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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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向明:诗未修成散文出

    向明

    要回答这个质变性质的问题首先得认识诗和散文是使用两种不同语言。每种艺术会用每种艺术的专用语言来表达,音乐是用音符,绘画是用色彩。诗和散文属于文字艺术,即使使用同一文字,但其表现方式会不一样,否则无法分别何者为诗,何者为散文。

    以写「一首诗的诞生」的诗人白灵,曾在一篇论文中将诗的语言概分为「神话性语言」和「逻辑性语言」,并说为解释清楚,他不用平常惯用的「散文的语言」和「诗的语言」。我知道他的用意是想将这两种语言的不同明显的分别出来,以找出今天诗之困扰的重点所在。但我认为仍用「散文的语言」和「诗的语言」来概分,更容易让初学的人了解。

    今天诗的困惑是有的浓得化不开,有的又一清如水,这都是这两种语言使用偏废的结果。一清如水的诗就是说诗变成了散文,这是由于散文性语言太多,诗性的语言太少,以致诗变成了散文的纯叙述。所以散文的语言就是「叙述性的语言」,它是讲究起承转合,按照条理逻辑平均发展,故而白灵称之为「逻辑性语言」。而浓得化不开的诗则是用了太多诗的语言,也就是白灵称之为的「神话性语言」。诗不喜欢明白晓畅的表现,而要朦胧暗示得有如神谕,读来靠脑力激荡而得乐趣,少用散文的叙述作必要的润饰。

    所谓「诗的语言」也就是「以象喻意」的语言,称之为「意象语言」。意象语言太多会形成所谓纯粹的语意诗,就变成神话样的费猜测。而最糟糕的是,许多的诗虽被目之为意象密集的诗,而其实那都不是意象,而是一堆现象或乱象,写的人误以为将许多常见或奇怪的现象堆聚在一起,便是一个高深的意象,要别人从这一大堆垃圾文字中去猜测或搜寻其要表达的意蕴。白灵在论文中说得好,「神话性」和「逻辑性」的比配应是自然的比配,必要的比配,任一方太高,或偏于任一方,不是成了烈酒,就是完全白开水,都失诗的趣味。

    所谓诗的语言是「意象语言」,是因为诗用意象来表现能够「浓缩语言,深化内涵,增加张力」,我们常要求诗要有言外之意,便是意象造成的效果。散文必须用「叙述性语言」来表现,是散文只要求把话说明白,不要拐湾抹角,叙述清楚即行。所谓「意象」即是孔老夫子说的「立象以尽意」的意思,这也就是说「诗」该以具体的形象来支持抽象的观念或空泛的概念。最近我有一首极简单的诗《扶桑花》,也许可以用来解释「意」与「象」如何巧配成一首诗﹕

    「 快乐的扶桑花呀!
    你就是仗着篱傍的扶持
    露出
    朵朵笑靥
    看看我呀!
    一株干瘦的木槿
    脖子伸得再长
    也赶不上那坊间的流行」

    这首八行短诗有最明显的「意图」,不外是一边靠着扶持而活得洋洋得意的扶桑花,另一边则是干瘦的伸得长长的枝干的木槿,这是两种不同生态所形成的不平对比。和人间一样,一边是得意洋洋,食衣住行都跟着坊间的流行走的豪门贵户,他们是所以这么夯,不外是有好的外力扶持和利益可得。而另一部份人,则靠着一身硬骨头,独立自主在打拼,他们的温饱,绝对只能斤斤计较,因为他们没有外快可拿,黑钱可赚。这是以眼前的可见的「现象」、来表达我们心中所感受到的不平「意念」。或者说,我们心中不平之「意」,藉扶桑和木槿的生态对比的事「象」表现,而达成诗的目的。这便是诗的「意象」的构成,这「意」的表达必须藉适切恰好的「象」来巧配,否则两者乖离,就别想达成交流的方便,晦涩难懂或不知所云即是由于「意」与「象」的姻缘不合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