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黑暗河流上闪烁的光焰<br/> -朱巧铃诗歌印象</p><p>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创世记》)</p><p> 1 诗应该是诗人的生存信仰和内在的追求。是的,我们必须承认,在很多时候,我们忽视了一个最基本、最简单的问题——为何写作。如果我们承认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人自身的生存是尚未敞亮的遮蔽状态,是一团混沌与黑暗,那么,寻找并点燃那一束心灵的火焰,指引或穿越肉身的荆棘丛林,趋向精神存在的高地,该是写作者寂寞中本真的动力。“我们的生命中,大部分时间是犹如一潭死水的,只有极少数时刻我们遭遇到诗歌,那种具有神性的光芒会让我们在某个瞬间获得生之喜悦,并因这片刻的光让平常暗淡的心和生活中的琐碎获得了诗学上的意义,是诗歌给予我们确凿实在的感受。(<浅谈诗之“光照”及“治疗”作用>朱巧铃)通过文字表达对生命深刻而持久的反思、转化、提升。写作最重要的是通过内在的精神力量把原始的诗歌元素精心过滤,由词语赋予它自身内在的逻辑秩序,使它和人的心灵在某个纬度达成一致,而一个诗人必须有勇气、有智慧去承接那些蕴藏在元素中的神秘力量,并把它转化出来,从而表征诗歌对于个体生命境遇的深切关注,它必然导致内心性写作,在虚无中创造,它的难度在于对自我的超越,把抽象的清晰化、把具体的抽象化,从而达到普遍的象征,当人向世界发出追问和探索的时候,其坚韧的内力可以掘开泥土抵达事物存在的内部。诗人深刻的意识到“女性需要脱离了女性性别意识和不依附于女性自身的特质和生理现象,脱离女性诗歌本身的女性独立、疯狂、自辩的姿态,而把女性提高到与人类共同的高度来俯视整个世界和挖掘这个世界,女性需要抵抗命运和自身的某种欠缺,需要抵抗住生存压力,所以女性写作是很艰难的,如果拒绝与世界和解,那么女性该以怎样的姿 态面对这个世界?从女性的视角剥离出来,“我们再次交谈/就像走进火焰的核心/我们的骨灰我们的影子/我们飞蛾般赴死的决心”(——〈 每一次抒写都是无可奈何的诀别〉朱巧玲)。也许我只能这样抒发,算是对世界的一种回答和对一种绝诀的诗歌姿态。而每一次写作都是对过去的否定、对未知的冒险。因为诗人的痛苦很多时候不在于社会和环境,而在于自身的种种困惑,这是他必须正视的现实,只有通过对这种困惑及其原因的不断拷问和确认,使语言成为表达和洞悉这些原因的重要途径。这是一种宿命,在绝望中反抗,在痛苦中追寻,如同西须福斯,命中注定他只有而且必须去推那块石头,其实,那石头就是诗歌语言。</p><p>2</p><p>词语的尖锐性、瞬间性、爆发性和意象之间的相互碰撞、相互转换、相互衍生,最终回归精神的源头,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思的程度,它要克服的另一个严肃而棘手的问题是使一个词在诗歌中自由呼吸,这是非常艰难的。诗不是现存的,而是努力让诗成为诗,让一个词语或意象自在存在,它自身的卓然存在反抗着人为为的语意系统。诗人深刻的明白并意识到,进入一个词语就是进入词语燃烧的内核<br/>红是一种宗教,来源于血液和太阳<br/>红是一种痛<br/>在骨骼里患起火焰<br/>红是一种反叛,当我独自在楼顶<br/>插上旗帜<br/>大风吹过,红发出呼啦啦的声响(<<红》朱巧铃)<br/>在这生命本真的颜色所燃烧和迸发的呼啸声中,思想的触角触摸词的体温,词在深沉而缓慢的呼吸,词的原动力如同孤独的力量,反抗着存在的虚无,反抗着过眼云烟的表象,铅华洗尽,唯有穷尽生存之迷的欲望永存。从而使内心的逻辑秩序得以建立。里尔克在《预感》曾如是吟唱:<br/>我像一面旗被包围在辽阔的空间.<br/>我觉得风从四方吹来,我必须忍耐,<br/>下面一切还没有动静:<br/>门依然轻轻关闭,烟囱里还没有声音;<br/>窗子都还没颤动,尘土还很重.</p><p>我认出了风暴而激动如大海.<br/>我舒展开又跌回我自己,<br/>又把自己抛出去,并且独个儿<br/>置身在伟大的风暴里.</p><p>在词语的锋刃上赤裸而舞,孤独的风暴咆哮,诗者一如既往的发出她内心的歌唱。</p><p>3</p><p>写作同生活是一体的,生活就是诗,每个人都在用不同的方式来完成它。生活是沙,诗歌是沙里的金。它不仅仅是写出来的,还包括诗意地生存、诗意的理解。它汹涌澎湃的激情和反思必须内化下去,就如同生命的呼吸,诗歌有它自身的节奏,用它来保存我们对于生命的热爱,用诗歌给予自己治疗,让文字成为利剑,对抗时间和灾难。所有的诗歌都是同一首诗,诗歌即生命。生命赋予我们活着的权利和对死亡的思索。<br/>当我们思考,建立自己的意识形态,那么我们的诗歌就不仅仅是才华的了,对生的关怀和对死亡的容纳,会让理想重生。(〈〈我的诗歌,我的河流〉〉)如果连这点勇气都没有,生命不是太暗淡了吗?生命不仅存在于意义中,也存在于无意义之中。正是诗歌,让我们能够保持内心的纯净和对生命的虔诚和深深的信仰。“请给予我河流的宽度、啊!当船只顺流而下、芦苇遥远、大地神秘而辽亮”(《请为我点燃灯盏》)生命是伟大的河流,诗歌同样是伟大的河流,这条河流生育我们,最终又埋葬我们,“没有人可以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生命转瞬既逝,让我们在这沉默而浩大的涌流中倾听,成为倾听的一部分。“逝者如斯乎”,“诗人是酒神的祭师,在神圣的黑暗中,走遍辽阔大地”(荷尔德林)。诗人的天职是回乡,沿着这条在血液里流淌的河流回到精神之乡。</p><p>4</p><p>大地、人、对立、归宿、非理性、怀疑、恐惧、荒诞、焦虑是诗歌无法回避的重要内容。如果诗歌还值得我们为之努力的话,对于人的关怀、对个体境域的深刻质问,无疑是对生命的提升。严肃诗歌及其写作坚持恢复内心性精神写作,追问生命的源头,承接源初的光芒。除了时间和死亡,这个世界没有更伟大的力量值得我们付出终身的努力。它是对诗人的人格、智慧的考验。这也许是海德格尔痴迷于荷尔德林、里尔克的原因。大地的行走者,神圣的祭司,如此苍茫辽阔的生命境界,应该用坚强的毅力才能面对。虽然诗歌在面临诸如疾病、死亡、战争时显得苍白无力,但正因为选择了诗歌,痛苦才得以转化,而不是逃避。它永恒的存在,见证人性的自私、冷漠、残忍、悲怜与超越。苟活于世的人,有什么理由去反对诗歌,反对生活。生活教会人们温柔、宽厚、坚强。在意识模糊、产生幻觉、一切都开始变形的面临崩溃的边缘,诗歌为我们打开了意识之门。把这种绝望深深地埋在诗歌里,从屈辱中学会并开始感恩,除了感激之外,诗人是无助的。“一些细小的伤口/一直干扰着我的内心/但眼前这个老人,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微笑/给予我信心/——是的,我们活着/还将继续活下去”——(《补皮鞋的老人》)心里隐藏的忏悔突然变得广阔,没有高高在上的虚假慈悲,没有顾影自怜的同情,没有浅薄的伤感与愤怒的诅咒,而是存在的信心与力量,这些朴实的语言与情感无疑坦诚了一名诗者的良知。</p><p>生命有它自身的轨迹,那些日渐暗淡的人或事,将在某个神秘时刻重新在诗歌中燃烧,它的光芒将给予我们活着的力量。那些曾经存在或尚未存现的事物,象初春广袤的树林样鲜活,象深秋初冬深耕的田野般清晰。过去、现在、未来,均为一种永恒的状态,并由此奠定人的生存根基。克尔凯各尔曾描述人生的三个阶段:审美、道德、宗教。这是自省力赋予每个人的经历和考验。人最终的必然之路是宗教。但这宗教建立在内心的信仰之上,而不是各种宗教流派及其教义所认定的某种仪式。托尔斯泰曾说“天国就在我们心中”。而我们仍旧沉浸在无法言说的忧郁与沉思之中。恰恰最大的考验来自于耐心,它是一种平衡,除去浮躁,一切都是修炼。诗歌不仅包括写出来的部分,也包括没有写出来的部分。那些尚未写出来的部分所孕育的力量才是让我们不断持续深入的源泉。诗意的生活、诗意的理解世界亦是一种修炼。在最平凡的生活中凸现生命的意义才是最高境界。包括对苦难的承担、对绝望的反抗、对神秘力量的追寻。事物无大小之分,凡是用心,小既大,大既小。生活消解人,人消解生活。其实,生命中很多东西可以轻易放弃,但是,精神的家园如果荒芜,将会令人悲伤而绝望。当然,不能指望用诗歌拯救什么甚至连自己都不能拯救,然而,当我们收心内视,流逝岁月总会重新闪现它让我们感动的光辉,让每个人寻找内心的寄托,无用中的大用。如同宁静的子夜时分,一颗星的撞击,把疼痛与混沌分开。大音声稀,大象无形。无法确证的惩罚把记忆从血液中丝丝剥离。一名诗者,真诚而持久地吟唱欢乐、幸福、光明。听听诗人寂寞中的自我指正吧:“诗是我心中的圣经.我宁愿匍匐在地上,聆听它巨大的声响;我是处于黑暗之中的,只有诗的光辉可以照亮我.爱上诗歌我觉得自己如此幸福和辽阔.我不希望我的诗成为长江或黄河,但它横亘在我内心中成为山脉。“必定有一座山,让我仰止。”有时侯我仰望夜空,有星光,有流云,这些无穷无尽的诗意栖息在我心中,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大象访谈录朱巧玲篇:醉笑陪君,君不知》)</p><p>6</p><p>岁月的沧桑积淀诗的思索。冥冥中无法抗拒的信仰把生命的激情和精神的火焰转化成诗歌的节奏和内在力量。生命中总有个自失的过程。其实,天地之间,人之渺茫,沧海之一粟,甚至连这种状况都不确证,这正是生命的莫大悲哀。诗歌不但让我们见证自身的绝望和渺茫,更为重要的是见证对于生命的信心和勇气。在暗无天日的境域中让我们满怀希望的活下去,虚幻并不可怕,正是在这虚妄之中,我们得以洞见生命的奥秘,这奥秘如此隐晦,它神秘的面纱是那样的沉重,虽然每个人在一念之间离自我毁灭不远,但他仍沉迷于早年的回忆,尽管太单薄,但其纯粹仍然足以充实现在。唯一的寄托可能就是诗歌用无形的巨手打开寒冬之夜紧闭的门窗,打开黑暗,打开宇宙亘古以来的浩淼无穷的秘密,见证被万事万物的轮回,有那么一点气息被文字神秘的捕捉,象沉重钝厚的铧犁,插进心灵的荒凉的旷野。插进活着或死去的凛冽清新的空气。<br/>流年催我生白发,催我执<br/>寒露。梨花明显地白<br/>薄如纸张<br/>请陪我石上听泉水<br/>请握我细腰肢<br/>梨花在纸上颤抖<br/>我偏执于苍生和内心的锈迹<br/>剥开缠身的丝绸<br/>这具白骨内部的慌乱与腐朽<br/>你都已看见:<br/>流云蔽日,浮生覆雪<br/>千山鸟飞过<br/>梨开梨已落(〈〈流年〉〉)</p><p>这充沛天地间的气流,越单薄,越纯粹。生命如是存在,它在被迷惑和混乱情欲 动摇的过程中,在与死亡的角逐中因诗者的歌吟完美如初。<br/> <br/> 谢银恩 2008年10月 内江</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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