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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志杰的七十二变

2014-01-02 11:17 来源:新周刊 阅读

  “现在,我找到一个东西能把我的各种身份统一起来,它能够满足我写作的快感、研究的快感、绘画的快感,那就是地图。所以现在有人问我你到底是谁,我就说我是制图员。”

  文/孙琳琳

  二十年前他是艺术界的生猛小子,言行出位,亦正亦邪。主持2012上海双年展之后,邱志杰变了。

  现在,他虽然还总把革命口号“你大爷的”挂在嘴边,但基本上慈祥得像个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开始负责任,开始苦口婆心,开始说起女儿邱家瓦就眼泪汪汪。

  而最大的变化,是邱志杰埋头做起了制图员。

  2013年4月底,北京迟迟不入春,日落时分,顺白路72号院一片萧索,邱志杰工作室的院子里立着十二棵毛白杨,刚发新叶。乌发明眸的助手兰兰站在树下,指了指右手边的工作间。

  邱志杰正整个人贴在宣纸上,歪着脖子填满二十六张“鸟瞰图”的最后一块空白。

  “可以让我把这个画完吗?”邱志杰躬身蘸墨,又贴回画上。他两手黑黑,下巴沾着墨迹,样子有点滑稽。刚带下飞机的双肩包就扔在脚边,大开着,手机跟电脑的数据线流了一地,每一样都被折磨得有包浆了。

  头一天他在杭州中国美院上课,下课后学生们轮流找他倾诉到深夜,之后他又舍不得睡,一直画到清晨六点。中午从床上跳起来奔到机场回京,也不着家,直接扎进工作室接着画。

  “我进行磁盘整理的速度很快,只要睡一小会儿就够了。”两天后,他完成了“鸟瞰图”,连章都没来得及盖,就又跳上飞机回杭州上课去了。

  像托尔金用文字构筑中土世界一样,邱志杰用绘画展开他的智力版图。

  邱志杰习惯收藏地图,各种和地图相似的东西他也感兴趣,面相、掌纹、叶脉、镶嵌画,凡是标上文字使之成为概念模板的事物都喜欢。

  他正式将地图当作作品是2010年,受国际策展人小汉斯之邀参加慕尼黑的DLD Conference(Digital-Life-Design),画了一张《二十一世纪地图》。

  2011年,邱志杰入围Hugo Boss艺术奖,要在画册中做六页Artist Project,为了尽可能充分地表达,他又想到了画地图。这次除了《二十一世纪地图》,他画了《总体艺术地图》、《南京长江大桥地图》、《乌托邦地图》、《重新发电地图》。

  就在这时,邱志杰接手2012上海双年展。“和别的策展人相比,我的优势是我是全世界策展人里面素描画得最好的。我肯定要用我的优势来策展,整个上海双年展的策展我就用画地图的方式来进行。”随后,他又画了《城市馆地图》、《中山公园地图》、《圆明学园地图》、《革命史地图》、《身体思想地图》、《命运地图》。

  就像兰德公司先画好地图,美国政府再去给每一条公路标上号码一样,邱志杰把自己画的地图发给联合策展人,让他们根据地图来推荐艺术家,也把地图发给参展艺术家,让他们用地图来出方案。画册里不写文章,就放上地图,写一段段的注解。

  一个如此大规模的展览就这样靠着地图铺陈开了,地图不仅是逻辑框架,也被邱志杰用来换取赞助,开发衍生品。更重要的是,在描画的过程中,他意外画出了关于自身的秘密地图。

  “版画的传统把我引向了地图,《说文解字》的传统把我引向了地图,维特根斯坦的传统也把我引向了地图。”

  地图曾是一等机密,可以指引一支军队出奇制胜,可今天没有哪一个角落不可以Google到。探险已经结束,华盛顿国会图书馆里的四百五十万幅地图不再有哪一幅还负责导航。在地图终结的时代,像托尔金用文字构筑中土世界一样,邱志杰用绘画展开他的智力版图。

  阅读邱志杰的地图相当于跳到他惊涛骇浪的脑海里面去游泳,要比阅读普通地图耗费更多时间和体力,细腻的描绘和奇绝的想象如一波波大浪要掀翻你,但乐趣正来自于此。

  那些规规矩矩写在风景边上的句子其实是一个个陷阱:人来过、死去的浪、沙漠扩张主义、鸿雁的足迹已被覆盖。他随便写写,但又不是。

  《圣经》中雅各的第一任妻子利亚与第二任妻子拉结分别代表着活泼型与沉思型的生命:前者四处采摘为自己做一个花环,打扮起来对镜愉悦地自我欣赏;后者不离镜台终日默坐,看着自己的双眼而陶醉。

  中国大部分艺术家的生命状态更像默坐自恋的拉结,而邱志杰无疑是活泼型的。他的工作室简直是苏东坡的实验室和道具间,各种水墨、竹编、麻绳、石磨,还有用纸浆做的考古坑,把鱼骨头和硬币扔到里头印出轮廓。

  四年前,高士明说他做事的状态是“时空错乱,因缘指引,十面埋伏”,而现在,邱志杰似乎在收缩埋伏圈,理清章法。

  “以前人们总是说你算谁?到底是策展人还是艺术家?作为艺术家你到底是做水墨的,做录像的,还是做装置的?我以前就回答说我是个文人。但是现在,我找到一个东西能把我的各种身份统一起来,它能够满足我写作的快感、研究的快感、绘画的快感,那就是地图。所以现在有人问我你到底是谁,我就说我是制图员。”

  在邱志杰的创造力中,起作用的是普鲁斯特所说的那个“深层的自我”。

  以专业课和文化课双料第一考入浙江美院时,邱志杰就是个生猛的年轻人。尽管他总是对艺术圈里的人和事冷嘲热讽,却是最信仰艺术的那一个,对艺术在所有文化中的能力和价值深信不疑,不断刷新、实验,这么不稳重的作风在艺术界凤毛麟角。

  假如当代艺术中仍有游戏人间的狠角色,那么舍他其谁。

  “我知道做上海双年展这样的巨型展览肯定是一场炼狱。”邱志杰在开始时说,如今他总结道:“进炼狱之前我就知道我死不掉,但是那个磨难还是远远超出我之前的预测。”

  “里面每一堵墙、每一盏灯都是我的学生哭出来的,我带的那些学策展的学生就是一群孟姜女。就是甲午海战的那种感觉,前面是日本鬼子,后面送上来的炮弹里面都是沙子。打碎牙往肚子里吞,完全理解李鸿章的感觉。”

  他举起手里的马克杯,把有字的一面转过来,“It's a hard life! 你会怎么翻译?”接着又自答道:“任重道远,吃苦耐劳,像我的路虎卫士,也像我。”

  邱志杰精力充沛,言谈中带着知识分子见多识广的愉悦感。他的勤奋不仅对抗人的惰性也对抗地心引力,2013年2月开始创作“鸟瞰图”以来,他几乎没有时间睡觉,白天处理各种杂事,深夜总是在琢磨,描绘,与白酒、香烟、Snickers相伴。

  “我终于悟出了镶嵌咬合的道理,整个大地是一个镶嵌画。两座山之间必有一条沟,那中间一定要塞进一个平面,塞得实实的,这个画就显得非常结实,这个就是维特根斯坦说的,所有概念都是互相镶嵌在一起的。”

  在邱志杰的创造力中,起作用的是普鲁斯特所说的那个“深层的自我”。进行创作的不是社会生活中的邱志杰,而是深层的邱志杰。那里面有郑玉水,有洪再新,有陈嘉映,有维特根斯坦,有苏东坡,可能还有厦门新垵村武功高强的地主邱。

  “大学讲坛终于被我们这帮在野党给抢过来了。”

  2013年春季的课堂上,邱志杰把“中山公园计划”的参展艺术家悉数请来给学生上课,让他们了解艺术第一线发生了什么。当了十年老师,他渐渐摸索出一套跟学生共同学习,搞艺术与搞教学互相周济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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