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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哪是艺术,不就是瞎胡画嘛!

2021-10-13 09:23 来源:凤凰网读书 作者:周至禹 阅读

真正富于意义的坏画则是要以无视一切传统规则的态度,对抗一切既定的标准,打破艺术与非艺术的界限,以生涩和粗野的笔触对抗娴熟的写实技巧,以难看丑陋对抗优美的审美趣味,以粗俗对抗典雅,以扭曲畸变的图像对抗古典写实,以荒诞不经的画面示众夺目。

——周至禹

“难道这也叫绘画?

在美国画家赛扬·通布利(Cy Twombly,1928—2011)的画前,很多不知其名的普通人都会说“哦,我儿子也会画这个啊!”“难道这也叫绘画?那我早就是艺术家了!”“这样的画我也能画呀!”“这画的是什么哦?和孩子画的差不多呀!”“这哪是艺术,不就是瞎胡画嘛!”

可是该艺术家曾经在 1988 年获日本皇室世界文化奖,2001 年获威尼斯双年展金狮奖,2010 年为卢浮宫创作天顶壁画。1950 年通布利曾获得纽约艺术学生联盟的奖学金,师从过美国著名抽象主义大师罗伯特·马瑟韦尔(Robert Motherwell,1915—1991)和弗兰兹·克莱恩(Franz Kline,1910—1962),并与美国著名实验音乐家约翰·凯奇(John Milton Cage Jr.,1912—1992)相识,在艺术学生联盟里结识了同在那里学习的罗伯特·劳申伯格(RobertRauschenberg,1925—2008)。而让其成为著名画家的画作,因为其侧重于抽象语言的表现,就像是一种古代通灵的扶乩,确实需要专业的认识才能看出其中的门道。

马塞尔·杜尚(1887—1968年)在一家卫浴小店买了一个小便池,把它颠倒过来,给这件“作品”起名叫“泉”,并签上化名“R·Mutt”送去展览。

马塞尔·杜尚(1887—1968年)在一家卫浴小店买了一个小便池,把它颠倒过来,给这件“作品”起名叫“泉”,并签上化名“R·Mutt”送去展览。

在日常生活审美化的今天,当代艺术解构了业已形成的艺术概念和审美价值,所谓的艺术弥散于生活之中,判断艺术好坏的标准失效了,模糊了。平庸的艺术遍地皆是,放眼望去,遍地都是艺术家,什么都可以叫作艺术。当杜尚把小便盆提交展览的时候,什么是艺术什么不是艺术也难以区分,更何况,好的艺术乏善可陈,坏的艺术莫衷一是。以艺术名义所做的事情,有时也败坏了艺术。我这么说,可见我还有判断的标准。因为就绘画而言,大抵的专业评判总还是有的,但是对坏画的评判却困难起来,并且从另外的眼光来看,坏画也有了意义,断不可被随便丢弃在垃圾堆里。

有一座建于 1994 年的博物馆就叫作“糟糕艺术博物馆(The Museum of Bad Art)”,专门搜集在一般概念上显得丑陋的绘画。画作极其认真而又丑陋无比,还可以堂而皇之地拿到美术馆里进行展览。

糟糕艺术博物馆 现场

糟糕艺术博物馆 现场

早在 1978 年,美国艺术史批评家玛西娅·塔克(MarciaTucker,1940—)便在纽约新当代艺术博物馆(The New MuseumofContemporary Art)策划了一个展览叫《坏画》(Bad Painting)。而三十年后,2008 年在维也纳的现代艺术博物馆(The Museum of Modern Artin Vienna)举办的一个展览,则名为《坏画—好艺术》(Bad Painting—Good Art),里面包括了超现实主义的马格利特(ReneMagritte,1898—1967),新表现主义的巴塞利兹(Georg Baselitz,1938—)等大师,就可以看出对“坏”画富于意味的审视来。

在艺术表现中“坏”有多重的含义,此处要说的坏指的是画虽画得糟糕,但是真诚也可能弥补技巧的不足,而呈现一种稚拙天真的效果。技术熟练也可能画成一张难看的画。而真正富于意义的坏画则是要以无视一切传统规则的态度,对抗一切既定的标准,打破艺术与非艺术的界限,以生涩和粗野的笔触对抗娴熟的写实技巧,以难看丑陋对抗优美的审美趣味,以粗俗对抗典雅,以扭曲畸变的图像对抗古典写实,以荒诞不经的画面示众夺目。如果还原了艺术的本质,这样的态度又有何不可?

维也纳现代艺术博物馆《坏画—好艺术》展览现场

维也纳现代艺术博物馆《坏画—好艺术》展览现场

如果只是把艺术作为现象来看,坏画的意义就呈现出来,何为坏?这坏的标准是谁制定的?不断质疑,会引起我们对艺术本质的深究与思考,既然有坏就有好,潜在的好的标准成为判断坏的依据,也会引起我们对好的标准的追问。当代艺术破坏了一切评判的标准,或者说是无法用一个标准来衡量,当无法衡量的时候,并不意味着标准不存在,而是意味着人们观看自己不熟悉的东西时,便会习惯性地依照自己的标准去审视,从而得出符合自己标准的好坏评判来。我记得西班牙超现实主义画家达利就曾经因为艺术主张的大相径庭,而将荷兰风格派的蒙德里安评价得一无是处。

艺术为什么要文质彬彬?

坏的绘画有时可能是一项战略,艺术家并没有把坏贯彻在他的整个职业生涯中,而是有意识地在特定阶段将其作为开放新媒介的可能性的一种方式。此时,坏可能就是一种手段而已。

美国画家奈尔·詹尼(Neil Jenney,1945— )的《坏年代》(The Bad Years, 1969—1970),以粗陋的笔法和简单的色彩画出两个站着的男女,表情相当不快,也不存在什么造型。就这样,詹尼画了一系列的这样两个人站在好像草地的绿颜色上,笔触和颜色都不做更多的解释,既不写实,也不愉悦,简单而又粗暴。偶然有棕色和蓝色底子,好像就不会画除了绿底子之外的其他颜色。

奈尔 · 詹尼画作,选自《坏年代》系列,1969—1970

奈尔 · 詹尼画作,选自《坏年代》系列,1969—1970

其实他是能画的,他画自画像就很好,能装成这个样子的粗暴十分难得。其实他把画画成这样坏的目的就是要做出一份声明,针对性地拒绝所谓的写实功力。因为在 20 世纪 60 年代后期,超级写实主义流行起来,艺术家拍一张照片,然后以极高的精度再现照片,往往甚至比照片显得更真实。詹尼讨厌这种做法。

奈尔 · 詹尼与他的自画像。 画像中,詹尼身处位于纽约麦迪逊大街上的高古轩画廊内

奈尔 · 詹尼与他的自画像。 画像中,詹尼身处位于纽约麦迪逊大街上的高古轩画廊内。 摄影 : Joseph McNamara

这里面有一个问题让人思考,技术的目的是什么?只是重新复制一张照片吗?他把这样的绘画看作没有灵魂的、陈腐的。他对一个朋友说,这类画只是一个坏的想法加好的技法,“反过来它会更好,如果有个好主意,而以可怕的方式展现它!”——这正是他别有用心的所为 : 画坏的绘画。观看坏画,我们会发现奈尔·詹尼善于表现两个事物之间的关系 :有目的地省去具体的细节,制造题目和画面的张力。总是黑色的画框,然后把画名用印刷字体放在方画框上,干净而又直接有力地表达概念。评论家玛西娅·塔克称其为“糟糕的画”,有的评论家则把它叫做新意象绘画,算是说的好听一些。

再看德国新表现主义的维尔纳·比特内尔(Werner Büttner,1954— )的粗野绘画,1989 年起维尔纳·比特内尔在德国汉堡艺术学院任教授,后来声名显赫的格哈德·里希特(GerhardRichter,1932—)曾在 1991年至 1995 年间在他的画室学习。维尔纳·比特内尔喜欢用粗犷的笔法、强烈的色彩、讽刺与幽默的语境来表现、回应日常生活里的主题。

维尔纳·比特内尔画作,《只是没有幻想》(Bloss Keine Illusionen ),1989

维尔纳·比特内尔画作,《只是没有幻想》(Bloss Keine Illusionen ),1989

维尔纳·比特内尔的批判、挑衅和禁忌性绘画,像一个年轻的野蛮人在肆无忌惮地破坏一切。但是他的粗野是相当有修养的,那熟练有力的笔触,显示出自信和掌控的能力,粗糙的肌理显示出新表现主义的特有力量。绘画里的形象充满了隐喻:戴着红色乳罩作为眼罩的马头,站立在铁道边的金属猫头鹰,矗立在蓝色月夜风景中的大西服……无数的形象以符号化的造型出现。所以他的画看似野蛮,其实也还不算是坏画。

维尔纳·比特内尔画作,《赫曼诺斯的音乐之声》(gd hermanos con musica),1984

维尔纳·比特内尔画作,《赫曼诺斯的音乐之声》(gd hermanos con musica),1984

德国另一位新表现主义画家瓦尔特·丹(Walter Dahn,1954— )的绘画,更是摆出一副艺术局外人的面孔,痛快、酣畅地描写疯狂和虚妄,哪里看得出是上过杜塞尔多夫艺术学院的呢?

原来瓦尔特·丹接受过德国前卫艺术大师约瑟夫·博伊斯(Joseph Beuys,1921—1986)的教育,后来居然成为布伦瑞克美术学院的教授。瓦尔特·丹的画看上去画得确实有些难看,色彩厚重,笔触硬涩,造型稚拙,画面总是有未完成之感;同时又粗暴生猛,恣意直觉,具有强烈的攻击性情感表现。艺术家自己说:“我追求某种品质。当然,艺术家是最关键的。重要的是,我发现,没有高或低的文化。您可以将低的、最糟糕的和显而易见的东西转化为高品质的艺术……”“我的工作,是我的日常生活,是思想的交流。即使我被贴上了幼稚的标签,我也不在乎。”将粗野转化为高品质,将幼稚转化为纯粹原始,是欧洲新表现主义的说辞,艺术家把这类画形容为男性的。或许,粗野便是雄性的一种富有魅力的特质,进而成为一种精神形态的体现。

瓦尔特·丹画作,《头部》(DER KOPF),1982

瓦尔特·丹画作,《头部》(DER KOPF),1982

因此,我们可以看到,当我们在看画时,还是会受到传统审美直觉的影响,这种直觉一方面是基于作为“人”的存在的生理基础上的,另一方面又受到艺术积累所形成的观念的左右,这种观念扩展了我们的生理接受阈限,突破了标准化、定式化的审美样式。或许,这种形式上的坏,会逐渐成为好的一部分,再进一步,也不会影响到我们对其内在意义上的好所进行的认定。在其诞生的时候,被认定为坏,却在随后被视为经典,这种情况在历史上屡见不鲜。所以通常都会在坏上加个引号。还有一种情况,艺术家故意制造与我们的生理和一般观念对立与冲突的视觉艺术,造成了我们双重的不适。在当代艺术中,坏因为艺术标准的模糊,而一路高歌猛进。

德国艺术家马丁·基彭贝尔格(Martin Kippenberger,1953—1997) 也是类似的画家。艺术家使用了绘画、摄影、雕塑和装置等手段进行艺术创作。他的坏,表现在不断挑衅,不止是对观众进行挑衅,同时也对自己进行挑衅。艺术对他而言是探索疆界的冒险,是能够走多远的挑战。显然他想走得更远一些。马丁曾经说过一句话:“你不可能每天都割掉自己的耳朵,今天是凡高,明天是莫扎特。时刻检查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十分困难的。”这个将生活和艺术同一化的艺术家,生活自然也是疯狂的。他躁动不安地在柏林、佛罗伦萨、科隆、巴黎、马德里、东京、洛杉矶和希腊到处流动,所以最后也燃烧得很快,四十四岁时就去世了。他的画看上去好像坏画,但是看了那么多之后,我却想说,以德国新表现主义为代表,西欧的这一类坏画总是画得那么好,粗野里也有一种修养在。马丁的装置很有力量,比如他在 1972 年买了一幅德国当代著名画家里希特(也就是上面说的维尔纳·比特内尔的学生)的灰色单色画,把它镶嵌成桌面,并给这个桌面加了四条腿。然后他把这个桌子送到了咖啡馆,这件雕塑(叫装置也许更合适)作品解构了里希特绘画的市场性。我好奇的是,咖啡馆用了这张桌子吗?

马丁 · 基彭贝尔格装置作品,《 卡夫卡快乐大结局( 美国)》( TheHappy End of Franz Kafka's America), 1994

马丁 · 基彭贝尔格装置作品,《 卡夫卡快乐大结局( 美国)》( TheHappy End of Franz Kafka's America), 1994

马丁1994 年的装置作品《卡夫卡快乐大结局(美国)》也是很有意味的 :像是篮球场的比赛场地上摆满了杂乱无序的桌椅,似乎象征着一个大杂烩的工作中介机构,从而阐释了卡夫卡小说里的意味。不知道有没有人说看上去就是一堆废品垃圾,各种各样的“美国”场面也出现在很多美术馆里面。而他的坏画画得痛快淋漓、毫不犹豫、极富于激情,也因为其复杂的探索和表现而难以被准确地论说,就如同画面出现的旅行者、罪犯、酗酒者、自我表现者、摇滚明星、牛仔、恶作剧者、波希米亚人、笨拙的恐怖主义者。这种复杂性模糊了艺术家的形象与定位,在身后其名声反而变得显赫起来。

大胡子的A·R·彭克(A· R· Penck,1939—2017)也是如此 :各种符号布满画面,或黑白,或彩色,也是粗野而原始的。彭克钟情于从原始艺术的图像符号中汲取营养,或许是因为他认为原始的符号情感和当代相类似。因此这种汲取和转换有效地在彭克的绘画中表现出来,也的确让这类表意符号、象形符号有了新的视觉意义。

A·R·彭克画作,《系统绘画》(System Painting),2007

A·R·彭克画作,《系统绘画》(System Painting),2007

在当代环境中回味洞穴文化以及古埃及、玛雅人和非洲土著的原生态艺术,也有一种基于本能的共鸣,这样的直率有着区域和历史的原因。以粗野和涂鸦对抗艺术,做高雅艺术的叛徒,彭克的勇气可嘉。我自己搞黑白版画,因此习惯于接受彭克那黑白分明的绘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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