生命,
  政治可以通过民主或革命另外获得一批新的、人造的人民,
  如同我们的文学流派可以通过新的观念重新获得一批单细胞团队。
  
  然而,王大要永远往北走,在互联网彻底罩住世界之前,
  或者在互联网消失之后,重新找到他当初出现的原因,
  重新找到他消逝的方位,找到他生前在世上快活的真相。
  
  我有时想,我还真不如跟着王大翻过祁连山,去敦煌慕容家打工。
  在瓜州城里,我升官发财,为后人写唐诗,
  却不想知道我为何要在自己的家族基因里进出,
  为何要在淡黄的汉字里踟蹰、在皮肤雪白的谢家寡妇窗前徘徊?
  
  我可以活得很缓慢,我有的是时间成为事实,我有的是时间成为假设,
  我还随时可以取消下一刻。
  
  第十首
  
  翻过乌鞘岭,王大来到河西走廊,延续他家族的岁月。
  他的男祖先被分成文和武,女祖先被分成治和乱,
  因此在婚姻中,他的老婆们,被他分成了美和人。
  
  如同在1983年,我蓄着分头戴着眼镜进入社会,
  我要学习在美中发现人,在人中发现美,
  但直接面对美女,我真的可能什么都看不见。
  
  这就是男人们热爱女人,基本上是为了性的主要原因,
  因为,如果死能屏蔽生,那爱就会遮蔽掉性。
  
  而我如果想远远地看清生死,想用古代佳丽屏蔽掉当代美女,
  那我年轻时所有的色情和艳遇,所有的钟情和失恋,
  都是扎根于博大的理论而毫无实际指导意义。
  
  如今,我清楚地知道,在生与死互相屏蔽的世界上,
  我们所爱的女人的胸脯,应该细分,分成乳和房,
  
  如此的生命认识,使得我今儿个多么的简朴,多么的低碳!
  
  第十一首
  
  当政治犯收敛在暗号里,双手在世上挣着大钱,
  当干部坐在碉堡里,胡乱地想着爱和青春,
  当狐狸精轻轻走在神秘的公和母的分水岭上,
  我可以看清世界,却看不出我和王氏兄弟有何差别!
  
  在唐朝以前,隐士们仍然住在国家的边沿,
  河西走廊一片灯下黑。
  在灯下,王氏兄弟曾研究过社会的基本结构——
  
  自己、人民和政府,这三者谁是玩具,哪一件最好玩;
  政权、金钱和爱情,这三者,谁是宝贝,哪一样最烫手。
  
  如今,政权的摩天大楼仍然在一张失传的古地图上开盘,
  我们可以让行政和司法分权独立,让苍天之眼居中低垂,
  但是,我却仍然分不清今天的社会和古代的社会究竟有何差别。
  
  所以,我的祖国,从宪法意义上讲,
  我只不过是你地盘上的一个古人。
  
  第十二首
  
  焉支山顶的星星打开远方的小门,
  门缝后,一双眼睛正瞧着王二进入凉州。
  
  王二在时间的余光中瞧见了唐朝的一角。
  但如果他要去唐朝找到自己,要在那片时光里拜访故人,
  并且,想在故人的手心重写密码,
  月亮就会重新高挂在凉州城头。
  
  月亮就会照见一个鲜活的人物在往昔的命运里穿行。
  月亮在天上,王二在地上,灯笼在书中,
  却照不见王二到底是谁、后来去了何方?
  
  如同今夜,月亮再次升上天空,在武威城上空巡逻,
  月亮照亮了街道、夜市和游客,还照见了酒醒的我,
  却照不见酒桌前的杜甫和李白,
  今后,难道它还能照见那些曾经与我同醉的男女?
  
  那一年,王二到了凉州,出现在谢家女子的生活里,
  如同单于的灵魂偶尔经过了一句唐诗。
  如同在星空之下,
  李白去了杜甫的梦中。
  
  第十三首
  
  燕子飞过丝绸之路,
  燕子看不见自己是谁,也看不见王家和谢家的屋檐。
  
  如果燕子和春天曾被祖先的眼睛在甘州看见,那么
  我在河西走廊踟蹰,在生者与死者之间不停刺探,
  是否也会被一双更远的眼睛所发现?
  
  有时我很想回头,去看清我身后的那双眸子:
  它们是不是时间与空间一起玩耍的那个同心圆?
  是不是来者与逝者在远方共用的那个黑点?
  
  但谢家的寡妇在今儿晌午托来春梦,叫我打湿了内裤,
  所以我想确认,如果那细眼睛的燕子飞越我的醉梦,
  并在我酒醒的那一刻回头,它是否就能看见熟悉的风景
  并认出写诗的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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